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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两人相熟已久,黄婆婆说起话来很是随意,抱怨道:“龙族又怎样?其早已没落,难道还有真龙再世不成?如今《三皇经》总算有了动静,那小子又不知去向。他死了倒是干脆,而一旦卷土重来,凭借那一式神通,界外仙域谁是对手?”
这番话颇有迁怒与不敬之意,白衣女子好似无动于衷。她默然片刻,说道:“假以时日,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虽然神通惊人,却为此耗尽修为而心脉尽损,怎会是我对手?云子!你在嫌弃婆婆无用吗……”黄婆婆的怨气更甚,老脸有些挂不住了。一切唾手可得,却眼睁睁的没了。而带着十二花奴与数百高手,竟然收拾不了一个最多只有天仙修为的小辈,着实令人颜面无存!
起伏不定的雾霭之中,白衣女子便仿若一片云儿般的淡然,却又神秘莫测。被称作云子,倒也人如其名。她眺望着远方,轻声说道:“强者,并不尽在于修为,胆略、计谋皆缺一不可!帝王之尊,更兼有擎天之志与睥睨云霄的气度……”
“你言外之意,那小子乃仙帝转世?”黄婆婆的脸色有些难看。早知如此,当以雄狮搏兔之势全力而为。眼下平添变数,何苦来哉?
“仙帝早已魂飞魄散,何来转世之说……”白衣女子依旧是头也不回,接着又道:“林一对《三皇经》不明究竟,却被你失口道出真相。而他竟能在高山崩塌之际,如此气定神闲且心思缜密,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黄婆婆脸色一僵,硬着头皮说道:“不是你让婆婆我放出‘紫薇藏经、玄真传承’那句话吗?他早已知晓《三皇经》的存在……”
白衣女子知道黄婆婆不肯认错,耐着性子分说道:“林一或许得到了《洞真经》与《洞玄经》,而在他寻至玄真仙境之前,绝不会知道《洞神经》的存在……”话到一半,她无意多讲,转而又道:“事已至此,只等那林一现身。到时候,他断无幸免之理!”
黄婆婆恍然道:“我还记得十年之前,你曾有过交代。若仙境生变,则借机放出‘紫薇藏经,玄真传承’这句话。若那小子活着,必会寻来……”她咂巴下嘴,叹道:“这或许便是所谓的智谋,难怪有人将仙域交予你手,并以圣女之尊牧守天下……”
云子,便是九牧圣女的本名。听到黄婆婆如此一说,她微微摇了摇头。一个女子,真的会去在乎名利之争吗?此前对黄婆婆的暗中交代,不外乎要最终证实一个人、一桩事。一位至尊强者,绝不会放弃紫薇仙境之行,更不会轻易丢掉性命。而前后所发生的一切,再也用不着有所质疑!
所等待的,不过是一场般的梦。失去的,终将难以挽留。无数万年之前,一切便已注定。接下来的,只是一场轮回……
不知不觉,圣女的四周寒气渐盛。其中蕴含着莫名的杀机,却又隐隐夹杂着无上幽怨与失落。一旁的黄婆婆才有察觉,她忽而挥动长袖往前拂去。
转眼的工夫,那翻涌不息的茫茫云海骤然一顿。与此瞬间,天地之间响起一阵轰鸣,竟是令人毛骨悚然!
长袖轻舞,圣女抬手一点。“喀——”的一声震响之中,半空之中突然闪耀出一层刺目的光芒。随之刹那,眼光所及之处尽为玄冰封禁。千里云海,顿然陷入阴寒森然的死寂之中……
片刻之后,云海恢复如初。
直至此时,圣女才慢慢转过身来。不远处的黄婆婆犹自钦羡不已,她漫不经心地问道:“从来阴阳成陌路,不让生死两相绝。我这来自远古仙法的神通如何?能否敌得过那一式‘炼狱’……?”
“如何不能?远古仙法,果然不凡,婆婆我真是大开眼界!”黄婆婆由衷赞叹。圣女修为强大,却甚少出手。她禁不住好奇地问道:“尚不知您这一式神通,可有名称?”
圣女悠悠答道:“生死茫茫,情有千劫。我要将这一式神通,传给雨子。姑且称之为‘生死结’!”不等黄婆婆动问,她又吩咐道:“那林一逃离之际伤势颇重,若是不死,只怕没个千年的光阴而不得痊愈!在他现身之前,你留意玄真仙境的同时,不要忘了招揽九牧人手,再将那数百仙人遗骸尽数炼成花奴,以备不时之用。去吧……”
“你要传授雨子仙法?”转身之际,黄婆婆又追问了一句。
“远古仙域,乃弘法年代!今日师徒传承,有何不可……”圣女淡淡说道。当黄婆婆背影远去,她看向云海,带着梦呓般的口吻,轻轻自语道:“纵有千千结,不过生死劫!雨子,由你代为师来了结那一切,可好……”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十年之后
一不大的洞府之中,两个白衣女子相对而立。
小巧柔弱之人,是雨子,手里还拿着一卷画轴。师父的突然降临,使她有些不知所措。
另外一人云纱遮面,正是九牧圣女。她眼光在雨子手中的画轴之上微微一顿,转而面向洞口一言不发。
“师父息怒!只因弟子寻回画轴无暇返家,才带到了此间,请责罚……”雨子脸色微赧,小声请罪。她对师父敬畏有加,从来不敢有所忤逆。其自知犯错,便如一个孩子般的局促不安。
片刻之后,圣女慢慢转过身来,说道:“我不让你将家传之物带在身边,原因无他。唯心无旁骛,方能仙道有成……”
雨子咬着嘴唇,悄悄抬眼一瞥。师父的面容藏在云纱背后,依然神色不明。一直以为她老人家对画轴有所顾忌,原来并非如此?
“一卷画轴而已,切勿因此而荒废了修炼。且收起来吧!”
师父的话语声温和,并无动怒之意。雨子暗暗松了口气,才要收起画轴,又迟疑起来。她稍作斟酌,出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是否相信转世之说……?”
圣女端详着眼前的弟子,过了一会,不答反问道:“轮回常在,又何谈信与不信!莫非有人与你提起此事?”
雨子的心头稍稍一乱,借着收起画轴来稍加掩饰,出声答道:“弟子不会轻信人言,适才随口一说罢了……”
圣女的眼光掠过弟子,并未深究,而是颇有感慨地说道:“仙道漫漫,岁月寂寞,又何必去计较什么前世今生呢!而我等身为女子,更为不易啊!且不说风雨蹉跎,那斩不断、理不乱的情怀,更是令人心生茫然……”
“师父曾有教诲,我辈乃方外神仙,早已抛却情缘……”雨子臻首低垂。
圣女叹道:“是啊!奈何情缘所向,谁又能逃得脱、躲得过呢!仙人,亦然!活着,就要去承受那愁肠百转的煎熬,还有如蚁噬骨的苦痛……”
“难不成……难不成,活着就是为了一场情缘……”雨子的话语声,低柔而婉转。
圣女在洞府里轻轻踱步,自顾说道:“女人是水,明媚万千,只为那晓风柳岸。即便成为了仙人,化身一片飘渺的云,依然离不开风儿的陪伴……”
雨子微微失神,眼前不由浮现出当年的情景。葬星地的黑暗之中,有云儿悠悠,有清风徐徐……
“女人为情而活,为情而死。纵有百折千挠,亦无怨无悔!”圣女的话语声有些飘忽,时而高悬云端,转而又急坠九渊。
“师父!情为何物……”雨子胸口起伏着,兀自深深垂首而长发遮面。她白玉般的脖颈上,不经意间添了一抹霞红。
“情为何物?”圣女脚下一顿,带着些许的笑意,说道:“这话,你该去问你的男人……”
“弟子没有……”雨子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圣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不经历一番生死离别,哪里又懂得情为何物……”其话语一转,问道:“雨子,为师有一事相求……”她突然变得为难起来,全无往常的凌人气势,反倒如同两个好姐妹在说话。
直至此时,师父才道明来意。雨子放下纷乱的思绪,慢慢抬头,举手说道:“但有所命,弟子无敢不从……”言罢,师徒俩默默对望。少顷,身为弟子的她,还是忍不住眼光躲避。
圣女呵呵轻笑一声,很是欣慰的模样,说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为师帮你提升修为,并以仙法神通相授……”
师父帮自己提升修为已属意外之举,还要传授仙法?猝然之下不及多想,雨子只觉得心头一暖,忙躬身致谢,问道:“尚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圣女像是放下一桩心事,轻松说道:“当你修为有成之后,再说不迟……”
难得见到师父如此的温和与体恤,雨子垂首应是。而对方却又以漫不经心的口吻接着说道:“哪怕让你杀罗清子,都不得有所抗命,才不负为师的一番含辛茹苦……”
雨子檀口微张,惊诧不已。师父让自己去杀义父?莫说此举有悖天理,自己也不是义父的对手啊!而师命难违,该如何是好……
“呵呵!为师不会你为难,更不会让父女二人反目成仇!”圣女又是轻笑一声,随口吩咐道:“勿要胡思乱想!从明日起,你与为师闭关百年……”言罢,她再不多说,转身飘然而去。
雨子欠身相送,犹自忐忑不定。许久过后,她才缓缓走至蒲团前坐下。
师父的一言一行,与往日迥然不同。她老人家帮自己提升修为并传授仙法,可谓师恩备至。自己若是胡乱猜疑,反倒是成了不敬不孝之徒!
独自默然半晌,雨子再次拿出了那卷画轴。她看着画中的人儿,禁不住轻轻叹息。不知不觉间,其眼圈已然微微泛红,委屈与无奈的神情中透着一丝难言的苦楚。
林一,我虽然不敢相信你所说的前世今生,却还是一一记在心头。只因那一缕血脉神魂的牵连,太过真切而叫人无法回避。本想着回转师门寻师父讨教,谁料想你已成为众矢之并下落不明……
林一,你定然恨死了雨子!
紫薇境之中,混战之时,义父传音相求。他说界外仙域无人是你对手,再打下去免不了死伤惨重。与其这般,不如双方化敌为友。
当时,雨子我虽不忍罗家弟子被杀,却并不愿多事。而义父与罗恨子长老,早已察觉你对我的不同。其声称说,只有我本人出面,才能逼你罢手。情急之中,我便未作多想。谁料你为了我竟然如此的疯狂……
雨子难以责怪义父的言而无信,又不便违背黄婆婆的吩咐,更加愧对你的舍生忘死!那一刻,我只能黯然离去……
林一,你的所作所为,来自于过去的一桩情缘。那一切,与雨子无关啊!若我真是琪儿,面对你的忠贞赤诚,一起去死又有何妨?而我只是雨子,今生注定无缘!
十年过去,愿你安然无恙……
……
衡天仙域,群山环绕的一座小镇。
镇子不大,百来户人家,一条两里多长的街道横贯东西。来往其中的多为修士,一个个身影匆匆而神色惶惶。
街头一家酒肆门前,两张桌子的旁边坐了三位修士。其中的两个中年男子,一高一矮,皆有着金丹修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另外的一位同样有着金丹的境界,却独守一桌,身着的华丽道袍颇为碍眼,而他满脸的横肉,俨然是个凶恶胖子的模样。
“唉!好好的一个九州门,就这么没了,着实叫人心痛啊!兄弟我来晚了一步……”高个的男子长叹一声,执盏相邀,说道:“全道兄,且满饮此杯……”对方稍矮一头,没大酒兴,举着酒杯敷衍了下,苦笑道:“离道友!你便是早来十年亦是枉然,我师门长辈根本没有带走一个金丹弟子……”
被称为离道友的男子,为投奔九州门而来。而万里之外的天门山已改换门庭,曾兴盛一时的九州门不复存在。失落之余,他遇上了眼前这位全道兄。对方曾是九州门弟子,如今却成为了无家可归的一散修。
“坊间传言,当年九州门的前辈高人于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甚是离奇!道兄不妨讲来听听……”讨教之际,离道友为自己满上杯酒。
一旁邻桌的那位胖修士面相凶狠,不像是个善类,正一个人抱着酒坛子在豪饮不止。全道兄左右打量一下,暗暗谨慎起来,俯下身子传音道:“当年,我九州门的林长老只身前往界外。两年过后,并不见他老人家返回。我家门主与三位大长老,便带着所有的炼虚、化神、元婴前辈悄然远去。此事甚为隐秘,即便是衡天门也不知晓。当妖族大举来犯,天门山只剩下我等金丹、筑基的小辈!”
“那位林长老真是料事如神,不愧为名动界内的前辈高人!”离道友由衷地赞叹一声,好心地劝说道:“道兄若是有意,兄弟我将以离家客卿长老之位相邀……”天门山已被妖修占据,众多的九州门弟子无处可去。若能借机招揽几位金丹高手,对一个家族来说可谓好处多多。
“不!我家林长老与门主,必然有回转之日……”全道兄摆手回绝,很是干脆。其身为晚辈弟子,对师门以及界内外的情形所知甚少。而他始终坚信九州门不会就此消亡,这才常常在天门山四周寻觅等待。
离道友摇了摇头,说道:“据传,此番入侵界内的妖修皆为仙人,单单是衡天仙域便坐镇数十位之多。为此,衡天门都差点让人给拆了,若非余恒子前辈委曲求全,最终难免遭致灭门的下场啊!依兄弟看来,林长老纵然神武不凡,却难有回天之力……”
话不投机半句多,全道兄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他甩手丢下酒杯便要拂袖而去,谁想一气势汹汹的人影从天而降,吼道:“掌柜的,上酒上肉……”
那无上的威势与血腥的煞气,不是来自传闻中的妖仙,又是来自谁人?全道兄与离道友顿时面无人色,想要回避却不敢挪动半步。
酒肆的掌柜乃一老者,好歹是个筑基的修士,却瘫在里屋的地上根本说不出话来。街道上人影乱窜,俨如鸡飞狗跳……
来者是位身材高大的汉子,神情狰狞。他对四周混乱的情形视若未见,大步走向酒肆。见三个修士坐着不动,其抬脚踢去,叱道:“滚开……”
全道兄与离道友吓得不知所措,谁料一个肥硕的身影倏然迎了上去……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青山如旧
衡天门,衡天峰。
在那峰巅的石亭内,端坐着一个黄脸黄须的年男。石亭台阶的两旁,另外斜倚着十余位相貌不同却气势嚣张的壮汉。
有人反客为主,真正的主人余恒只得在一旁的空地上束手而立。他脸色阴霾,郁郁的眼光透着隐隐的无奈。
“哼!本尊命你衡天门找寻州门的下落,却至今不见动静……”出声者,是那黄须的男。他鼻孔冲天,神态傲慢,带着凌人的威势叱道:“是何道理?”其话音才落,两旁的壮汉们破口大骂起来——
“如此下贱的修士,竟敢阳奉阴违,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
“拆了衡天门,杀尽衡天弟……”
山峰之上,顿时充斥着浓重的杀机。强大的威势逼来,令人心悸难耐。余恒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求饶道:“金圣妖尊、各位前辈,切勿动怒!晚辈实有苦衷,容禀……”
这伙妖修之,敢于自称尊者的,除了金圣没旁人。见余恒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不屑地冷笑一声,佯作大度地说道:“本尊也是得道成仙之人,并非恃强凌弱之辈。有话从实讲来,不得隐瞒!”
余恒连连称是,说道:“当年晚辈从仙境回转之后,州门的门主与众多弟已不知去向……”
“哼!你这般借口用了不下十回,将我等当作黄口小儿来糊弄不成?”金圣虎眼一瞪,挥手打断了余恒,喝道:“若非罗清有过交代,并将界内圈作我妖族的领地,本尊早便灭了你的衡天门……”
余恒躬身垂首,硬着头皮争辩道:“晚辈以为,林一在动身前往仙境之前,已暗遣散了州门弟。他冒犯了前辈的虎威,自知罪责难逃,才不得已而为之……”他话语一转,又拱起双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即日起,晚辈便带着门下弟走遍衡天,定要帮着前辈寻获州门的下落……”
金圣才要接着耍威风,却见余恒神态恭谨且话语入耳,便颇为受用地点了点头,依然不忘气势威严地喝道:“一旦寻到州门或是林一的下落,给我及时禀报!本尊不怕你逃出衡天仙域,哼……”
余恒暗暗松了口气,尚不及告退,忽而又脸色一变。
有哭泣声伴随着猥亵的笑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壮汉挟持着一个年轻的元婴修士落在山峰之上。前者乃妖仙前辈,而后者则为衡天门的弟。
“哈哈!这小娘细皮嫩肉,真是讨喜……”壮汉落地之后,旁若无人地将女修搂在怀,双手上下揉搓不停。对方愈是抽泣挣扎他愈是兴奋疯狂,引得石亭旁的一伙同伴垂涎三尺而淫笑不已。
余恒瞠目刹那,已气得胡须颤抖。衡天门被占也就罢了,岂可坐视弟受辱?他再顾不得胆怯,上前一步凛然怒喝:“仙门道场,不容亵渎!给我住手——”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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