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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沉地咳嗽了几下,问道:“那群人的来历真的无计可查?”

钱桦为难道:“至少现在还没人知道……娘娘,这些人难道都与燕双澄有关?那小丫头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怎么会牵出那么多厉害角色?”

潘太后冷哂一声,屈指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痛,慢慢地道:“如此看来,当初老身不允许她接近九哥还真是没做错……可惜九哥太过痴心,竟将老身视为仇敌!”

钱桦还是不解,正待询问,潘太后却又沉声道:“这几天你可曾去过白光寺?”

钱桦一怔,随即恭顺道:“几天前带着潘大人去过,此后为了避免引起端王的注意,奴婢一直留在宫中没敢出去。”

潘太后细眉紧蹙,眼下的情形越发复杂,但如果那群人也都与双澄有关,那么他们来到汴梁附近,只怕绝不是仅仅为了救走这个男子……

一想到此,她不禁心头一紧。

“钱桦,明日你速去白光寺一趟,将那个人转至别处看管,不能被他们劫走。”潘太后盯着钱桦,神情肃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复杂了……

第68章 3.16

第六十八章此中更有痴儿女

天光才亮时分,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守城士卒依照惯例站在两侧。赶早进城的商贩们牵着牛车马车进了外城,等着出去的百姓也拖儿带女出了城门。

一切看起来与平日并无不同。

城西三里处的白光寺周围依然宁静,虽还无香客到来,小沙弥们也恪守职分,早早地在庭院洒扫。汴梁城中有好几家寺庙,达官贵人们多数去的都是城中的大相国寺以及繁台附近的兴慈寺,这白光寺并无盛名,故此也只有临近的平民百姓才会过来上香,平日里较为冷清。

晨风拂过庭前古树,枝头有鸟雀轻轻啼鸣。年迈的方丈从禅房出来,见门边有僧人侍立,便问道:“昨夜那位宋施主是否睡得安稳?”

僧人低头合掌,“起先还像前几日那样时而哭泣时而乱语,后来饮下了安神的汤药后才渐渐昏睡,慧通师弟在旁守护了一夜,此时才回去休息。”

方丈叹了一声,那僧人又谨慎道:“弟子看宋施主最近身子日益虚弱……等那位周大官人再来之时,师傅要不要对他说清楚?以免到时候怪罪我们照顾不力,耽搁了宋施主的病情。”

方丈无奈地摇了摇头:“此事到时再说吧。慧元,你随我前去正殿为施主诵经祷告,祈求地藏菩萨能解除他的病痛。”说罢,便朝着供奉地藏菩萨的正殿缓缓行去。

僧人应声跟随,不久之后,正殿内便响起钟磬吟经之声,庄严肃穆,直入心扉。

清晨的阳光洒满庭院,外出踏青的百姓途经此地,听得钟磬吟经声便进来祷告。素来宁静的白光寺渐渐有了热闹生机,小沙弥们在正殿前引导百姓上香叩拜,而寺院最北边的小院内,却依然寂静得连风吹叶动之声都格外清晰。

最里侧的厢房门窗紧闭,一名年轻僧人端着粥菜推门而入。屋中摆设简单,一名男子躺在床上,闭着双目,似在沉睡。在木床一侧的墙上悬着一只断翅纸鸢,因多年没人清理,上面积满了灰尘,隐约可看出原本是只大红的蝴蝶,只是而今已经陈旧不堪。

僧人打量了他一下,这男子此时看上去倒很是安静。可谁又能想到他昨夜忽然发狂,若不是被小沙弥们拉住,就要将旁边的师兄打得头破血流,实在令人害怕。

他放下粥菜,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唤道:“施主……施主,起来喝粥了。”

连唤几声,那男子还是没有睁开双目,呼吸亦十分缓慢。僧人正不知该不该去推醒他,却听门外脚步声响起,不多时,方丈已带着慧元师兄进了屋子。

“慧真,宋施主还未醒来?”方丈看着那床上的男子问道。

慧真行礼道:“弟子刚刚唤了他几次,他都没有醒转,想来是昨夜喝的药剂还在起效用。”

方丈走到床前坐了下来,轻轻搭住了那男子的脉搏,双眉微微蹙起。慧元见方丈神色凝重,不由问道:“施主脉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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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浮而短,肝肺皆病……”方丈喟然叹息,却觉手腕一紧,竟被那男子猛地抓住。两名年轻僧人惊呼“小心”,方丈却仍然安坐床前,抬手制止了他们想要上前的举动。

躺在床上的男子慢慢睁开了双目。

他本是面容清雅,俊眉凤眼,可而今脸色憔悴,目光怔然,只紧紧攥着方丈的手不放,口中兀自喃喃。

方丈将手覆在他微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施主是有什么心事郁结不散吗?说出来或许能好过一些……”

男子吃力地发出声音,方丈屏息聆听,才听出他似乎是在反复念着两个字。

“阿蓁……”

“是一个人名吧?”慧真皱眉道,“这几年来总听他念叨着,可问起来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慧元也慨叹,“想必是他的至亲,可怜他孤身病卧在此,除了那个周大官人时来探望,竟没有其他亲友露面。”

正说话间,又有人敲了敲房门,在外道:“师傅,周大官人到了!”

方丈与两名弟子均感意外,前几天周大官人刚刚来过,依照以往的习惯,他本该过十几天才会再来,可如今却怎么又到了白光寺?

虽是如此,方丈还是让门外的弟子去请周大官人进来。过不多时,房门轻推而开,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探身而入。此人身着一身裁剪精致的灰色绸袍,面白无须,双眼狭长,见了方丈便作揖道:“方丈几日不见,身体可好?”

方丈叹道:“老衲倒还是一切如常,只不过……这位宋施主近几天来总是不太平,昨天黄昏还发作得厉害,险些将我徒儿打伤。”

周大官人面露不安,凑上前看了看那男子,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将他带走,不再劳烦各位。”

方丈竟是一怔,这病人已在白光寺待了那么多年,如今周大官人竟忽然说要带他离开,实在令人意外。

犹记得十多年前的开春时节,这素来幽静的寺中来了一名外地书生,说是进京赶考偶来此地,喜爱这古寺清幽,便与方丈闲谈了起来。两人言谈甚欢,书生此后多次到访,与方丈成为了朋友。又过了一段时间,某日傍晚,书生忽然来到寺庙,身后还跟着一乘小轿。

掀开轿帘,里面坐着的是一个面容清秀、五官端正的年轻人。庙中小沙弥上前招呼,那年轻人却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前方,不与任何人交谈。

此时书生才说道,此人乃是自己的朋友,姓宋名云,自幼聪慧善文,岂料来京赶考却名落孙山,遭受打击之下变得神智不清。因书生自己也是寄居在亲戚家中,无法照顾朋友,于是请求方丈能容许他在此暂时休养。

方丈怜惜这人年纪轻轻却得了疯病,心想着或许在庙中静养些时日能够使他恢复正常,便答应了下来。

此后那书生也来看望过此人几次,可宋云的病情却并无好转。

他多数时间总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上去温文尔雅,只是望着庭中草木不说话。他的生活起居很是规律,不犯病的时候安静而守礼,一举一动都极有分寸,僧人们私下都觉得他应该是出身书香门第,或者可能是没落的官宦子弟。

可是问及他的过去,他从来不会回答。倒是有一次踏青游人放的纸鸢落入院墙,小沙弥捡起后却被他出声唤住。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发声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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