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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了权势金钱美色,总免不了动心,”司马十七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这辈子怎么也比不了这个人了!”

孟白也会用曾国藩的例子倒没什么稀奇,也不知他有没有把曾国藩的欧阳夫人和孩子们简直令人发指的简朴生活讲给司马十七郎听,卢八娘可不打算过那种日子,于是她说:“你别全听孟表兄的,你看他自己做到了什么!”

“孟表兄同我不一样,他不愿出仕,只得自毁名声。”司马十七郎说:“不过,他对我很佩服,他说原来他也是有理想的人,只是迫于形势放弃了,还劝我一定要坚持住。”

司马十七郎竟与孟白一起谈起了理想,卢八娘叹了一口气,他们还是年轻,总有会一些美好的想法,就让他们去吧,等到撞了南墙自然回来了。

至于孟白从侧面引导司马十七郎不纳妾的心思,卢八娘也体味出来了。虽然两人在很多方面都有分歧,但他们共同的经历早就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让他们成为休戚相关利益共同体。孟白是真心为自己好,当然自己也是一样。

司马十七郎得了皇上的青眼,身上的差事也多了,没几天他又要出门。原本吴郡的世家黄家起兵谋反,皇帝派北部世家王家的王敦带兵平叛,两军在吴郡数度交战,已经历时近一年。现在王敦报送朝廷的消息是黄家虽灭,但吴郡几个世家仍有反意,他还需要在吴郡驻兵。可也有朝臣认为吴郡的反贼已经肃清,王敦是想拥兵自重。

“朝廷已经派过几次人马了,回来的人说法都不一样,皇上想让我去吴郡,明里办差,暗地里打探消息。”司马十七郎在内室低声告诉卢八娘。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政务纠纷,而是事关军权的大事。自本朝成立后,朝廷积弱,已经有过数次世家拥兵自重,甚至反叛。如今王敦十有□□是有反心的,司马十七郎去找证据,危险重重,卢八娘问:“你打算怎么办?”

“对外只说去吴郡为皇上六十大寿采买新丝,”司马十七郎说:“然后我会想法乔装到军营里和一些世家亲眼看看。”

第三十八章 悟修德拟慎心安比君子愿自强不息〔二〕

富贵险中求,卢八娘当然支持,于是她高调地为司马十七郎准备了出门的用品,又给跟着他一起出门的护卫们办了酒宴,还嘱咐桃花爹和池梁放心,绿袖刚生过孩子没多久,而细君则有了身孕,她都会看顾的。这一次为了司马十七郎的安全,卢八娘差不多把京城里所有的护卫都派了跟他出去。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司马十七郎索求无度,卢八娘也由着他,她就要睡着时,听司马十七郎突然说:“娘子,有一件事我要嘱咐你。”

“什么事?”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顶住王妃和卢相的逼迫,不要改嫁。”

“你怎么能想到这里?”卢八娘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虽然有危险,可是你毕竟是皇上的钦差,吴郡世家也好,王敦也好,轻易不敢对你做什么,再则你自己也不要太拼命,一定安全回来。”

“你答应我吗?”司马十七郎只是问。

“自从嫁给你,我就从没想过要改嫁。”卢八娘吻了吻他的唇说:“你还记得不论是崔嵘还是孟白,我都一点都没动心吧,那时候你还没有爵位呢。”卢八娘答应他这个条件还真没多少压力,她真不会改嫁。

没有了司马十七郎,她还有县公夫人的身份,用这个名头完全可以生活得很好,也许比现在还好,她怎么会改嫁呢?至多有需求时出轨而已,还要看到那时她的洁癖好转的程度,这些她当然不会傻傻地告诉司马十七郎了。

司马十七郎从没有想到自己高贵的,懂得“慎独”精义的妻子可能出轨,这种可能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思想里,甚至他也坚信卢八娘不会改嫁,他只是不放心母妃和卢相,所以才想起来要叮嘱一番。

亲耳听到卢八娘的承诺,又想到以前卢八娘毅然拒绝崔孟两位,司马十七郎便彻底放心了,又嘱咐道:“如果我真回不来了,你就过继一个儿子,记住千万不要从十三郎那里过继,选十哥家的,最好是嫡子……认真将他教养大,将来……”

男人就是这么自私,就是死了,也不想自己的老婆是别人的,就连后事也要按他的心愿。卢八娘打断十七郎的话,“别说这些了,你一定回来,成亲时你就答应我们会长相守的,而且还说过让我过荣华富贵的日子,现在还不算实现呢!”

“放心吧,”司马十七郎笑了起来,“回来后爵位肯定要升了。”

司马十七郎从禁军中抽了几十人,加上家中的几十个护卫,带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和几十名真正采买新丝的宦官一起向吴郡出发了,华清院里一下子冷清了。

卢八娘虽然知道他此去很危险,但并不是特别担心,凭直觉她认为司马十七郎一定会平安回来,他那样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头脑又足够聪明的人,怎么会活不下来呢?他一定会想办法完成任务,风风光光地回京城。

这期间细君生了儿子,桃花有了小弟弟,兴奋异常,每天都都要在卢八娘面前讲些小弟弟的趣事,也无非是吹个泡泡,又或者是睡着了睁着一只眼睛之类的。卢八娘其实不爱听这些琐事,就让桃花多回家陪着细君,以弥补桃花爹不在的缺憾。

绿袖因为生了女儿,本来非常失望,但见卢八娘给细君的儿子的打赏与自己的女儿一模一样,池师傅也一再说先开花后结果,再有宁姑姑的安慰,也就放下心来,好好养身体,准备等池梁回来再要一个孩子。

司马十七郎这次出门用了近三个月,盛夏时出发,入秋时才回来。他们带着大批的新丝进了京,也向皇上复了命,回到齐王府里的人已经是英郡公了。

“夫人,我回来了!”

看着瘦了许多的司马十七郎,卢八娘欣然笑了,她听出这句话后面的无数艰辛,觉得自己发内心欢迎他回来,不说她对十七郎是有真感情的,只说衡权利弊,她也宁愿做郡公夫人,官大一级压死人,爵位也一样。她笑着问:“听说刚刚在宫里已经领了酒宴,喝点茶休息一下吧。”

“身上都是汗,我想洗洗。”司马十七郎眼睛一直盯在卢八娘的身上,目光灼热得就要把她的衣服烤出一个洞来了,“夫人,你帮我。”

见驾前岂能不沐浴更衣?眼下的司马十七郎打扮得非常整齐,应该是今晨在城外就收拾好了,听着他声音里的沙哑,卢八娘对他的打算心知肚明,但她还是非常配合,她也想要了呢。

最后浴间被弄得乱七八糟、到处是水渍,他们俩人歇了一会儿重新打扮出门,齐王府里今天也要摆酒庆祝。

眼下司马十七郎在齐王府的地位又上升了一大截,除外齐王和世子,以他的身份最高了。司马十三郎虽然也是郡公,但却没有官职,只是个闲散宗室,算不了什么,而十七郎现在已经成了皇上的红人。大家虽然不知道十七郎这次去吴郡的真正意途,但能为皇上采办祝寿时用的新丝本就是很重要的事。

可是司马十七郎却不再有当年初封县公时的狂傲,他谦逊有礼地携卢八娘给齐王和王妃行礼,恭敬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坐席上目不斜视,神态肃然,让卢八娘对他再次刮目相看。

更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也没从吴郡带回来一点新丝,而且把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拿出来献给父王王妃,分给齐王府的上下人等,卢八娘之前就知道他的决定,而且是赞同的,在中国,孝悌一直被推到非常崇高的地位,司马十七郎想要好名声,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必须要做到这一点。

从卢八娘的角度,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与整个社会的世俗的观点作对,因为她懂得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只能顺应历史的大潮,而且因势力导,为我所用。司马十七郎对嫡母的孝,她非常赞同,而且在齐王府里,她在保持自己的骄傲的同时也一直以顺从的儿媳形象出现的。她将来也是要做嫡母的。

对父母要孝,对兄弟要恭敬友爱,司马十七郎对他一直很反感的十三郎也做出十足的兄弟之情,更不用说其余的手足了。

回到华清院,卢八娘将人都打发下去后笑得软在床上,“郡公,你装得实在太像了!”出门三个月,路上的空闲时间很多,司马十七郎一定在仔细想好了他回来的目标和相应的言行举止。

“夫人,我不全是装的,”司马十七郎辩驳道:“我是真想做一个君子,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卢八娘是不大信这些的,人性,只有在特别的情况下才能够真正显示出来,平时很容易伪装。所以白居易说过,“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但她也不至于去揭穿,只是笑道:“人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郡公这一别三月,我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郡公了。”

“哪里,夫人是天生高贵,我不过是靠努力修身养性才有所成就。”司马十七郎特别喜欢看卢八娘的翘眉凤目,威仪天成的相貌,更爱她高傲不凡的气度,他俯身细细地打量着她,在她的脸上描摩着,“我偷偷潜到王敦的营里时,有几次情况特别危险,当时我就想,我舍不得扔下夫人,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也盼着你回来呢。”卢八娘呢喃地说。

司马十七郎笑了,他知道夫人在盼着他回来,于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串鲜红的珊瑚手串来,温柔地替卢八娘笼到了手腕上。雪白的肌肤衬着红艳艳的珊瑚珠子,相得宜彰。他在上面来回抚摸着说:“这是我亲自选的珠子,在回来的路上空闲时间又打磨了一回,亲自替你穿成的。”

卢八娘感受到带着凉意的珠串,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是藏私了!”

“只私藏了这一件。”司马十七郎顺着卢八娘带着珊瑚手串的手臂一直向上摸去,心动神摇。

两人又柔情蜜意地腻了一会儿,才说起了正事,卢八娘问:“王敦真有反意?”

“确实,”司马十七郎说:“我到吴郡查访,王敦在在当地暗自设了坞堡,所养部曲过万,只是瞒着朝中。不过,吴郡的几个世家,也确实心存不满,同情黄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作乱。”

“皇祖父是何意?”

“皇祖父打算派人到吴郡接收王敦的军权,顺便弹压吴郡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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