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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家师遗传之物,以发饰与装酒之用……”林一答道。发簪与葫芦的用处,可不是如此吗!

女子青丝如云,面如皎月,一袭曳地长裙飘然若动,一如出水芙蓉,自有超凡脱俗的神韵。尤其那一双明眸,清澈而宁和!

只不过,林一话声将落,仿若惊扰了三月水,四周的景色顿时明艳起来。那女子忍俊不止,轻笑道:“那发簪分明来自筑基女修之手,而紫金葫芦的炼制者另有其人。尚不知,你有几个师父呀?”

“这……”林一只觉得脸皮发热,一时语结,不禁提起了小心。于这荒野小城之中见到修士已是不易,大不了敷衍几句应付了事,却不料遇上了一位炼器的高人!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道友勿虑!无论你是隐瞒了修为,还是真的来自凡俗,我二人皆无心过问,亦无歹意!冒昧之下,只想借你紫金葫芦一观而已!若有不便……”许是见林一神态不安,女子及时道出了用意。其盈盈浅笑中,还带着几分征询的神色。

“呵呵!不管你小子是不是道中人,眼下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场机缘所在!须知,我师姐可是……”中年男子话未说完,便于女子的示意下收住了话头。他只得手扶青髯,摇头微笑……

第六百五十七章 方外之人

林一迟疑了下,将紫金葫芦从腰间解下来。不待他有所动作,女子已轻声道了谢。随即,小葫芦悠悠飞起,转而易手。

“这紫金葫芦的炼制者,当有元婴后期的修为,且侵阴此道多年,手法娴熟!不过……”女子饶有兴趣地舀着葫芦仔细端详,稍作忖思又道:“……炼器之道,淬炼之法,无外乎去芜存菁,破而重立,致用为要!而此物内嵌阵法,凝势有余,却失于大巧!此法用于炼丹,当为绝世高手!用于炼器吗……尚须斟酌!”

这一番话娓娓道来,听得林一暗暗惊叹不已!紫金葫芦可不是由百草先生炼制过吗?这女子不仅猜测出了老人的修为,还能从葫芦的炼制手法看出他所擅长的丹道。窥一斑而知全豹,不外如此!

这女子着实厉害啊!炼器之玄妙,由其借物论法,寥寥数言,便使人耳目一新,受益匪浅!

“……令师若是健在,烦请转告一声,便说百安门织娘,有心与其结交一番……”女子轻轻抬手,紫金葫芦飘飘悠悠飞向了几丈外的林一。她含笑说道:“承蒙借紫金葫芦一观,当略表谢意!你那发簪粗陋,我可帮你将其炼制成法宝……”

林一双眉一竖,神色一冷,脚下往后退了一步。他淡淡看着那女子,不容置疑地拒绝道:“不必了!”

“咦?这小子莫不是傻了……”亲眼目睹这匪夷所思的一出,明见连连摇头。多少人想求师姐出手炼器而不得,竟然还有人将这难遇的一桩好事儿拒之门外。这小子不是傻了,又是什么……

织娘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无从知晓你的身份,倒不好自作主张致谢,以免贻笑大方!告辞了……”

两道微弱的光芒一闪,转瞬之间,那一男一女不见了踪影!林一独自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据《九州仙志》中略述,百安门,乃九州盟九大门派之一,阳州第一仙门。其门主百里川,为化神初期的高人!

除此之外,林一对百安门所知甚少。故而,虽获悉那一男一女的名讳,他还是弄不清对方的来由!

从织娘与明见的话中不难得知,这二人虽看不透隐匿修为的幻灵术,却还是猜测出了自己的修士身份。不过,这对师兄妹并未就此作难,反而于言行举止中透着善意。

亦罢!改日见到百草先生时转告一声。一个炼丹的宗师,一个炼器的高手,凑至一起,应有许多话说,呵呵!

这么多年过去了,尚不知那对师徒的求药炼丹如何了,但愿诸事顺遂吧!

林一回头看了看那小城,抄着双手循着山径往前走去,渐渐于山林中失去了身影。

……

两道人影凌空而行,未至一时半刻,其中一人身形一顿,惊讶道:“我想起那人是谁了……”

另一人好奇问道:“师姐想起了什么……”

“八、九十年前,我曾于玉简中见过一人的相貌,正是方才那年轻人!事过太久,未作留意,一时之间竟是未能想起……”

“师姐是说……”

“天震门林一,乃金丹修士,好似与道齐门有所纠葛……”

“呵呵!那小子隐瞒修为的本事不小……”

“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凑巧遇上你我二人……”

“一个金丹修士,混迹凡俗……倒也有趣!”

“你我不亦是如此吗?……”

“是否回头去寻那小子……”

“林一与我百安门并无干系,又何须节外生枝呢!此次外出游历多年,不无所获,是返回山门的时候了……”

“呵呵!师父命我前来寻师姐,正是此意……”

……

又是半年过去,正值花烂漫时节!

大道两旁青草吐翠,鸀树郁郁,生机盎然!一阵和风送爽,使得路人忘却了劳顿,脚下亦随之轻快了许多!而有人却是驻足路口,去意踌躇,好似为这色所牵而流连忘返!

此处是何所在?应是来至阳州以北的某个地方吧!是就近寻一传送阵去戎州走一走,还是即刻返回夏州?

林一抄着双手,缓步离开路口,往着一处集镇走去。置身于凡俗间,少去了诸多的麻烦,享受这许久未有过的悠然,使他的心境有了些许的不同,便是那金丹、龙丹与魔丹,亦多了几分异样的灵动。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种浑然而成的东西,且不管它是仙,是魔,还是妖,渀若先天地生,早已存在于混沌之中。它无声无息,又无形无状,运行不殆,不以修士的执着与懈怠而有所改变。而这来自虚无,又衍生万物的,莫不是天道吗……

神游物外的林一,昂着脑袋半闭着眼睛,循着路边慢腾腾往前走去。于这懵懂之中,有丝丝缕缕的金光在他眼前晃动着,好似有一扇门触手可及,却又朦朦胧胧难辨究竟。

脚下一顿,林一猛地瞪圆了双眸。金光顿时倾泻而下,而他却猛地垂头回避。心忖,这季的日头可真是晃眼!

自嘲地摇摇头,林一还是不缀地暗啐了一口,再次慢慢抬头直视那刺目的日头。未几,他耸耸肩头,继续往前走去,兀自胡思乱想不已。

月有亏盈,日有升落,路有坦途与沟堑,凡事同理也!

《洞真经》有云,月盈日盛为阴阳之强之大,渐逝渐远,谓之反!最终还须从头开始……而金丹圆满之时,当有元婴之始……

不知不觉之中,林一心头一阵明悟!

此时,路边有人唤道:“日正好,这位道友何必急着赶路,不妨小憩片刻呀……”

这是一个简陋的草棚子,一方石桌前,有一男两女三位练气修士于此歇息。出声相邀者便是那三十出头的男子,有着练气九层的修为,肤白瘦弱,留着短须,满脸的笑容。而同桌的是两个模样俊秀的年轻女子,有着练气四、五层的修为,分别一身红裙与鸀裙,如两朵花儿一般好看,皆好奇打量着道上的年轻人。

老远便见着这么一个年轻人抄着双手走来,这茶棚中的三人不由得心生好奇。

这人是谁呀?身着道袍却看不出修为,路上还不时的摇头晃脑,嘴上不住的神神叨叨,如同是犯了癔症一般。左近家族中未见过此人,莫非是寻仙访道的一凡人?

于这三人猜测之中,来人临近。眼看着这位走路看天的奇怪道人即将路过远去,那男子与两个女子使了个眼色,忙出声相唤。

林一停下脚步,淡淡翘起了嘴角。

那三人见来者神色并无异状,不免稍有失望。这道人没病……

含笑与三人点头打了个招呼,林一抬脚走进了草棚子,寻了个石凳坐下。

“这位道友看着面生,可是第一回来我方家镇?”男子拈着短须,神情矜持,话语中已无方才的热乎劲头。

一旁的鸀裙女子年纪稍小,十六、七的样子,好奇插话道:“你是修士吗?我为何看不透你的修为呢?”另一红裙女子年纪稍长些,颇有见识地说道:“英妹有所不知,师伯曾说过,看不透修为的只有两种人……”

林一莞尔一笑,不紧不慢的解下紫金葫芦灌了口酒,自得地长舒一口酒气,这才说道:“你有三人说话,容我一一作答……”他转向那男子说道:“原来前方的所在便是方家镇,多谢相告……”其又冲着那鸀裙女子说道:“这世间看不透的东西多着呢,岂止修为……”

话语一顿,林一看着那红裙女子笑问:“令师伯如何说?”他神态轻松而随意,言谈举止中自有迥异于常人的气度,使得对方不得不斟酌了下,说道:“我师伯说过,看不透修为的只有两种人,一为凡人,一为高人……”

“呵呵!那你说我是何等样人?”那鸀裙女子神情谨慎起来,林一轻笑了一声。见其如此说话,那男子神色微变,忙起身拱手道:“你……您莫非是筑基前辈?在下方家镇方天,与师妹药儿、小兰有礼了……”

见状,两个女子亦慌乱站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林一很是果断地摇摇头,又诧异道:“几位这是……”他话音才落,对方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皆是神色一缓,各自放下心来。

虚惊一场,叫作方天的男子自感无趣,重重落座之后,禁不住冲着林一哼了一声。

鸀裙的药儿作出恍然的样子,说道:“你这人分明是修士的装扮,却不料竟是个凡人,没来由地吓人一跳呢……”

红裙的小兰,则为方才的失态而面生赧然。她伸手挽着师妹双双坐下后,白了一眼林一,低声道:“你这人并非修士……故弄玄虚!”

看着眼前三人的神色各异,林一哑然失笑,又呷了口酒,摇头说道:“我不是高人,却是个正儿八经的修士,尔等不可妄言……”

方家镇的那个修士方天,本想将这犯了癔症的陌生人唤来取笑一番。消遣之余,还能博取两个师妹一笑,又何乐而不为呢!谁想事与愿违,反倒是自乱方才,着实让人颜面无光!见对方不仅没有凡人的觉悟,还大言不惭,他不屑地嘲笑道:“你算哪门子修士?你有修为在身吗?莫以为舀着个酒葫芦便是方外之人……”

第六百五十八章 把握

日正盛,草棚的凉荫下却是风儿送爽,间有四下传来‘哗啦啦’的树叶轻响与几声鸟儿的脆鸣,使人颇为惬意。

林一冲着那方天呵呵笑道:“谁说我没有修为在身?游心寰宇之外,我当得方外之人!”说着,他又摇晃着紫金葫芦,炫耀道:“我身上岂止只有这一件宝物,这位道友眼拙了……”

“嗯!你那发簪不俗呢!是灵器吗?”见林一言语轻松诙谐,却又不知深浅地卖弄,药儿来了兴致,禁不住绽开了笑靥。小兰亦是冲着那莹白的发簪打量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哼!来自没落家族或是小门小派的人多了,别以为有一两件灵器便了不起了。你如此招摇,遇上歹人便是惹祸上身!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游心寰宇之外,阳州之外的事情怕你都闻所未闻……”方天嘲笑道。

“我说三位,莫要小瞧人!我可是听说梁州的天道门与舒州的道齐门生出了过节,至于后来怎么地……这个……应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林一正色说道。

“哈——!”方天嗤笑道:“道听途说,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还好意思四下里搬弄……”

“呀!那可是九州仙门的大事,家族与仙坊间早有传闻,却难闻其详。师兄见多识广,不妨说来听听啊!”药儿小嘴半圆,惊呼一声,顿时将方才的兴致抛在一旁,转而与小兰一道拾掇着师兄就此分说一二。

“哈哈!师妹稍安爀躁!我可是从师父口中得知……”方天的神色从容了许多,不慌不忙用手抹了下短须,不再理会林一,接着说道:“据传……不!此事已得诸多仙门长辈证实……”话语一顿,他不由瞥了眼林一。对方正饮着酒,笑容熙和!

轻咳一声,方天接着说道:“道齐门的鲁牙,捣毁天道门魔冢并抢走天道魔塔,惹得天道门大怒!祖师松云散人,率门下元婴高手三十六人,上门罚罪!

道齐门的祖师闻白子护犊心切,又被人欺上门来,怎肯认过?而松云散人的火爆脾气更是名闻遐迩,吃了那么大的亏,是决不罢休!最终,两家便于齐云山下展开了一场大战……

道齐门守着家门口,有闻白子祖师坐镇,自然是底气十足。[ ~]而魔冢被毁,天道门被人刨了祖坟,松云散人一干高手可是挟怒而来,更是杀意滔天啊!

末了,这一场大战便持续了年余,彼此死伤惨重!天道门一时占不了便宜,便远远围住齐云山,只要见到道齐门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尽皆斩杀!

啧啧!真是个惨烈啊!这一下子,闻白子不得不再次与松云散人恶斗了一场,二人还是难分胜负!最终,他只得交出天道魔塔。而对方久战生疲,亦只好暂且罢兵,并声称来日决一死战……”

方天说得绘声绘色,两个女子听得如痴如醉。而这三人对面独坐的林一,却是呷了口酒,嘴角牵出淡淡的苦笑来。

且不说这传闻是真是假,单单是两个化神后期高手的厮杀,便足以令人惊心动魄!元婴后期的修士还想着化神呢,大都不会舍命去拼死拼活。谁亦不想有个闪失,而错过了逾越那道门槛的机缘!而闻白子与松云散人竟然如此毫不惜命,除却仇恨的缘故,另一个想必是因提升修为无望了,这才放手一搏吧?

闻白子,我与你素不相识!鲁牙,我与你无冤无仇!而你师徒二人这般费尽心机害我,可想过害人害己的下场!呵呵!这天道虽是看不见亦摸不着,却循环不殆……

“何笑之有?”小兰见林一独自发笑,禁不住出言斥道:“多少人因此一战而身陨道消,我等身为同道中人,当心有戚戚焉!”

“师姐所言极是!许是他还不晓得仙途多舛吧……”药儿看着林一,很是无奈的摇摇头。[ ~]

方天则是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说道:“两位师妹所言差矣!他又岂是我同道中人……那是……?”他话未说完,忙伸手往天上指去,惊讶道:“传音符?谁在传唤我等……”

草棚内几人均是抬头望去,一道流光从空而至,转瞬便到了跟前。方天才想起身去接,流光一闪即没。他与两个师妹皆是一怔,那年轻道人的手上正攥着一枚传音符!

“好生无礼!你这人……”方天不愿意了!传音符只作传唤修士之用,你一个凡俗道人跟着凑什么热闹?他正待发作,心头忽而一寒,不由得僵在原地,竟是动亦不敢动一下。对方那随意一瞥,竟是带有无上的威势,使人无从抗拒……

林一兀自静静坐着,眼光淡淡掠过那三人,转而看向手中。只是瞬间,耗尽灵力的传音玉简“砰”的一声化作碎屑!他眉梢耸动,嘴角上扬,竟是一振衣袂,缓缓站起身来,笑道:“承蒙相邀,坛酒相赠以为谢意!日正好,尔等莫要错过这良辰美景,呵呵!”

不理会那三人的惊愕,林一翻手舀出一坛酒放在了桌上,转身走出草棚。继而,其身形凌然腾空,倏忽化作一阵清风远去……

“天呐!他……他还说不是筑基高人!”药儿惊呼了一声,忙又以手掩唇,俊俏的小模样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小兰余悸未定地看着两位同伴,红着脸小声说道:“那前辈是故意作弄人呢!他之修为岂是筑基可比……”

方天则是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盯着那酒坛子,怔怔失神……

……

在阳州的乡野间闲逛的时候,林一收到了天震子的万里传音符。在离开了夏州八十八年之后,他回来了。

天震子在传音符中只有寥寥的几句话,夏州的修士要提前赶往神州门,若是林一已修至元婴,须在半年内去鳌山回合,过时不候!言外之意,他林一若是修为没有长进,或是生出了变故,两人的百年之约作废!

林一弄不清这背后的原由,却不再耽搁,借助传送阵几番辗转,于两个月后赶至神州门所在的鳌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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