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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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喜欢鸟儿当然是假的。

她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很简单。这几日李邈探得原来那侧夫人夏问秋,也就是她那个三姐特别喜欢养鸟,而赵绵泽宠着她,专门在东宫的回风院里为她搭建了一处鸟棚,养了许多名贵的鸟。先前李邈几次偷偷潜到回风院,却没有在鸟棚里见到那只红嘴绿鹦哥。

于是,夏初七猜测,八成它被那夏问秋养在房里了。

她不好说直接去要红嘴鹦鹉,只能这么试探一下。

不曾想,一听这话,赵绵泽却是没有犹豫,便亲自领了她便往回风院的鸟棚里去,说是里头的鸟儿由着她挑。

这头两个人客客气气虚虚停停的带了一众随从前往回院院,而那头在通往回风院的厢房里,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儿,跑进去,在夏问秋的耳朵边儿上说了几句,那夏问秋便苍白了脸,一屁股坐在厢房窗下的紫藤椅上。

“殿下与他都说了些什么?”

“侧夫人,奴婢没敢靠得太近。只好像殿下说鸟棚里的鸟儿由着他挑。”

“他果真这样子说?”夏问秋仰起的脸更加苍白。

“是的,侧夫人,殿下亲自领着他,往这边儿来了。”小丫头低垂着眸子。

夏问秋今儿穿了一身儿板岩蓝色的深衣,头上绾了一个凌虚髻,面容依旧姣好,可即便上了妆,脸上还是能看出一些暗沉来,很显然这些日子她没有休息好。拿着绢帕委屈地拭了拭脸儿,她冲那个小丫头摆了摆手。

“弄琴,门口守着去。”

“是,侧夫人。”

弄琴关上门离开了,夏问秋的面色立马拉了下来,一张绢帕被她死死绞在手里。

“父亲,那个楚七肯定就是夏楚。她换了个身份,换了个性子就以为能骗过所有的人。我看她这回回来,就是为了勾搭绵泽来的。如今都说她跟了十九叔,我却偏生不信,当初她那么欢喜绵泽,说忘就能忘得掉吗?”

她问的是她面前的一个中年男人。

那人穿一件织锦缎的圆领皮袄,右手握了两个麻核桃,来回地在手心里转着,眉心皱纹很深,一双眼睛瞄向窗外的回廊,神色之间有着掩不住的阴戾之气。

他不是别人,正是夏问秋的亲爹,当今的魏国公夏廷德。

“秋儿莫急,待我仔细看上一看再说。”

夏问秋点了点头。

今儿天放了晴,外面的天光很好。

厢房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多一会儿,外头的回廊上便缓缓地步出了一行人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赵绵泽与楚七,两个人侃侃而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赵绵泽的表情,似是心情很会愉悦,那楚七面上也是带着狐狸一样的笑容,每说一句,都会撩起眼去看赵绵泽,而他则是与她相视一笑。

乍一看上去,那两人竟像是多年的老友,聊得很是投机。而且每行至回廊的转弯处,赵绵泽必定会先停步,等那楚七先行,随后才跟上去。

夏问秋其实心知那是赵绵泽对人的礼节,并非因为那个人是楚七。

可抢来的东西就是不踏实,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像有一团冰在侵略,只要那个人还活着,都让她安不得生。看下去,竟是越看越心慌,怎么看怎么觉得赵绵泽那些行为是对那楚七的呵护。

“父亲,你可瞧仔细了?”她出口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夏廷德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静了许久。

“父亲,到底是不是她?”

夏问秋微微不耐,又补充了一句。

“不像。”这一回,夏廷德才皱着眉,摇了摇头。

有了父亲的保证,夏问秋悬着的心脏又落回了实处。

可接着,夏廷德又“咦”了一声儿,喃喃道,“就这样看不太像,可仔细一看,又有那么一点像。不对,是极像……”

“父亲!”夏问秋低喝了一声,“到底像还是不像……”

“像!”

夏问秋锁紧了眉头,再一次像被人架在了火上烧烤般,小脸儿又虚又白,看着夏廷德,眉梢眸底全是怨怼与憎恨。

“不管她像是不像,是也不是,父亲,这个人都不简单,她定是有目的才来东宫的。先前她嘱咐绵泽不能与我同房,他便真的就不再碰我。可您说说,男人是闲得住的吗?如今,她自己到是每日都来东宫,还总是选在绵泽下朝的时候,指定是巴巴地想着见上一见,趁着这样子的机会去勾搭他。”

夏廷德猛一回头,“还有这等事?你为何不早说?”

脸上一红,夏问秋咬住下唇,目光凄凄。

“父亲,这种事儿,秋儿如何说得出来?原我也想着她医术了得,或许能让我怀上一个健康的孩儿,可如今,眼看太子爷的病是一日比一日好转,东宫上上下下的人,对她的信任也是一日多于一日,尤其是绵泽,你看他对她也是有说有笑……”

说到此处,她像是说不下去了,喉咙口咽了好几下,她才忍住眼泪,气苦地别开了脸去,气若游丝般小声儿说。

“父亲,我这心里头不踏实……”

屋子里又安静了片刻,夏廷德目光幽冷冷望向了院落。

“秋儿,你的顾虑很对。你如今没有孩儿,在东宫就站不住脚。尤其这个人像极了小七,总是一个心腹大患。男人的心靠不住,即便绵泽现在对你好,你也得多留神儿……”

停顿一下,他望向夏问秋的眼睛。

“还有,太子爷的病……”

夏问秋手颤了一下,“如何?”

“也好不得。”

听到夏廷德那么一说,夏问秋握紧了有些那只不断发颤的手,低声儿道,“父亲的意思秋儿明白。如果那楚七真把太子爷给治好了,他又正当盛年,何时才能轮到绵泽?帝王多子多心,往后会不会有变故,也未可知……”

见她会了意,夏廷德点下头不再多谈。

再次看了外头的院子一眼,他手里的两个麻核桃转得更快了。

“这个楚七——留不得了。”

……

原本去鸟棚的路上与赵绵泽聊天只是为了敷衍,可夏初七却没有料到,一路侃大山下来,居然还能真的聊得那么投机。

赵绵泽从小养在深宫,性子随和,人又温文尔雅,在不谈局势,不谈那些别扭的话题时,他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儿郎。

说起他小时候见到十九叔能将一柄宝剑舞得虎虎生风时的艳羡,说起羡慕十九叔能够大江南北的游玩见识天下风光的唏嘘,他脸上全是笑意。一会儿引经据典,一会儿旁征博引,说诗词歌赋,说棋风酒乐,很是有一番不同的滋味儿……

当然,他说得夏初七了解得都不多。

可她惯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抓着三分生,也能说成七分熟,愣是把个赵绵泽给说得神采飞扬。而她越是显得虚心求教,赵绵泽便越是说得尽兴。赵绵泽越是说得尽兴,她的笑容便越是灿烂。

“长孙殿下知识渊博,在下今儿真是受益匪浅。”

看着她的笑脸儿,赵绵泽突然一问。

“楚医官似乎总是很快活?每次见你都挂着笑容?”

“那是,人活着不笑,整天苦着脸儿,招鬼啊?”

“可人活着便会有烦心之事,又如何快活得起来?”

嗤的笑了一声儿,夏初七侧过脸来,抱着双臂得意洋洋地瞄着他,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飞转乱转几下,突地斜过肩膀去,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胸膛,就像哥们儿似的,哈哈一笑。

“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也就不烦了。”

回风院里的鸟棚比夏初七想象中搭得更为宽敞豪华。全木架子撑起来的鸟棚外头,蒙着一层素净的绢纱,在风中摇曳飞舞,鸟棚的四周种植的果木在外头大雪纷飞的季节,居然还能保持着郁郁葱葱,仿佛全然不知冬日的寒冷,甫一走近,便听见了鸟儿们快乐的叽叽喳喳声音,果然是一处极好的养鸟所在。

“这鸟棚如何?楚医官。”

看着眼前的鸟棚,赵绵泽像看见了他的王国,语气有着小小的得意。

“长孙殿下您亲自搭建的?”

夏初七随意地猜测着,没有想到赵绵泽却是点了头,修长的手指戳了下那只百灵鸟的笼子,面儿上带着微笑,“秋儿她没有别的喜好,就乐意养鸟,我念着她平素在府里也寂寞,便亲自给她搭了这一处鸟棚……”

说到此处,兴许是想到他滑胎的孩儿了,叹了一下才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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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让她有个相伴的。”

看着赵绵泽满含深情的样子,夏初七目光微微眯了一下。

如此看来,赵绵泽对夏问秋是真真儿用了心的。亲自搭鸟棚到是其次,依了他的身份地位,没有儿子还没有纳侍妾,从这一点儿上来说,那夏问秋确实是赚大发了。

一阵儿冷风吹过来,想到那枉死的夏楚,她又满心窝子的冰冷。

“长孙殿下对夫人情深意深,看得在下我也是羡慕得紧。”

“你与我十九叔……”随口说到此处,赵绵泽又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她身上的男装,才尴尬地笑问,“十九叔他待你,不也很好吗?”

呵呵一乐,夏初七轻笑,“他啊,嫌弃我多一点。”

嘴上那么说,可她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是你又甘愿被他嫌弃?”

“对啊,他嫌弃我,我也嫌弃他,我两个天天打架。”笑眯眯地说完,夏初七一顿,又撩眼望向赵绵泽,目光深了一些,“可是,他不会容许别人嫌弃我,打我。而我也不会容许别人嫌弃他,打他。”

赵绵泽静静的,看着她。

一双若有所思的黑眸里,有困惑,有不解……

夏初七翘了一下唇角,勾起笑意打断了他的思考。

“长孙殿下,侧夫人喜欢的鸟儿,我若讨了去,她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的。”赵绵泽回过神儿来,带着温和的笑意,“秋儿的性子最是好,平素除了喜欢小鸟儿和小动物,也喜欢与喜欢小动物的人交流。她若是知道楚医官也有些爱鸟的雅兴,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样啊,那便好。”

在偌大的鸟棚里,夏初七逗逗云雀,撩撩画眉,捅捅翠鸟,听着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来回走了一圈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勾唇看着赵绵泽。

“听闻坊问传言,魏国府曾经进献过一只红嘴绿鹦鹉给陛下,陛下又给了长孙殿下,那只鹦鹉特别会学人语……在下一直很是好奇,今儿好像没有见着它呢?”

赵绵泽面色一凝,“楚医官对那只红嘴鹦鹉感兴趣?”

轻轻一笑,夏初七收回了放在他脸上的目光,只专注地盯视着他袖口上的绣纹,笑得很是愉悦,“那必须的呗。但凡是一个喜欢鸟儿的人,恐怕都会对那只鹦鹉感兴趣吧?想来侧夫人也是爱极了它?”

“是,那是秋儿的心爱之物。”

赵绵泽缓和了过来,只是眼睛多有一些情绪,却又故意表现得无所谓似的,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楚医官初来京师,却也知道这样儿的传闻?”

夏初七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牙来。

“我啊就好八卦。长孙殿下,不晓得我有没有福分看一下那只鹦哥?”

“这里的鸟儿,楚医官都看不上?”赵绵泽脸上挂着浅笑。

“是的。”夏初七勾起了嘴角,瞄向他,“画眉鸟的脚杆太粗,凹凸不平,八哥的爪垫太薄,云雀的背毛却太厚……长孙殿下,好鸟要颜色分明,喙要直而尖,骨骼要标准,您这些鸟儿全是低劣品,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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