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节(1 / 1)
林一自知惹祸,掠地疾行。其接连越过几座阶梯状的山岭,又横跨了数个环城的山道,可谓快若惊鸿而去若风影。而城门已然关闭,并有高手结阵以待,去路已绝;远处更有无数身影飞来,显然是发现了他这个行迹鬼祟之人,合围在即!
这回要是被盯上了,绝难摆脱。一旦被围,纵有天大的本事,在劫难逃!
林一掐动法诀,身影微微一闪,旋即显形。
隐身术无用?无法隐身,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
林一收起金龙剑,抬手一点眉心。随着眉心印记的金芒闪动,其周身气势一变,狂态毕露,俨然已是龙尊的模样!不过瞬间,《升龙诀》之隐龙诀由心而起,尚在疾行中的他却再次变回原来的模样。而另外一道无形的身影悄然分出,并于途中转向而飞向了别处。
犹在明处的林一,去势骤然加快,仿若流星急坠,直扑数百里外的城门。而城门处早已是戒备森严,更有一道道人影从四面八方追来。他浑然不顾,双手掐诀,猛然祭出一把黑色的巨斧,狠狠地冲着前方劈去。
只见半空之中,一人一斧去势疯狂。尤其那七八丈的黑色巨斧扯动着呼啸的风声,带着所向披靡地杀机,眨眼的工夫便已劈到了高大的城门上方。
十余位修士正在城门前结阵据守,见状不敢怠慢,忙祭出飞剑奋力阻拦!从远处追来的修士见林一要闯关夺路,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发动了攻势。数十上百道剑光倏忽而至,威势惊人!
“砰——”
一声闷响之中,五六个梵天境的修士直接被碾成了肉糜。而黑色的巨斧虽然崩溃,却余威未尽,还是冲破阻拦劈在了城门之上。又是轰的一声,高大而又坚固的城门安然无恙。余下的十来个修士则是匆匆躲避,四下里一片混乱!
林一趁势冲到了近前,竟是直奔封禁的城门闯了过去。他便像是个穷凶极恶的赌徒,不要命地再次祭出黑色巨斧。而数十上百道凌厉的攻势轰然而至……
“轰隆隆——”
黑云崩裂,光芒闪耀,随之响起一阵雷鸣般的炸响。十余丈高的城门猛然颤抖了下,门洞中的禁制竟被劈碎了数层。林一的身影同时被剑光搅得粉碎,瞬间已是尸骸无存!
四周以及飞奔而来的修士,一个个又惊又喜,却又诧异莫名!那闯关的贼人缘何不见有血肉迸溅,竟然死得如此干净……
与之同时,林一无形的身影已趁势穿过几条街道,转眼间已到了房舍的密集处。他径自寻至一排院落背后的偏僻小巷内,轻轻越过一道石墙,无声落地,随手摸出一枚玉简,转而抬眼四望。
那个魔城修士乙木在离开中野之际有所交代,其在城内有一座私家院落,为闹中取静之地,所在极为的隐秘。他为了感念林道友救命大恩,以此相赠。不管是用来落脚、还是用来藏身,或可派上用场……
要知道魔城有规矩,任谁都不得擅自开凿洞府、搭建房舍。既有的洞府与房舍以及往来的修士,均有登记造册并由专人管辖。而乙木身为魔城的修士,竟然暗中拥有了一处不为人知的私宅。可见他在城中经营多年,并非徒劳无功!
院落紧凑,挨着山坡建有三间石屋。五、六丈大小的庭院被一圈石墙围着,并有古木遮荫,透着难得的幽静。院门外的门栓上,落着一把锈迹斑驳的铜锁。而石屋却是无窗无锁,唯独门紧闭。
林一只作稍稍打量,直奔石屋。临近门前,他将手中的玉简轻轻一划。吱呀一声,石门无人自开,轻轻闪出一道尺余宽的缝隙。他脚下一动,窜入其中。身后微微的“哐当”一声,石门业已恢复原状。
黑暗之中,淡淡的潮湿与霉味扑面而来。无须神识,四周的情形目力可见。三间石屋相通,石榻、石几、石桌、石凳俱全,看起来并无异样,而所有的一切,连同墙壁、屋顶、地砖,皆暗嵌一层不易察觉的禁制。
林一的两眼中幻瞳闪烁,一步踏上了摆放在墙角的石榻,再又挥动手中的玉简,脚下的禁制顿时现出一个豁口。他不作迟疑,陡然下沉,直至百丈过后,已然置身于一处封闭的所在。
这是一间地下的石室,清爽而干燥,有着两、三丈大小,四壁光滑而空无一物,唯有地上扔着一个蒲草团子,还有穹顶所嵌的几块萤石在散发着朦胧的光芒。而其上下左右并无禁法的防御,俨然一处不设防的存在。仅有的好处,便是有太初之气在氤氲弥漫……
不过,如此一个地方,全无隐秘可言。若是有人寻来,又该如何藏身?
此时的林某人,与一头闯入了狼群的羊羔没甚分别,退路断绝,孤立无援,巴不得来个销声匿迹。而好不易有了一处藏身的所在,又怎敢有半分的疏忽……
林一不及多想,再又身形一沉,瞬间已穿过石室。而他尚不待继续往下,去势一顿而诧然四望。
魔城,果真不同凡响。地下的四周,竟然遍布禁制。而如林如网的禁制之中,却闪现出一道狭窄的缝隙,并将上方的石室裹在其中,只留下井口粗细的通道与地面上的石榻相连,且有禁法加以阻断。此前若非有乙木相赠的玉简,只怕未必能轻易洞察玄机!
林一悬着的心头渐渐安稳下来,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林某人的胆子是够大,而每每事后的余悸却并不曾少却半分。在这异样的战栗中,竟有着莫名的快意。使得自己再次面对危机时,总有着仗剑而行的冲动并无所畏惧。便如那百战余生的兵士,当冲锋号角响起的刹那,还是忍不住血脉贲张……
所幸每回的铤而走险,都能堪堪过关。若是故人在此,不知会不会责怪自己本性难移而行事莽撞?犹还记得,在一个海上小城之中,那位亦师亦友的故人亲口说过,行事不加自制,乃闯祸的根源;为安身立命,还须秉性自知且常常自省。而欲入世出世,则要敢担当,善摆脱、等等。
转眼之间,已是千多年过去,曾经的教诲不敢有忘……
林一默然片刻,抬头看去。
暗黑的地下,除了莫测的禁制之外,再无动静。即便石室上方的小院,也是情形如旧。如此想来,魔城虽然封禁了四门八关,真正的高手并未出动。而仅凭着众多的梵天以及洞天初期的修士,想要在魔城中寻到此处还真的不太容易!
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世人无论高低贵贱,皆不可小瞧!此处的宅院恰好坐落于禁制的缝隙之上,或有巧合,却被乙木据为己有,并转手相赠,这才帮着林某人暂且躲过一劫,回头想来,依然离不开一饮一啄的两个字,因果。而天道之下,万物混同,还须敢死方能求活,至绝境而后生……
林一暗自感慨了一番,看向脚下。
那道禁制的缝隙直通地下深处,愈去愈窄,窄得已不容穿行。而浓郁的太初之气却从中源源不断涌来,充斥四方,并加持着地下的庞**阵。浅而易见,此处与魔城的地脉根基相连。
林一的心思动了动,又暗暗摇了摇头,转而往上遁去,瞬间返回到了石室之中。他看着地上遗下的蒲团,抬脚将其踢开,随即从乾坤戒中拿出了一个蒲团子举起端详。
这是当年得到的三个“百草结”蒲团中的一个,余下的分别送了百里川与出云子。此物有凝聚太初之气的神奇,用来入定修炼再好不过!
林一将蒲团扔在地上,施施然而坐,却又无心歇息,只顾着留意地上的动静……
……
从接获示警并关闭四门八关,再至合围群攻灭杀入侵的贼人,前后不过须臾的工夫。魔城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贼人究竟是死是活,却没人说得清楚!或是不愿说得清楚……
两道人影从远处飞来,转眼间已到了城门之前。汇聚于此的百多位修士已落在地上,一个个冲着来人举手见礼。
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皆身着步袍而腰悬玉牌。其修为不同,便是相貌、神情也不一样。一位粗眉黑须,面带嘲笑;一位则是模样清瘦,双颊塌陷而眼光阴冷。
“元信子!你如此兴师动众,贼人何在?”
“明道长老!事实不明之前,莫说风凉话……”
来人尚在半空之中,已彼此斗上了口角。这两位身份不俗,分别是魔城的管事长老明道与元信子。而前者乃是洞天中期的高手,成名多年;后者只有洞天的初期,只因受到魔尊的重用,才擢升至管事之位。彼此新老有别而强弱不同,且早有芥蒂,相互间难免争执不断。
两人一前一后落下身形,众修士纷纷上前邀功——
“禀报两位长老,贼人伏法……”
“我等同仇敌忾之下,贼人焉有不死之理……”
“贼人尸骸无存……”
正当众人七口八舌之际,明道抬眼四下打量,带着讥诮的神色笑道:“呵呵!贼人尸骸无存?不会是逃窜了吧……”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磨一磨刀
元信子手拈胡须,脸色有些难看!
上回的**秘境出了大祸之后,元信子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死去的三水师兄。凌道尊主念在他追凶数年的苦功上,终于法外开恩,并委以长老的重任,只为寻出那个林一与血煞珠子的下落。
元信子倒也踌躇满志,很想有番作为,以便报答尊主的宠信之恩!
不过,那个林一奸诈狡猾,曾与其纠缠了数年都占不到便宜。如今他早已逃得没了影,又怎肯轻易现身?为今之计,只有坐守魔城等着运气上门。
此外,元信子记得清楚,那个林一曾夺取了三水的身份腰牌及一块中天魔令。他吩咐所辖的修士对此严加戒备,一旦有所发现,即可禀报,以防不虞!
今日的元信子没有外出,一直在洞府内静修。有了身份,没有与之相符的修为,难以服众啊!他正自勤勉之际,忽然接到示警。
有人持着销禁的中天魔令,已混入到了魔城的第三层。只因昭炎子与其同行,守门的修士才迟迟没有禀报。而事发之际,昭炎子已惨遭毒手……
林一现身了?据看门修士死前的传讯,那个陌生的男子不仅持有三水师兄的令牌,还身着灰袍,并大肆杀戮而无所顾忌,若非不是林一,又是谁人?
元信子很是难以置信!当他穿过魔城而来,并亲眼见到了昭炎子的尸首,以及无上城的城门前的一地狼藉,顿时猜出了大致的情形。
那个昭炎子乃是同门的师兄弟,对元信子的地位飙升颇为眼馋。彼此知根知底,原本并无高下之分。
凭啥你能因祸得福一步登天,别人就默默无闻而一事无成呢?
于是乎,机缘凑巧之下,昭炎子还真的在城中遇上一人,并且意外认出了对方所佩戴的中天令牌。而其并未急着往上禀报,反而自作主张地带人前往魔城的高处,无非要独占一分功劳,以期获得凌道魔尊的垂青。谁料才将行至三层的无上城,竟被一方瞅出了破绽,最终反倒是误了自家的性命!
元信子顾不得昭炎子的死活,却不敢怠慢,急忙传令封禁四门以及通城的关卡。而正当其火急火燎的时候,因**秘境一事而遭致魔尊冷落的明道却见机跟了过来。
明道已被遣往外域寻找天宁、天弃的下落,却借故迟迟不肯出城,无非是不敢面对那几位魔修的高人。他此时冒了出来,用意不言而喻,并非要出手相助,而是瞧热闹来了!
故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心怀不轨之人抓着把柄……
城门之前,百多位修士聚在两旁,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邀功之后,静静地等待着管事长老的发落。
元信子犹在拈须沉吟,神色不定。明道则是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在东张西望,想着怎么落井下石……
片刻之后,明道冲着城门的上方稍稍凝神,有些惊讶道:“贼人竟是难得一见的魔修高手,怎会轻易的身陨道消呢?元信子,你若不寻出贼人的下落,可是罪孽深重啊!莫说尊主放不过你,魔城亦将就此不安……”
元信子哼了声,说道:“下三城属本人管辖,稍后自有公断!而你明道长老职责在外,眼下却有僭越之嫌!”
魔城一、二、三层的大小事宜,分属元信子管辖。无论他如何行事,都不愿明道在一旁碍手碍脚,却又不便直接驱赶,只得强忍着怒气出言点醒!
元信子话虽如此,还是禁不住地随着明道看去,两眼微微一缩。
城墙由一块块数丈的青石垒砌而就,并有禁制加固,坚硬非常。而即便如此,在离地十余丈的城门上方,还是被劈出一道丈余长、尺余深的裂口,分外的触目惊心。而其中犹未散去的煞气,再熟悉不过。林一,你竟敢亲临魔城,真是好胆!
只不过,若是尊主获悉真相,只怕不以为喜,反倒会勃然大怒。阖城围堵之下,那个抢走血煞珠子的人呢……
“呵呵!我连日来安排人手,故而有所耽搁。今日本欲出城公干,谁料异变横起。眼下四门紧闭,徒呼奈何!”明道佯作无奈地呵呵一笑,振振有词地接着说道:“彼此同属一门,我又怎好袖手旁观?不若一同找寻贼人的下落,以便让魔城重归秩序……”
这个明道是趁机添乱,并欲强行插手此事,想得倒美!
元信子收回眼光,暗哼了声,不假辞色地说道:“贼人入侵一事,暂告段落。本人另有计较,不劳费心……”
明道转而盯着元信子,带着狐疑的神色,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不会与贼人有旧而有意包庇,这才如此行事荒唐吧……?”不待对方辩驳,其手拈黑须,冲着四方理直气壮地扬声道:“贼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敢就此作罢?”众人慑于威势不敢吭声,他又道:“虽说尊主无暇过问下三城的琐事,而他老人家若是知晓有人蓄意欺瞒,定要降罪……”
“此言差矣……”元信子被逼急了,忙冲着四周的众人摆摆手,猛地转过身来,甚是不快地说道:“城门禁制受损,乃有目共睹!贼人遭致围攻,更有上百同门见证。而在我看来,贼人是凭借神通逃出城外,是身陨道消,还是转而藏匿他处,眼下犹未可知!既然如此,又怎可作罢……?”他话到最后,很是正气凛然地反问了一句,又道:“故而,我早有计较。暂且封城三月,并彻查各处,以免有所疏漏。而我本人,则亲自面见尊主如实禀报!明道长老,你若有所不满,不妨与我一同前往天魔宫……”
一同前往天魔宫,就是要寻凌道魔尊来主持公道。而有人天眷正浓,随其争风头只能是自讨苦吃!
元信子的应变是如此之快,且滴水不漏。明道不由得气势一滞,眼珠子转悠了下,应道:“我不过是关心则乱,谁料你早有成算。呵呵……”其尴尬笑了笑,迟疑了下,竟是凌空而起,不忘冠冕堂皇地借口说道:“既然不得出城,且打道回府。诸位好自为之……”他话音未落,人已扬长而去。
元信子冲着明道远去的背影暗暗啐了一口,而未及稍缓,心头又是一沉。他眼光掠过四周,转而默然忖思。
众多的魔城修士,已然守在原地等候着吩咐。
百丈之外的街道上,渐渐围拢起看热闹的人群。人群之中,有两个相貌寻常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位细目黑须,举止飘然而气度沉稳;另一位两眼窄小,神情稍显乖戾。
这两人在街道上闲逛已久,意外目睹了方才的一切。诧异之余,彼此似有所获。而一时不得出城,唯有安心等待下去。两人换了个眼色,慢慢离开了人群……
元信子斟酌片刻,冲着魔城的修士命道:“着人巡查四门、搜寻全城,但有所见,即刻禀报。无论贼人是死是活,全不可掉以轻心!”左右齐声应诺,他又安抚道:“有功者,自有赏赐。还望诸位同道勤勉不怠!我这便上报、并恳请玉隆城加派人手……”
众人领命之后,各自忙碌起来。
元信子再又看了眼那城门上的裂口,转身匆匆离去。
看似一波平静,实则动荡才起。诸事全无头绪,城内必有一番混乱。而在场的魔修,多为合体、梵天的境界,加派洞天高手势在必行。林一,你若还在城内,定然在劫难逃。哪怕是掘地三尺,哼……
……
魔城突然封禁,有人出不来,也有人进不去。
在魔城的百里之外,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妇人在半空中止住了去势。她撩起一缕凌乱的银发,眼光中带着些许的疲惫与感慨,念叨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今日的中天城为何四门紧闭?来到此处,只为找寻我那苦命的丫头。如今却是这般情形,又该如何是好,着实难为了老身……”
片刻之后,老妇人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返身离去。千里之外,有片小小的山谷。她就近在一侧的山顶上落下身形,转而回望,自忖道:此处四通八达,往来众多。且守候几年,说不定能遇上那丫头……
……
地下百丈,密室之中。
林一盘膝而坐,戒备的神色慢慢轻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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