第710节(1 / 1)
“……”夏初七很想笑,但不得不装高冷范儿,冷冷瞥着巴根。
“不,不要啊,真的不是我。”巴根吓得脚一软,求助地看着面上变幻不停的哈萨尔,“八弟,你信我,我真的没有与那李娇通奸……床上那血迹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我的人看见店小二把你扶入她的房间,惊诧之下,偷偷捅破窗户纸窥视,看见你醉得不省人事,李娇那妇人摇你不醒,一咬牙,便自己用手破了身……”
“吁”一声,夏初七抽了口凉气。
那时十四岁的李娇,竟然这么有胆儿?
果然狠得下心对付自己的人,才是厉害主儿。
但不管怎样,到底是明白了真相。她兴奋地眨了眨眼,看向李邈……可李邈眼睫毛轻轻颤着,面色苍白,表情呆滞,眸光一时阴,一时阳,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真的释怀了。倒是哈萨尔,雨过天晴一般,眸底的惊喜,根本掩饰不了。
“六哥,谢谢你。”
这声“六哥”喊得很真诚。
这一声“谢”也一样真诚。
虽然他很清楚是夏初七玩弄手段诈了巴根,但人的心在被事情逼至绝境时,但凡有一丝曙光,都会心存感激——至少,巴根今日的释疑,解去了可能会困扰他与李邈一生的难题。
然而,巴根却没机会接受他的谢意了。
他话音一落,便见一支冷箭从晋军中间疾射过来,正中巴根起伏不停的胸膛……
“六哥?”哈萨尔抢步过去,想要扶他。
巴根回头,脸上带着死亡的惧色,一眨不眨地盯着哈萨尔的面孔,喉咙“咕噜”一声,“砰”地栽倒地上,嘴里的鲜血“噗”地喷洒出来,溅了一地。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痛苦让巴根的面孔扭曲变形,但一双怒目却大睁着,仿若喷火似地看向了赵樽面无表情的脸。似是不解,似是仇恨,似是无辜,又似是不敢置信……
“你们……言而无信。”
“不。”甲一手执弓箭,严肃道:“这叫过河拆桥。”
是的,那致命的一箭,是甲一射的。
寂静中,他的脸上一本正经,仿佛不是刚杀了人,而是做了一件什么治病救人的好事儿,弓箭放出去了,还“好心”的与人解释。
末了,他收弓,看赵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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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杀人,你放心。”
赵樽目光烁烁,眉梢微微一跳,像是想笑,却未笑,身上嗜杀的气息慢慢收敛,目光冷冷瞥一眼垂死挣扎的巴根,大袖一摆,凉凉看向哈萨尔。
“太子殿下,实在抱歉。在本王这里,不论情分,只有快意恩仇。不管对方是谁,但凡辱我之妇,便是与我为敌,我必不容他。”
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生生的威压。
尽管晋军的人数并不比北狄人多,却让北狄人脊背一阵阵泛寒。
威严这种东西,可带来绝对的震慑力。即便他话不多,却似乎天生便有那王者般的霸道。即便他话不多,那慑人的气场却无人可比……普天下,也惟有赵樽一人,即便独立于敌人的千军万马之前,也从不输一分颜色。
“晋王殿下……”
哈萨尔与他对视着,两个同样骄傲的男人,眼波流转间,似是完成了某种交易和对话。顿一下,他方才蹙眉看向巴根没了呼吸的尸体,眼神里似是百感交集。
“你这般做,让我很为难。”
赵樽冷漠的神色不变,唇角不着痕迹的一勾,慢悠悠望向目瞪口呆,似是随时准备作战的北狄人。
“听好了,巴根是我杀。要报仇,找赵樽。”
说罢他伸出手臂,习惯性把夏初七的腰身往臂弯一搂,托起她来便放在大鸟的背上,随即扫了甲一一眼,自己也翻身坐在她身后,双腿夹一下马肚子,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回居庸关!”
晋军看他离开了,但与北狄和兀良汗似乎没有要再干一架的意思,也迅速组织人马撤离通天桥。
事情很诡异。
但真的发生了。
人数众多的北狄人与兀良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趾高气扬地带着女人离去,没有去拦,更没有追杀。
一方面,正在组织营救东方青玄的兀良汗人顾不得他,不可能去追。另一方面,哈萨尔不下令,北狄人也不想动……
~
整个过程,李邈的情绪都是滞后的。
静静地站在哈萨尔的身边,她听见了巴根的话,看见了巴根的死,也看见了飞奔而去的赵樽与夏初七还有陆续撤离通天桥的晋军人马……
她想有一点反应。
比如微笑着与楚儿道个别。
比如说几句知晓事实真相的看法。
比如紧紧拥抱一下被误会了多年的哈萨尔。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手脚与口舌都仿佛僵硬了一般。直到哈萨尔低下头,熟悉温和的面孔慢慢靠近她的脸,呼吸暖暖的喷在她的脸上,她方才回过神儿,猛地抬头看他。
“我……沙漠,我不知道原来……”
哈萨尔搂了搂她的肩膀。
“乖,什么都不必再说。”
“沙漠……”李邈喉咙哽咽,“原来都是李娇做下的恶事,她是我妹妹,是我没有管教好她,我替她害臊,是我……害得你这些年一直负疚……”
哈萨尔认真听着,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表达懊丧,一直没有插话。等她说完,他才微微笑着,轻柔地理了理她身上的青布男直身。
“从明儿起,可否换成女装?”
李邈不解地“嗯”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样的要求,在这件严肃的事情面前,似乎有些突兀。但仔细一想,又恰如其分。
别了情,她换上了男装。
释了怀,不该再着红妆吗?
可不过,这般的亲昵,在弄清前尘旧事后,让她有些不太适应。这些年来,她早已忘了如何笑,也忘了如何向心爱的男子表达爱意,这些对正常人来说很简单情绪,对她来说,因为陌生,所以僵硬。
“好。”
哽咽着,她只吐出这一个字。
哈萨尔理解地握紧她的手,像握着稀世珍宝,“抱歉的话,不必说,蹉跎的岁月,也不必提。走了这么远的路,弯了这么多的弯,等了这么多年,我还活着,你也活着,我们都没有重病,没有大灾,还可以拥抱,便是上苍垂怜。”
“嗯。”她重重点头。
他笑,“世上无大事,只要心相许。”
世上无大事,只要心相许?
李邈嘴唇微微一颤,说不出话来。
“乖!”哈萨尔顺势拥紧她,一边使眼神儿让胡和鲁等看热闹的北狄兵准备撤离通天桥,一边儿慢悠悠把她抱上马背,低低道:“你情绪不稳,不要说话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一觉醒来,天便晴了。”
李邈面色凄凄,艰难地咽唾沫。
“沙漠,这件事……都是我,这样的结果,让我迷茫……我是错的,想到这些年的误会,我便喘不过气来……我竟是错的……原来我竟是错的……”
看她仍旧语无伦次,面带阴郁之色,哈萨尔不动声色地弯腰,取下马鞍上面放置的羊皮袋,拔开塞子递给她,“喝口水。”
“沙漠……”她喉咙一哑。
“喝水。”他坚持。
李邈无奈,被他握住手,灌了一肚子水,脑子昏乎乎的,做梦般被他抱在怀里,头靠在他手臂上,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光错位感。
“我们去哪儿?”她微阖着眼,不敢面对他。
“回家。”他在她耳边低语。
“沙漠……这些年我对你,是不是很不好?”李邈身子软绵绵的,半趴在他的怀里,想到她的冷漠,她的无视,她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他,他一次比一次更为失望的眼神儿,还有他一次次从煎熬与绝望中爬起来,仍旧义无反顾的等她,心便抽痛。
红尘熙熙,难得一心人。
红尘攘攘,更难得空等侯。
但这些,哈萨尔他都做到了。
愧疚之心,深深剜痛了她的心。
看他不答话,目光沉沉地望向天际,她又弱弱地补充,“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待你很不好,是不是很可恨?”
“是。”哈萨尔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放手?”她幽幽问。
“有。”哈萨尔的下巴搁在了她肩上。
“可为什么,你最终还是在原地等候?”她眼圈酸涩,几乎泣不成声。不敢抬头,也不敢看他。
“邈儿……”他喟叹一声,把她的头从怀里抬起,让她面对着自己,看着她的眼睛道:“因为你曾说过,若是我们有一天走散了,找不到对方了,便在原地多等一等。只要等下去,走失的一方,定会回来寻找他的伴侣。”
李邈眼圈红红,嘴唇下耷着,眸底滚动着湿意。
“沙漠……”
他的指腹移向她的眼角。
摩挲着,沙哑的声音,宛如叹息。
“这些年,你并未离开,只是走散。”
“沙漠……”她有了哭音。
他道:“每当我想放弃时,我便会想,你只是与我走散了,终究会回来的,一定会的……因为你说过的,我们不仅是爱人,还是彼此的生命与信仰。为了你,即便孤寂一生,即便这个死结永生永世也解不开,我也会等你,这世上,也只有你,让我心甘情愿等待。”
一滴泪,从李邈眼角滑落。
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哭过。
曾经,流泪让她觉得可耻,懦弱。但是此时此刻,她想哭,想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用以哀悼她与哈萨尔痛失的青春,还有那些再也补不回来的岁月。
“呜……呜沙漠……呜……”
想哭,她便再也忍不住。
像个孩子似的,她趴在他怀里痛哭不止。
“哭吧,我喜欢听你哭。”
看惯了她僵尸般的脸,此时的哈萨尔,轻轻顺着她的脊背,脸上带着快活的笑意……他是真的喜欢这般,喜欢听她哭得沙哑的嗓音,喜欢看她因为悲伤而一抖一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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