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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兮湖立于一旁,神色惴惴。

林一轻轻皱眉,说道:“据我所知,古作一行死伤惨重,最多不过余下一多半的人手。我想……”他话至此处,眼光一挑,看着身边的二人说道:“我杀不了妖兽,只好杀几个人为天震子与紫玉报仇!”

炎鑫心头一沉,面呈苦色。人都死了,又何须作这无谓之争呢?再者说了,天震子与师父在的时候还是免不了逃命一途,此时又是要闹哪一出啊!他暗自腹诽不已,却不敢争辩。

沮丧之下,炎鑫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你有本事便去尽情厮杀吧,我可不想白白搭上性命!少顷,他眼光一闪,心头竟是轻松了下来,冲着林一拱手说道:“对不住了林道友!仙境之行就此作罢,我去寻一个地方躲起来,只求苟活!”

林一眉梢一展,神色中并无不快。他不理炎鑫,反倒是看向柳兮湖。

那女子则是左右为难,踌躇不定。

林一转向前方,神色淡漠,轻声说道:“此去百里远,便是九薮之地。两位若无意仙境之行,未必没有保命的法子!请自便!”他说着,竟是闭上双眼,不再理会那两人。

柳兮湖神色一窘,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炎鑫则是趁机招呼道:“师妹!莫要妨碍林道友歇息,你我还是速速离去为好!”她稍作迟疑,只得拱手说道:“林道友,保重!”

林一点了点头,却不再作声。

柳兮湖轻轻一叹,默然转身。

炎鑫忽而想起了什么,忙道:“我虚鼎门绝不与天震门为敌!以后还望林道友多多关照才好!”见对方不予理睬,他讪讪一笑,忙追师妹而去。

那两人的身影去远了,林一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微微上扬,却无分毫的笑意。且不管那个炎鑫的秉性如何,却不失为一个精明之人!

静坐片刻,林一起而转身走了回去。太孟山的山口足有十余丈宽,布满了碎石,四下里倒也平坦。他稍作打量便抬手抛出了四面阵旗,接着又摸出阵盘往地上一拍。随其手诀引动,山口前这片百丈方圆的地方,顿时为乾坤四象旗阵所笼罩。

来时曾遇见岔口,不知那伙人走了哪一条道儿!且不管如何,且等上个十日再说。如今独自一人,再无须有所顾忌。只待古作追过来一头撞入阵法陷阱,又岂是杀几人可以了事……

林一眉梢一扬,眸中冷芒闪动。片刻之后,随其手诀掐动,阵法顿时消失不见了,只余下那昏黄的天光,高耸着的万丈峭壁,以及静穆的山口。除此之外,还有他孑然**的身影。

转而四顾,林一抬手举起了紫金葫芦。随着辛辣入口,他轻轻吐了口酒气,缓缓抬起脚步,用力踏碎沉寂,碾过这片荒凉。

距山口的百丈远处,林一踢去脚下的碎石,寻了块清爽的地方坐了下来。又饮了几口酒,他收起了紫金葫芦,拿出两块上品灵石握在手里。吸纳灵气之余,其不妨一心二用。

之前歇息了半日,体力不过恢复了大半。古作等尚未现身,眼下正好可以借机养精蓄锐!

半个时辰之后,林一心绪趋于平和,不由得回想起曾发生过的一切。察觉有人从金龙剑中溜回气海,他心头一动,出声问道:“老龙,你可识得那个明夫人?”

“不认得!”

那人双手掐印,正装模作样地盘膝静坐。听到问话,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很是干脆地回了一句。

见老龙没了往日的回避与迟疑,林一反倒是起了疑心,好奇又道:“既是如此,你为何吓得躲了起来?莫非,那明夫人能一眼看透我的气海不成……”

老龙眼睛猛地一睁,怒道:“我呸!怎可这般糟践我老龙的威名?一缕分神而已,我怕她作甚?我不过想换个地方睡觉罢了,你管得着吗?”

林一恍然道:“哦!原来只是一缕分神啊!倒是小子我少见多怪了,还请老龙就此分说一二!”

老龙却是怔了下,随即无奈地闷哼了声。稍不留神便会言语有失,又总会被揪住不放。与这小子说话,可真是令人头疼!

“既是一缕分神,我遇见的便不是仙境固有的幻境,乃是那位明夫人所施展的大神通!那人来自何处?莫非是上界的仙人?她要找寻的人又是谁?为何又要与我传音,那四句谶语何解……”

好不易逮到向高人讨教的机会,林一又怎会错过。而不待他将话说完,老龙已是忍无可忍地怒道:“够了!我又不是你家先生,且年岁大了记性不好,为何要与你有问必答?”

不对啊!比起往日来,此时的老龙好像急躁了许多!若非因那明夫人之故,又是为何?

林一暗自思量,稍后缓声说道:“是小子我太过于急切,老龙勿要气恼,年老体衰不易动怒……”察觉对方又要发作,他忙话语一转,接着说道:“老龙随意指点几句便是,我洗耳恭听!”

好言好语抚慰之下,老龙的火气小了许多。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又不放心地说道:“那我便随意指点你几句?不许质疑,不容动问……”

林一连忙点头,讨好地应承道:“老龙真乃良师益友也!得蒙高人指点迷津,小子幸甚!”

老龙哼了一声,说道:“林小子,你杀人时雷厉风行,骗人时狡诈百出,心机深沉且不形于色沉,着实长进不少!为此,老龙我颇感欣慰啊!”

闻言,林一撇了下嘴角。这是谬赞还是有意的嘲讽?

老龙缓了下,又沉声说道:“叱咤九霄者,当有超凡入圣的修为,而过人的胆识、多变的机智与百死不悔的执念,更是缺一不可!这……他娘的,又扯远了,我便与你说说这分神……”

第七百三十七章 阵法埋伏

“……三境圆满者,分神千万,无一不是幻象,无一不是本尊的存在,无一不是大神通。而你距那一步尚有天地之远,此时讲这些有个屁用,还不如就那一点飞火来说道一二……”

林一默默独坐着,唯有两眸熠熠生辉。

老龙接着说道:“天下之火,分天、地、人三火,阴阳各六,共计十二种。天之阳火有二,为太阳真火与星精飞火;天之阴火有二,乃九龙赤火与天煞雷火;地之阳火有三,地之阴火有二,人之阳火有一,阴火有二,最末尾的便是三昧真火……

你来自魔冢的一点火种,便是与九龙赤火相仿佛的天煞雷火,却因祭炼不足而难以呈现本来的面目。而之前山坳石屋中的灯火,便是令老龙我也生畏的星精飞火。

好在那飞火的威力百不存一,又无意为难你这些凡夫俗子。如若不然,焚尽这残存的仙境绝非难事……”

闻言,林一暗暗动容。焚天灭地只在挥手之间,那是怎样的一番气势啊!自己好不易走至今日,脚下的路好似宽广起来,却亦变得愈加的高远莫测!而自己体内的天煞雷火若是展现出十成的威力,又是怎样一番情形呢?他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听老龙又道:“至于那四句话,未必就是谶语,说不定是那老婆子的信口胡诌,你理她作甚……”

信口胡诌?这个老龙又言辞闪烁,林一无奈地摇摇头。那个明夫人即便只是一缕分神的存在,依然强大的令人无从想象。而当时的山坳上有那么多的人,缘何只有自己听到了这四句话?

万山明泉水自清,千荒远古陌路行;一点飞火三千境,九世为人两难逢!这四句话究竟该作何解?那位明夫人以水待客的时候还说了两句,便是‘饮下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万千尘!

那陶罐中,莫非盛的便是明泉水?只须饮下一碗泉水,便可摆脱山坳上的混沌幻境?

“……你这般的弱小,被人家看透气海中的情形有甚稀奇。至于那女子的来历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还有啊……呆在九州,修至化神已是极致,若想再有所突破,绝无可能。一个没有元气的破地方,早早离开才是正途!指点到此为止,说话真是累人啊!我困乏了……”

老龙又借口去睡觉了,林一却是留下了一肚子的疑惑无从分解,只得一边回味着那位高人方才的一番话,一边暗暗忖思不已。

三境圆满者,可分神千万,无一不是幻象,无一不是本尊的存在,无一不是大神通……只须想一想,便令人心神激荡难平!

化身千万,岂不就是掌天控地,仿若神明一般的存在?‘寄魂分身术’倒是与其有着几分的相仿,而自己眼下却是连一尊分身都尚未修炼出来!而老龙说的三境圆满,所指的又是哪三境?

记得《洞真经》中有云,仙术与修为分为上、中、下三关。下关乃是借助天地之灵气,扶助胎息,以行炼炁化神之功,又分为化神、炼虚、合体三层境界;中关为梵天四境,上关为洞天三境。之后,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罗天境。

不过,《洞真经》只是一篇有关心境感悟的经文,对修为层次的界分却忽略不提。若想弄明白所谓的三境圆满,只有留待日后了……

老龙啊!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的修为,且待来日再看如何?九州不利于化神修士的修行,可通往九州之外的途径又在何方?若获知仙域的所在,我当竭力前往!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才是天外天,真正的仙人又是什么模样……

林一独坐了半日,兀自思绪纷飞,却还是疑惑难消。他索性抛开一切,闭目养神,便若一块大石头般动也不动,渐渐融入到了这片沉寂之中。

……

当再次为禁法所阻而被迫停了下来,古作一行人倒是放心来。故技重施者,除了那个林一绝无旁人!

古作却神色焦急,招呼众人加快破禁的手脚。如今已耽搁了两日,只怕要追杀的人早跑远了!待去路无碍,一伙人往前走了不多远,又于峭壁一侧的洞口前止住了脚步。

看着那深幽的洞穴,地上的血迹,以及四周凌乱的气机,古作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有人欲往洞内一探,被其急忙喝止。他与师弟司庆换了个眼神,便挥手示意继续赶路!

这一回古作不再居后缀行,而是率先冲在了前头。余下的人不敢怠慢,一个个全力跟了上去。

“师兄!你以为还会有人活下来不成?”几位元婴后期的修士赶了上来,其中的司庆面带微笑,话语含蓄不明。

项元有些糊涂,脸色难看起来。接连折腾了数日,要杀的人却是跑了个没影,而这对师兄弟还故作玄虚,着实让人无趣。他忍不住说道:“我等这是要追杀林一,还是自顾逃命?两位有话不妨明讲!”

古作脚下不停,拈须说道:“那洞穴内必有异兽出没,乃凶险之地,不可久留。而洞口前的杀气未消,定是有人遭难。岂不论那林一是否幸免,我等唯有往前急追下去,一切自见分晓!”

司庆呵呵一笑,附和道:“项道友勿要见怪,方才可不是多话的时候!那异兽的凶猛可是有目共睹,不得不多加小心。林一若是在洞穴内,必死无疑;若其侥幸逃脱,若如我师兄所言,只管这般追下去便是!”

项元哼了一声,脸色好转,说道:“莫要走脱了那林一才好……”

古作看了一眼司庆,回头示意道:“诸位!此去应无阻碍……”随其吩咐,众人施展遁法,霎时加快了身形。待一个时辰之后,各自转用御空之术来稍稍缓口气,之后再次急遁而去。

如此这般走了一日之后,太孟山的山口在望。

一行人赶路甚急,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而才将出了山口,一个个竟是缓缓止住了去势,神色错愕。

山口之外的百丈远处,背对坐着一个灰色的人影,周身上下竟是见不到丝毫的灵力波动。远远看去,那就是块石头,只有走得近了,才会有所发现。

“林一……?”项元见那人的背影眼熟,顿时振奋起来,抬手抓出一把细长的银剑,作势便要杀过去。曾于山坳上同处一地,敌我双方并不陌生。余下诸人应变极快,亦是纷纷祭出了法宝。

司庆才要上前,却又停下来回头看去。师兄古作立在山口处未动,神色狐疑。他心头一动,忙往四下里打量,却未见异常,而那坐着的人已慢慢起而转身。

“果然是你!纳命来!”项元顾不得许多,已是大步往前,猛地抛出了手中长剑。只见半空中耀目的光芒闪过,竟是银蛇狂舞,骤然化作百道寒光倏然落下。

“砰——”的一下,寒光炸碎,百道剑芒消失,那三丈长的银剑倒飞了出去,犹自空鸣不已。其上攀附着一条大蛇,萎靡不振。而此时的半空中却是多出一头巨大的白虎,足踏一团黑色的旋风,威风凛凛。一招得胜,它昂首咆哮,气势狰狞。

彼此相距尚有数十丈之远,项元不再往前,却大声怒道:“那是我师兄的虎魂!你胜之不武……”见其落败,余下诸人不敢大意,便要联手应敌。

林一打量着山口前的情形,面带冷笑,所隐匿的威势缓缓散出。等了三日,还真的等来了这伙人!不过,二十四人只剩下半数不到,却依然纠缠不休,倒也执着!今日过后,还能活下几人?他眸中冷芒闪动,冲着那项元不屑地说道:“你师兄的虎魂又能如何!我杀了你,你身上的东西不同样归我所有……”

项元神情一滞,却无从争辩。此前,古作曾多次提到对手的强大,其很不以为然。而交手之后,他这才明白师兄与师弟的被杀并非偶然。

林一不理项元,眼光掠过两旁的七人,又移向山口处,不无挑衅地说道:“古作,你苦苦追来便是要杀了我!而我便在此处,你却为何止步不前?”

闻得如此一说,那摆开动手架势的八人皆是一怔。同行者还有两人并未走出山口,而是远远躲于十数丈之外。这是何意?

“师兄……”司庆察觉不妙,于一旁出声提醒,却不愿移动脚步。古作神情阴鸷,稍作迟疑,忽而扬声说道:“诸位同道,速速离开山口……”

林一眉梢一挑,猛地掐动手诀。与此同时,项元等人心头一惊,才要动身,便见眼前光芒一闪,去路已无。随之有人冷笑道:“杀一个,算一个……”

云雾横生,阵法突现,古作与司庆皆是神色一变。二人身形暴退,直至数百丈远之外,这才双双停了下来。

“师兄!你何以看出有阵法埋伏?”那山口已被阵法所笼罩,司庆惊奇不已。

古作脸色黑沉,恨恨说道:“我虽未看出阵法的所在,却早已领教过那小子的奸诈!他独自一人守在此处,又怎会没有蹊跷?可还是迟了一步,那八位同道处境不妙啊……”

司庆说道:“已然如此,我二人不妨前去强行破阵,以助项元等人一臂之力!”

古作回头望向来路,不由得心生无奈。若是那八人遭难,此行可就只剩下自己师兄弟二人了。而要杀的人不仅没死,二、三十位高手便这么没了!他神情苦涩,叹道:“强行破阵……”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有完没完

太孟山的山口被阻,那座阵法持续闪动着光芒,并隐有雷鸣响起,里面应该很热闹!

强行破阵?那小子的阵法曾被十余人强力围攻过,最后还不是安然无恙?眼下仅凭着两人之力,莫说破阵,只怕……

于原地痛苦地挣扎了片刻,古作冲着那山口投以幽怨一瞥,咬着牙黑着脸皮,一转身奔向了来路!

辛辛苦苦一路追来,折损了那么多人手,便这般罢休了?司庆很是不解,却还是随师兄离去,并将那些深陷阵法的道友抛在了身后。为人遇事要谨慎,还须当机立断,才可免去不虞之灾!不过,他还是没忘了借机讨教。

于其看来,那个林一再是如何的狡诈,又或是骁勇善战,却只有元婴后期小成的修为而已,尚不足以让人畏惧。没有那些道友的相助,师兄弟以二敌一依然是大有胜算。即便意外不敌,当可全身而退!所谓一式神通尽斩数位元婴高手,更像是一种传言。

古作明白这位心思玲珑的师弟还抱有侥幸,却不欲多说。费尽心机,用尽了手段,却落到了这般境地,奈何!只能说那小子命不该死!再继续纠缠下去,最后要死的人便是自己!

为今之计,还是远离那山口才是,以免有人杀得兴起再趁势逞凶。不过,早先还在拼命要追杀的人,此时却唯恐避之不及。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直至一日过后,身后并无人踪,古作与司庆停了下来。只须暂避个三两日再返身赶路,便可躲开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尚不及喘口气,却又双双神色一怔。那个黝黑的洞口就在前方不远处,有躁乱的气机汹汹逼来,令人心神难安!

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这么个地方,师兄弟二人皆暗感不妙。尚不及喘口气,司庆惊讶说的:“师兄!来时途径此处,所见的可不是这般的情形,那是……”身旁无人应声,他猛地回头,只见师兄已是急遁而去,连声招呼亦没有!

心头一沉,司庆不敢多想,身形暴退而去。只是刹那,风声呼啸而至,一道黑影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身子……

狭长的山间之中,一个仓皇的身影狂奔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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