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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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转向身前的大坑,驱动神识往下看去。穿透层层树木枝桠,隐约可见坑底的情形。寒意浓重,死气阴沉……

不过少顷,林一猛地收回了神识,轻轻皱起了眉头。那阴寒之气,竟有吞噬法力之能。怪不得此前的童里等人对此颇为忌惮,原来真有古怪!难道是那玄冰禁制所致?

林一斟酌了片刻,往前虚空踏去,身影一分为二。他以魔尊之体立于天坑之上,周身气势稍稍一变,随即衣袂翩翩直奔下方而去。其本尊则于坑口前盘膝而坐……

不过须臾,林一穿过了那一线树木的缝隙,渐渐临近坑底,下落之势跟着慢了下来。他凝神四望,暗暗小心。

天坑的坑底,已非仙奴等人离开时的情形。四周霜雾重重,当间冰潮盘结,且有寒气翻涌,煞是阴森而可怖。这好似一汪数百丈的寒潭,被遗落在这地下的深处,有心重见天日,却又因沉寂太久而郁郁无力,只得化作阵阵雾霭汹汹而上,宣泄着无数万年来的不甘与寂寞。而其所散发出的彻骨寒意,足以吞噬一切生灵……

林一离地十余丈,神色迟疑。一块沉寂了无数万年的玄冰,还能有这般骇人的禁制之威,来历绝非一般。若因此而转身错过了什么,着实不应该啊!

忖思片刻,林一伸出右手轻轻一弹。一点金中带赤的火焰脱指而出,犹如流星般直奔下方而去。倏忽之间,火光寂然而灭,四周暗黑如旧,只有无尽的寒意氤氲弥漫不休。

林一微愕!时至今日,他对于诸多修炼的法门,虽说还不能尽数熟谙于胸,却已不是当年初登仙道的无知小子可以相提并论。

据悉,人之真火有三,分别为三昧真火、本命真火,离火。当修士的元神大成之后,三昧真火的威力随之提升,化作本命真火。待修至仙人境界之后,本命真火将阴阳逆转,成为愈加不凡的离火……

方才可是本命真火,稍加尝试之后,竟如此的不堪?

林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哼!若天煞雷火还抵挡不了玄冰之威,权当今日白跑了一趟。他屈指又是一弹,一点黑黄的火焰激射而出,烈油溅水般的‘刺啦’一下,直沉坑底而去。四周气机为之一顿,诡异莫测的寒雾猛烈震荡起来。

“呵呵!”林一得意地怪笑了声,挥袖轻拂,天煞雷火疏忽而回。他抬手祭出一套法诀,火光砰然炸开,迅即化作星星点点,转而覆于周身上下。来自于后土仙境的十八式‘明火印’,与九句‘明火诀’,可控天下之火,此时由其施展起来倒也灵巧自如!

林一有了天煞雷火护体之后,未作耽搁,身形陡然坠下。转念之间,他已穿过寒雾与数十丈的山石。随着眼前景物一变,他猛地止住了去势。

寒雾之中,透着几点黯淡的荧光。一块十余丈方圆的玄冰半掩半埋着,其中的人影清晰可见,无不瞪着双眼,神色中隐有愤怒而似有不甘,便这么被冻结于很久之前的一刹那并直至此时。与之相隔尚有两三丈远,浓重的阴寒与死寂逼迫而来,使人不寒而栗!

林一惊嘘了下,稍稍退后。未几,他仰头看去,想象中的一出情景,慢慢浮现在了眼前。一群修士,或是一群仙人,被大神通者施展法力禁锢之后抛落星空,最终砸入这地下的深处……

愣怔了片刻,林一收回眼光看向玄冰,又禁不住暗暗摇了摇头。那些仙人的遗骸若真是来自崩坏的远古,可见当时的混乱与惨烈。而一式神通便虐杀百余位仙人,更是出乎想象啊!

林一定了定心神,抬手弹去一缕天煞雷火。灵巧的火焰化作一条尺余长的火龙,轻易穿过了寒雾,却在触及玄冰的瞬间猛然一顿,转而被迫返回。

见此情形,林一有些意外。天煞雷火不畏玄冰,却破不了其中的禁制?他带着谨慎往前几步,运转目力凝神看去。稍后,其又围着玄冰慢慢转起了圈子。

直至过去了一炷香的工夫,林一才停了下来,已是兴致索然。修士死了之后,乾坤戒随之显现。而他转悠了这么久,玄冰之中只有百余栩栩如生的死尸,根本寻不见乾坤戒与法宝的踪影……

一无所获,林一心生去意。死人的便宜,不占也罢!而他尚未转身,却又抬头看去……

天坑的坑口前,林一的本尊从静坐中睁开了双眼。有魔尊身临险地,他对彼处的情形一清二楚。稍作忖思,其抬手摸出原来的那个鬼珠,神识传音道:“我有话问你……”

过了好一会儿,鬼珠之中毫无动静。

林一嘴角一咧,又道:“吴融前辈!在下有事请教……”

鬼珠内黑雾涌动,神识可见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一脸的倨傲,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

这位便是鬼灵修士吴融,还对上回被逼为仆一事耿耿于怀。林一微微一笑,说道:“前辈乃远古的高人,罹难之后才不幸零落于此。不知您与众位手下有否留下遗骸……”

“你要作甚?”吴融顿时便如炸了毛一般,话语声中透着阴森寒意。

林一眼光一闪,颇感意外,小心说道:“前辈莫要误会,我是说……你可认得地下玄冰之中的那些仙人遗骸?”

吴融知道错怪了人,气势缓转,带着怨气说道:“哼!鬼珠封禁也就罢了,又有乾坤戒阻隔,谁人还能知道外边的情形……”话至此处,他转而意外地问道:“你所说的又在何处……”

林一没有答话,而是手拿着鬼珠,起而往前一步踏去。随之瞬间,一点微弱的天罡雷火飞出身外环绕上下……

地下的洞穴之中,林一本尊现身之际,魔尊与其合二为一。他离地三尺,穿过浓稠如水的寒雾,来到了玄冰之前,伸出右臂摊开了握着的手掌。许久之后,鬼珠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仿若有往事不堪回首,又好似岁月钩沉,片光残影中尽是难言的苦涩……

林一眉梢松动,暗有期待。

又过了片刻,吴融涩然出声:“此乃九玄天禁所致……怎会被你寻到……”许是不愿旧事重提,他又黯然一叹道:“不认得!”

林一有些失望。鬼珠内,还有数十合体的鬼灵,皆为吴融的手下。若有当年留下的遗骸,或可借尸还魂,还能趁机获悉更多有关远古的秘辛。如今一句不认得,倒不好继续询问下去。

罗家的天罗禁已让人神往不已,一式‘天罗地网’的仙法更为镇山的神通,只怕还不如这‘九玄天禁’厉害!

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再厉害的神通又能如何呢!玄冰中的这些仙人,想必亦都是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还是落得个冰寂沉沦的下场,渐渐被光阴抛弃并淡淡遗忘。即便如此,这条道上的前仆后继者依旧是络绎不绝。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林一稍稍出神,随后落下伸着的手臂。他冲着玄冰中的人影欠身拜了几拜,转而便要离去。

有人诧异道:“你这小辈品行不佳,俗不可耐,却懂得逝者为大的道理。此时又为何要空手而归……”

这不糟践人吗,还品行不佳、俗不可耐?林一身形一顿,举起手来,有些不忿地辩解道:“掘取几块晶石而已,何至于遭致如此奚落……”

鬼珠内的吴融哼了一声,讥讽道:“你掘取的可是鬼灵轮回之地的晶石,行径之卑劣,比起刨坟掘尸发死人财,要更为不堪……”

俗语有云,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位对鬼灵域的往事念念不忘,一点情面不留啊!林一神情一窘,不无尴尬地说道:“已然错了,又能如何呢?若非你在一旁拾掇,我又岂能得手……”其自知理亏不愿多说,转而好奇问道:“吴前辈!你方才的空手而归又为何意……”话说一半,他脸色一红。自己看似洒脱,有了好处还是挪不开脚步!唉!真是俗不可耐……

自嘲一笑,林一继续往上而去,却听吴融接着悠悠说道:“仙人之躯,皆为千万年的淬炼而得,虽没了生机,却无不是仙器一般的存在。若就此抛弃,岂不可惜?”

闻言,林一急忙止住了身形,毫不隐晦地问道:“直说了吧,那些仙人遗骸对您有无用处?”

吴融不屑地回道:“老夫岂肯委身于他人之躯……”他迟疑了下,又道:“或许,对我的手下有些用处……”

林一眼光一闪,转身返回,呵呵笑道:“罢了!林某便是一俗人!”

第九百七十章 返回界内

这是天嗣仙域的一个小镇,名为天牛。

天牛镇上,有大仙门辖下的一个星际传送阵。据说,前往惠天的阵法开启了。

镇子的西头,一座百丈的山岗郁郁葱葱。此处,称为牛头岗。从其平坦的石阶往上,便是传送阵的所在。

天色尚早,牛头岗下有修士往来不绝。

另有五人聚在一处。其中的林一背手而立,独自远眺。那云雾天空之中,一轮日头时而晦暗,时而熠熠光明。

仙奴站在师父的身旁,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小女儿家的神态自然而然。这两人身后的不远处,童家的三兄弟则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童里稍稍振作了下,自言自语道:“我辈修士,没有凡俗间故土难离一说。权作出门远游一趟……”他冲着左右牵强一笑,安慰道:“呵呵,没啥……”其两个兄弟挺了挺胸,佯作轻松不成,又没精打采地垂下脑袋。修炼了数千年,尚未成仙,却成了奴仆,还有苦难言。唉!命运多舛啊!

仙奴转身看了一眼,三兄弟顿时没了声。她恍若未觉一般,往一旁偎近了一步,轻声问道:“师父,您此次可是专门为了奴儿而来……”

林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仙奴秀眸含波,微微垂首,腮边露出一抹欣然笑容。少顷,她学着背起了双手在原地摇晃着,一如风中摆柳般的婀娜多姿。有意无意间,发觉自己的身高才及林一的肩头,她禁不住又是嫣然抿唇,俏皮的神色中尽是抑制不住的愉悦……

林一没有在意身旁的动静,而是回想着天坑中的情形。在吴融的拾掇下,依仗着天煞雷火,费了一番周折,他还是除去了地下玄冰四周的阴寒桎梏。之后,其将那一大块玄冰收入一个乾坤戒中。至于如何破除玄冰禁制,还须留待日后再想法子。

吴融曾说不愿屈身于他人的体内。其无心之言,总是暗含玄机。

鬼灵之士,所少的不过是一具肉身罢了。真若有了仙人的遗骸用来合体修炼,飘忽不定的游魂,便会成为有血有肉的真正修士。

或许,这才是吴融的真正用意。

这位鬼灵前辈看似执拗,却又不失睿智。其不仅知道鬼灵域那位老者的姓名,彼此间还应当颇为熟悉。由此看来,他与他的手下,来历绝不简单!

无论怎样,都不能轻易放纵。那可是数十个修为高强的鬼灵,除非尽在掌握……

便于此时,淳于风从牛头岗上循阶而下。他飘然到了近前,先冲着仙奴谦和一笑,才转向林一说道:“我已从来往的道友口中得知,因有妖族出没并四处劫掠,致使惠天一度混乱不已,传送阵被迫关闭了数日……”

听到了妖族二字,林一收回思绪微微一怔,示意淳于风接着说下去。对方自告奋勇打探消息,倒是尽心尽力。

淳于风又担忧说道:“据悉,有妖王带着数百妖族,于四下横行而神出鬼没。惠天各家高人联手驱逐,却难觅敌踪,已通传界外仙域严加防备……”见仙奴神色讶然,他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仙子勿忧!我等返回界内,便可远离祸端……”其又不可思议地叹道:“想不到啊!仙域之外,还有妖域的存在!非我族类,祸心难测……”

仙奴的小脸微微一寒,根本不理会淳于风,而是昂首看向一旁,眼光中露出征询之色。

妖域的妖王主动现身,颇为罕见。不用多想,十之为了妖坛一事而来。林一与仙奴稍稍对视,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说道:“返回界内……”

这一刻,师徒俩心有灵犀。

淳于风松了口气,忙道:“诸位随我来……”其转身便走,忽又停转,有些尴尬地分说道:“由此阵法传送,每人仙晶十块,可不便宜……”他自家拮据,生怕别人也不富裕。真若如此,不如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到时候彼此难堪。

林一无动于衷,慢步往前。

仙奴四下打量,左近没人。她冲着那三兄弟吩咐道:“入我……手镯!”说着,其抬起手腕露出一个石镯子。

童家的三兄弟正去意彷徨,闻得此言,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老大童里带着难看的笑容,不情不愿地说道:“仙子!这是何意……”童力与童离跟着附和道:“若是仙晶都掏不出来,我兄弟以后的日子怎过……”

仙奴不容置疑地说道:“家师的仙晶来之不易,能省下来一块是一块。”她端详着三兄弟的神情,恍然道:“天狼两人可以俯首听命,早早已被家师收在身边,而你等却忤逆不从,分明是想早入轮回……”其转身便走,手上已多出一枚玉简来,轻描淡写地又道:“与我讨价还价的下场,顷刻便知……”

仨兄弟不敢有二心,而高手的矜持尚在。如此这般,不过是想着挣得几分仆从该有的脸面罢了!身为合体的修士,装入女子的手镯中,太不像话了!如今这小小的愿望都难以得逞,徒呼奈何!童里脸色一苦,与两位兄弟招呼了声,匆匆隐去了身形,急急遁入仙奴手腕上的妖圈之中。

“哼!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仙奴不加颜色地叱了一声。其脚下不停,追上了林一,情不自禁地扯动了下对方的衣袖,邀功似地自得笑道:“省下了三十块仙晶呢!”随着相处日久,她与师父愈发的亲近……

林一脚下一顿,回首瞥了眼。对方粉舌一吐,悄悄缩回手去。他接着往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未几,其又暗暗长吁了下。喜欢扯着自己的衣袖的,有过两个女子……

在仙奴出声说话之际,淳于风已停了下来。当一对师徒从身前走过,他犹自冲着那摇曳多姿的身影默默出神。

那女子已非当初所见的模样,却更是让人心动不已。其柔弱中添了几分冰霜的冷傲,静美中多了脱俗的惊艳!她若能对淳某人这般的随性自然,纵使挨打挨骂又有何妨!

……

天罗仙域,罗家后院的静室之中,两人相对而坐。

罗清子手拈着长须,诧然道:“兄长!你再说一遍……”

罗坤子点了点头,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罗家一直要找寻的那个林一,在我罗家的洞府结界呆了六年之久,与一女弟子合谋窃取雨子的画轴而事发,被罗恨子长老带人追杀……”

不是没听清方才的话,而是太过意外了。罗清子松开长须,摆手止住了罗坤子,沉吟着自语道:“他一个来自下界的炼虚小辈,竟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潜伏于我罗家,别无所图,只为窃取雨子的画轴,并有人甘为内应而不惜性命……”他看着罗坤子,问道:“你意下如何?”

罗坤子答道:“匪夷所思!”

罗清子接着问道:“同为一个炼虚的小辈,不仅破开罗家的洞府结界,还差点杀了梵天修为的罗恨子,该如何看待?”

罗坤子不明所以,随口回道:“难以相信……”

罗清子又问:“还是这个小辈,从下界窜到界内,再大老远跑到界外肆意妄为,不奇怪吗?”

罗坤子想了想,无言以对。

“一点都不奇怪……”罗清子两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据界内所传,如你方才所说,他一个年轻人,不仅得到了昊天塔的宝物,还有着妖、魔、道一体的逆天修为,更是对雨子的画轴情有独钟,岂不就是应验了那句话……?”

罗坤子似有所悟,又不解地问道:“雨子的画轴怎会与一个下界的小辈有所牵连?家主是说……”

罗清子稍作迟疑,说道:“那画轴乃雨子生父意外所得,乃来自远古之物,曾有人对之颇为忌惮……”话到此处,他心有顾忌而不予多说,转而幽幽自语道:“七星降劫难,明月保太平……”

绕了一圈子,罗坤子总算是明白了家主的用意,失声道:“当年的七星伴月,早被传言为寰宇动荡之兆。而每逢天地大乱,必有应劫之人。林一是七星、还是明月?他怎会……”

“他又为何不会?”罗清子的神色凝重了许多,说道:“你我早有耳闻,紫薇仙境之中有当年仙帝留下的传承,非凭借着昊天塔的宝物而不可得。此外,雨子的画轴,同样与远古秘辛有关。那小子从下界一路蹿了上来,所作所为,无不直指一个去处……”

罗坤子微微变色,说道:“远古仙域,唯仙帝独尊……”

“慎言!”罗清子郑重叮嘱了一句。对方不敢大意,稍稍缓了口气,颔首称是。他又似有所指地示意道:“你我兄弟心里有数即可!管他是七星,还是明月,早便有人在等着呢!”

罗坤子沉思片刻,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林一与罗家已势同水火,以后又该怎样呢?”

“呵呵!”罗清子好似早有成算,抚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说道:“圣贤不出,皆为妖孽!”

罗坤子心头释然,神色亦跟着轻松了许多。须臾之后,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忙道:“还有一事尚未禀明……“

“何事?”罗清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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