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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他不是应该被打折腿呢?”

“当然应该,不说他原来伤过王爷的事,今天过来后就一直趾高气昴,说淮北那里不好,比起京城差多了;又说胡人有多厉害,从小吃生肉长大的,力气特别大;后来王爷去看郡主,他就对大家说王爷是他们家姬人生的,要不是他的母妃慈爱,生下来就该溺死了。”

说到这里,平安抬头瞧瞧卢八娘,见她还是一手揽着孩子一手拿着布老虎,专心逗着小世子,而小世子手里抓着老虎,咯咯笑着,还用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司马十三郎其实没敢说北伐一定会失败的话。

站在小世子身边帮忙拿着布巾的桃花笑着大声说:“既然该打你还跪着做什么?又没死人,不过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算什么呢!”

宁姑姑也一在旁说:“也不过就是这几句话,从我进齐王府到现在听过了多少遍?王爷已经从一个白身当了亲王,反过来十三郡公就永远只会说这几句而已。”

平安先是见桃花没有跳起骂人就有些惊讶,再听了这话,明白了大家根本不在意司马十三郎说了什么,对他挨了打也一点不在意,便苦了一张脸说:“王妃,我恰好回来赶上,王爷一定猜到是我多嘴了,会不会生气呢?”

这些年来平安一直管着王府里的库房,逐渐由司马十七郎的人变成了卢八娘的手下,有什么事情也就习惯找卢八娘了。

“把帐拿来给我看。”卢八娘终于将那老虎给了小世子,吩咐道。

平安明白事情就算过去了,于是赶紧从身边拿出一本帐目来,“府里各处的物品,原本哪一家用着的,就都赏给他们了。王爷和王妃平时用的,除了原已经带到了山上的,其余的都带了过来。还有库房里的粮食、绢帛等用品已经拉到大营,所存物品都发卖出去,一斛珍珠得钱一百万,一对五尺高的珊瑚得钱五十万……漆盒等器皿二十四件得钱五千,共计三百二十五万,已经按王妃吩咐的都买了粮食。”

因为司马十七郎严格要求自己,结果除了傣禄和皇上的赏赐就没有别的收入,英郡王府库房的东西并不多,听起来还真有些寒酸呢。平安没顾得上叹息,又问:“王妃,那以后我做什么呀?”

卢八娘看看一只胳膊留下了残疾的平安,说道:“淮北那边日子不会太好过,而且还要打仗。所以王爷一个内侍奴婢也不带,都交还了内务府,还有奶娘她们年纪大了,我让她们都留下了,你胳膊不好,不如也……”

“不,王妃,我一定跟着王爷走,不管去哪里!”平安坚决地说,“虽然我的一只胳膊不好用,但我现在会写字,也会算数,还能帮王爷和王妃做事!先前我管着库房,就一点差错都没有。”

平安管库房确实尽心尽力,而且卢八娘离开京城到山庄后,他继续留在王府里,将王府的诸事也打点得清清楚楚。

“那好,你留下帮我管着粮食的帐吧。”卢八娘想了想,平安一直是司马十七郎最信任的人,而粮食则是眼下最重要的东西,“我现在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粮和一些物资,你帮我计好数目,并且亲自核对,再交给军需官,这期间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王妃只管放心。”平安保证后并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一直看着旭儿。他原先一直没有见过旭儿,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卢八娘看出了他的喜爱之情,便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就抱抱他吧。”对于像平安这样赤胆忠心,能够为旭儿献出一切的人,卢八娘很宽容,因为她要为旭儿的将来做准备,淮北的形势谁又能说好,万一自己不能照顾旭儿了,就要靠这些忠仆了。

平安高兴得眼睛冒着光,他小心地抱起了旭儿,不知怎么喜欢好,只得赞道:“小世子长得真像王爷,还这样乖。”

其实旭儿一点也不乖,他呀呀地叫着,身子努力向卢八娘方向探着,伸出了手臂要母亲抱。卢八娘只好将他接了回来,“以后熟悉了他就让你抱了。”

接过孩子时,两人自然会有接触,平安觉得王妃的手已经碰到了自己的衣服,怕王妃不高兴,可又怕王妃接不稳世子而不敢躲,王妃可是一向都很嫌弃别人,从不让自己离她太近,甚至她的东西也不能随便碰,这样接近还是第一次,让平发也非常不适应,“王妃……”

“怎么了?”卢八娘抱着旭儿坐了下来,看着一脸奇怪的平安问。

平安是内侍,他可以常也出入内院,只不过近一年时间没有到山庄伺侯王妃,他发现王妃突然间变了,刚刚进来时并没有发现,但时间一长,就很明显,王妃身上没有了过去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而是和气多了,甚至身上有一种像奶娘一样的气息。

“没什么,”平安觉得把王妃比成奶娘实在不适合,赶紧摇摇头,向卢八娘行礼退了下去,“王妃,我去看看粮食的帐目。”

看平安跑了出去,卢八娘一点也没意识到是自己带给他这样大的惊疑,生过孩子又每天都带着孩子的女人变化是非常大的,只是这种变化日积月累,潜移默化而成,所以她和身边的人就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所以桃花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说:“平安怎么还这样毛毛糙糙的,下次可不能让他再抱小世子了。”

第五十八章 送财赠物孟白论史募兵筹粮八娘显才(一)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就在出发前最后一天,孟白来到了大营。

卢八娘一直坚信孟白会来为自己送行,见到了人终于放下了心,“我真担心你被我连累了,不能出京。”

“皇上虽然怕你们北上后形成了自己的力量,但表面上还是不敢说反对北伐的,尤其还是先皇遗命,听说明天皇上还会派上赐下些资助北伐的物资呢。”孟白看着卢八娘将怀里抱着的孩子送到桃花手上,又挥手让人都离开了,才问:“那份遗旨是不是假的?”

“先皇亲自交给朱御史,然后皇上和那么多的大臣都亲眼看了,你说能是假的吗?”

孟白并没有受骗,“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知道先皇才不想派人北伐呢。据历史记载,皇家并没有一个人渡过淮河北上复国。”

“你是说我改变了历史吗?”

“是的,”孟白很严肃地说:“之前你连前世的点心都不肯做出来,没想到现在你竟然决定改变历史进程北上收复失地了!”

“其实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要北上复国,这是司马十七郎的愿望。”卢八娘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度过今生,可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不让。为了我们一家都能生存下来,我只得是帮他向前走。”

“可是,你应该知道的,历史上司马氏并没有再一统天下,而是国土不断缩小,后来被别人灭国了。”孟白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担心你的将来!”

卢八娘沉默了一小会儿,“孟白,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想到你说的这个问题,但是,要我说,什么是历史?过去了的才是历史,我们所面临的现在还不是历史,所以将来会怎么样,在于我们怎么做。我既然选了这条路,也就不会再后悔,当然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你这样一个有主意的人,我从没有想过要劝你回来,我只是为你多准备一些东西。”

“送太多的东西过来容易引起皇上的不满。”卢八娘提醒他。

“我知道,所以我只送你们十车好酒。”孟白笑了,“每坛酒里都放了不少金锭银锭,所以这酒不要随便送人。”

在这里铜钱是通用的货币,但淮北的局势又有不同,那里早已经没有了汉人统一的政权,也就没有了大家都通用的钱币,甚至有的少数民族所建的政权还干脆取消了铜钱,直接恢复到过去以物易物的原始方式。但不管在淮南还是淮北,金银既值钱又方便携带的硬通货。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女性和孩子的用品,也装了两辆马车。”

“感谢你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卢八娘看着孟白,收到财物她自然感谢,但她真正要对孟白说的是,“如果我死了,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儿子。”

“你放心吧,就是不嘱咐我,我也会做的。”

“那好,我让人把司马十七郎找来,我们一起喝点酒。”

“不必了,我刚刚到大营时见到了他,说过几句话,他现在忙得根本抽不出时间,就是你,我也不打扰了。如果将来能有机会,我会去淮北看你。”

“那好,”出行在即,卢八娘确实也很忙,她爽快地送他走出了帐中,“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再见!”

孟白的牛车慢慢驶远了,他们从一个时代来到这里,几年的相聚后又分别了,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再把酒言欢。但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人,让卢八娘从心里感觉到温暖,也感觉到安心。

整理行装用了大半夜,天还没亮就又起来将最后的用品收起来,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了。卢八娘被安排在中军,她抱着旭儿坐上准备好的马车,有人上前拉住马车,走入队伍。

卢八娘打起帘子,向前是一片看不到头的洪流,向后一辆辆车子、一群群人不断地汇进来。不远处的一小片高地上,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向京城眺望着,司马十七郎应该就在那群人中间。

这些天,司马十七郎忙得只与卢八娘见了四五次面,每次还都是有重要的事情说,就连儿子,他也顾不上多看,再者他认为管儿子是卢八娘的事,也相信她能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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