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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开启出入甬道的玉佩,其中一个由你妥为收藏,作为备用,以防不虞!”拿出两片玉佩交予翠儿,林一又说道:“从此以后,小天坳内的人可以出入,外人再也寻不到此处了!”

“可免去兵祸,使得族人安逸度日,如此足矣!”林翠儿接过玉佩,环顾四周的山林,心生感慨。而小天坳内的村民这才知晓林大仙人的用意,感念其德,自发在村口的大树下立一石碑,上面只刻有两个大字——‘林园’。

大商天平镇以北,曾为众人知晓的那个小天坳消失了。据传,在那地方出现过一个‘林园’仙境,曾有人进去过一回,待再次去的时候,已无路可循。

……

林一回家后的第五年,翠儿去世了,享年九十五岁。这个林园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于秋日的一个黄昏,握着大哥的手含笑而去。她曾说,若有来世,你还是我的大哥!

送别了妹子,如同送别了一段生命中的往事。无悲无喜的林一,每日在西山的山崖上静坐,看日升日落,春去秋来,还有林园中的生老病死。其身后的不远处,天福在默默相陪。他偶尔会看一眼师父的背影,又带着笑容阖目端坐。

日落时分,师徒俩便起身循着山径往回走。夜深的时候,林一放下永远亦喝不醉的酒,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待次日黎明时分,师徒二人又会出现在村口的老树下、池塘边,绕着庄子走上这么一圈,最后来至那处山崖之上。

……

山上的树木愈发的茂盛起来,浓荫下有凉风送爽,亦拂去了酷夏的燥热。

天福一如往日般阖目静坐,颌下的银须随风摆动,神态祥和。师父教了不同的行气法门,虽说于己无用,却能多一番奇异的感受。置身于这山崖之上,气息的吐纳中,渐渐能感受到这天地的广袤。他,有了融入其中的释然与快意!

不远处,林一斜躺在草地上。其一手拿着紫金葫芦,一手屈指乱弹着,整个人显得懒散而随意。

身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正爬过几只山蚁。林一的手指掐动了下,一道无形的禁制打了过去。前行阻碍,那几只山蚁在原地兜着圈子。静静旁观着这卑微的生命在惊慌失措,他呷了口酒,无动于衷。

片刻过后,其中的一只山蚁钻入地上的裂缝中继续往前,余下的同伴亦忙跟了过去,使得那立于地表的小小禁制成了摆设。沟壑,亦不过是途中的一次攀越!

收了方才的禁制,任那几只山蚁执着前行。林一抬起了头,伸手弹出强劲的指风,几片树叶缓缓随风落下。其手指忽而又掐出几个印诀,并无灵力波动,却隐隐牵动着四周的气机。那落叶的坠势为之一缓,却悬在空中摇摆不定。

只是,树叶离开了枝头,它已摆脱不了跌落的命运!

此时,山下的林府中有人跑了出来,在大声叫唤着什么。

林一回首看了下天福,起身而去。当他在林府前现出身形时,林平惊喜道:“我长孙家的媳妇有身十月,值临盆之际却是昏厥了过去。村中稳婆与郎中皆是束手无策,正欲寻祖父想个法子……”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复苏

林一随林平来至后院的一间屋子前。诸多女眷忙见礼不迭,他视而不见,却是转过身去,袍袖趁势甩动了下,一道细弱的金光倏然穿墙而入,乃是一条小巧的金龙扑向了床榻。

突生异状,屋内两个稳婆惊呼起来。只见金芒于闪动中拂过榻上妇人周身的穴道,又忽而消失不见,化作一股灵力散去……

须臾间,屋内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屋外众人大喜。林一将要抬步离去之时,林平已从出来道喜的稳婆手中接过襁褓,喊道:“祖父!这是您的玄孙!”

恰在此时,林一的神色一怔,抬头望向西山,不禁黯然一叹!他正欲离去,却又慢慢转过身,于诸多欣喜的笑容中接过了襁褓,尚在啼哭的婴儿安稳了下来。其肥嘟嘟的小脸甚为讨喜,兀自张着的嘴巴如同要说些什么,随即便呈现着熟睡的模样。

“我的玄孙?”轻轻抱着婴儿,林一喃喃自语。一身道袍而淡然出尘的他,怅然的神色中,多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随着身边的道喜声,林平呵呵笑道:“母子平安,皆为祖父大人的庇佑。还请老人家赐名,这亦是孩子的福缘……”

沉吟了下,林一将孩子交予身边稳婆的手里,随口说道:“名为天蛟……”话音未落,他已在众人面前失去了身影。一个年轻人则是忙跪下道:“多谢曾祖父赐名……”

……

山崖上,情形依然。天福兀自盘膝阖目端坐,面容慈和,却生机不再,魂去远兮!

一切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什么亦都未曾改变;唯有那天际涌来的风,无声无息,又悄然远去。

林一仰首眺望远方,转而又环顾四周。叹息中,他默然而立……

天福走了!最后的一段辰光里,他没有离开过师父。而师父亦陪着这个徒弟走完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程!

天福走了!在他魂去的那一时,正是婴儿啼哭降世的那一刻。就如这白云苍狗,变幻无定却有迹可循;就如这日起日落,阴阳更替的,只是一个轮回;就如这生、还有死,不过是生命的延续,一种永不凋零的永恒!

生之欣然,死之释然。征程中,莫不会多出了几分精彩来!

感喟之中,林一的心头忽有莫名的感动!他背着双手,昂首向天,衣袂无风自动,长发轻轻飘起。一丝天地的灵动,在不知觉中牵动体内的气机。气海中,碎丹上的伤痕竟在缓缓消失,有隐隐的金芒闪烁着……

勘破生死的一瞬间,林一的心头一片空明。那碎裂的金丹,有了复苏生还的迹象。

注视着下面的林园,良久之后,林一轻轻抬起了下巴,眸光淡远。翠儿与天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同样结束了他在这尘世间最后的羁绊。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

林一将坐化的天福带回了仙人顶,将其安葬在山后的那片山坳上。丧事过后,他坐在草棚中,对着面前玄元观的诸位长老说话——

“天福曾留下话来,观主由大弟子道亨接任!”

道亨越步而出,双膝跪地,恭敬称是。林一说道:“此乃我传与天福的宝剑,亦是观主的信物,连同这开启禁地与闭关山洞的玉佩,今日由你将其代代相传下去……”对方双手过顶,接过了长剑与玉佩。

“此乃我炼制的玄金令牌,为玄元观长老专有之物,自有防身之用……”说话间,林一抛出了七块巴掌大小的紫黑色令牌,这是他于闲暇时用紫晶果树的树枝所炼,其中所嵌有的阵法威力不俗。

连同道亨在内的七人,人手一块令牌。紫黑的令牌上刻有一个‘玄’字,入手沉甸甸的竟是难辨材质,颇为不凡。

交代了一番之后,当众人领命之后抬起头来,草棚中已无人影,惟有一阵清风吹起,在那几座坟冢前久久盘旋,又悄然消失……

为这些后人又留下了数十片防身玉佩,及完整的玄元口诀与玄元剑法;除此之外,还留下一个乾坤袋由观主亲自收藏,里面是一套练气功法、法器与灵石等物。之后,林一化作一阵清风而去……

有人说,林祖师出山云游去了。这个说法传遍玄元观的时候,已过去了多日。当师兄弟们在热论此事的时候,卢鱼儿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去凑热闹,而是独自躲在一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来,抑制不住心头的振奋。

那一日,卢鱼儿正在砍柴,一个玉瓶从天而降,有飘渺的话语声在耳边掠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心……”那嗓音极为熟悉呀!是那位道兄,不,是祖师!顾不得许多,他丢下手中的斧头便抓起了那个玉瓶,望天遥拜……

林一又返回小天坳,如今的林园。

为族人们留下玉佩、丹药、及能用到的东西,林一又专为林平炼制了一把长剑与一块玄金令牌,上面不仅有‘玄’字铭刻,另一面还多了个‘林’字。他同样留下一个乾坤袋,自待有缘人!

为林家的后人交代了几句后,林一冲着身后摆摆手,便独自施施然走出了林府。

这一日的黄昏,林家的墓园中安谧而幽静。叩拜了叔父与婶娘,又在妹子翠儿的坟前默立了一会儿之后,才来至爹娘的坟前。他缓缓跪下了双膝,重重磕了几个头,久久伏地不起……

离开墓园,一如往常漫步一般,林一背着双手默默走着,看着。只是,身旁没人相伴,他的脚步亦愈发的缓慢。

西山,山崖之上,两座坟冢前。冲着苏先生的墓碑深施一礼,林一转过身去,手中多了那支玉箫。

斜阳西垂,金色的落辉洒在山崖上,为默默而孤寂的坟冢,披了层沉醉的色彩!

摩挲着手中的玉箫,未及凑至唇边,林一又将其轻轻放下!往事如烟,昔日如云,红尘如梦,俱往矣!这箫声,又何须空鸣!

玉箫化作一道莹光脱手而去,深深没入了坟中。一道剑虹越过林园的上空,倏然远去……

林一来至九龙山,剑虹在夜空中稍稍停顿,便直奔一座最高的山峰。一处半山腰的石洞前,他落下了身形,有人说话——

“趁着夜色而来,不为访友饮酒,便是要远别辞行。林一,你以为然否?”

随着话语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木青儿一脸的笑靥,眸子里还闪动着几分自得的神色。

林一轻轻点了点头,随木青儿走进了山洞。洞里地方不大,嵌着几颗萤石,甚为的清爽而整洁,这是修炼闭关的一个所在。

“本以为要在闭关中耗尽寿元,谁料上天可怜,使我堪堪筑基,呵呵!你我时隔九年未见,本想着稳固一下修为再去寻你,谁料,你竟不请自来……”木青儿拿出一个蒲团请林一坐下,话语中带着一分欣喜。

自上次一别之后,已过去了九年。如今,木青儿已是百余岁的人,终得以成功筑基。其容貌中更添几分不俗的神韵,使得这山洞亦为之明艳了不少。

分别九年不见,木青儿能否于闭关中有所收获,途径此处时,林一为此有一些忐忑。此时,他坐下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想当初,自己有着若水先生的丹药相助,经历了两次的尝试才侥幸筑基成功。而一个凭着兴致修炼的女子,借助仅有的一粒筑基丹便大功告成。

可见,修炼一途,丹药、灵石之外,心性尤为重要。

第四百九十八章 知己

木青儿是个心性单一的女子,爱憎分明,还有些娇弱或者是怯懦,却不失至真的一面。这亦使得她修炼起来心无旁骛,少了几分世俗的杂念,多了几分别样的执着。

“林一,你眼下是什么修为,我为何还看不透呢?”木青儿举起了自己的紫藤葫芦,示意了一下,笑着说道:“老友相逢,岂可无酒乎?”

林一解下腰间的紫金葫芦,摇摇头说道:“我的修为不过比你略高一些,不提亦罢!”木青儿释然道:“如此便好,让人心里舒坦了不少!呵呵!”

喝了口酒,林一讶然,随即莞尔。

说了一些修炼上的事情,又询问了彼此的近况,木青儿察觉到了什么,却依然谈笑风生。一夜很快过去,当曙光来临的时候,她的神色中现出了几分落寞,而对方神色如旧。

“你是来辞行的?”木青儿幽幽问道。见对方颔首默认,她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星夜来此,陪了我说一宿的话,这不是辞行又是什么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逢……”

沉吟了下,林一说道:“你不想再回大夏?”

木青儿摇头说道:“或许,九龙山才是我要呆的地方!只是,没了饮酒说话的人……何况,你走了,我亦没了修炼的劲头,唉……”抬起头来,见对方一如既往的淡然,她欲言又止,随即又说道:“可以飞,可以逍遥于山水间,足矣!没了人相伴,长生又能如何!一个人喝酒,好生的无趣呀!”

说着话儿,木青儿步出洞口,面向着朝阳长吁了下,一丝别愁荡然消散。林一随之走了出去,只见旭日洒下万千金辉,将远近的山峰笼罩其中,置身所在秀云蒸霞蔚,宛若仙境一般,使人心旷神怡。

眺望远山,木青儿笑道:“此间风景好,何不作神仙!”她神情中透着洒脱,话语中不无超然之意。

“山中无日月,一梦已千年……”林一附和了一句后,引得木青儿呵呵笑道:“未想到你还有几分的才情……”

摆了摆手,林一示意自己不过是有感而发,说的是别人的话罢了。他抬手拿出个乾坤袋,说道:“我为你留下两万的灵石,正阳宗的功法及相关的玉简,还有一把灵器飞剑……”

不客气地接过了乾坤袋,木青儿又递还过来另一个袋子,说道:“此乃我存下的上千坛子老酒,便宜你了……”她学着林一的模样,轻轻翘起了嘴角,眼神一瞥,又道:“莫道仙途无知己……”

林一抓过了乾坤袋,冲对方还了个相似的笑容,足下白云升腾,扶摇而去,远远传来他清朗的笑声——

“清风冷月一坛酒!哈哈……”

……

九年前,林一黯然踏上返家的路。九年后,再次独自启程。这一次,他将不再回头。

途经当初的那片乱魂谷,于狂吼的风中,林一寻至房巧儿的陵寝所在。躬身拜了几拜,当破开山洞、打开坟冢时,一具干瘪佝偻的女尸呈现在面前。暗自唏嘘了下,不忍目睹,他随手将其收入了那个藏有叶羽骸灰的乾坤袋。分别了两百年的一对人儿,这才算是到了一起!

坟冢已空,洞壁上的萤石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狂风吹过,那破开的洞口呜咽着,兀自哀诉着那已远逝的一切……

林一御剑直往东飞,再没停下来过。当他穿过那片草原时,下面的两只军队鏖战正酣,杀声震野。那血,炫红……

飞越陆地,奔向大海,循着当年海上走的方向,林一往前飞去。几日后,当海面上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海岛时,他一头扎了下去。这便是当初得到乾坤戒与龙丹的那个蛇岛。

从茂密的丛林上飞过,林一直接来至那处山洞中,一切如旧,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那十余丈方圆的潭水清澈如新,惟有石乳上的水滴声响,使得置身所在,愈发的沉寂。水潭边,堆积着一具大蛇的骨骸,正是当初他斩杀的那条大蛇所留。

四下打量了一番,林一又来至那处设置阵法的地方,那几个石坑还在。他掏出了几个石柱,尝试着安放上去,随即又摇了摇头。这分明是一个传送阵,一个当时便未设置成功的阵法!

站起身来,林一陷入了沉思中。若是猜测无误的话,这个山洞乃是玄元真人当年曾呆过的一个地方。自己体内的那枚龙丹,便是他带走的那枚兽丹。可是,他为何要将龙丹藏于那水潭下呢?由此还招来了两条大蛇,更是结出一枚异果——便是那枚青果。此外,他设下的这个传送阵又是何意?须知,传送阵有阵法接引,才能相互传送。他要传送的地方,又是何处?

虽说对禁制阵法懂得了不少,却从未设置过传送阵,更不懂得修缮破损的阵法。林一只得收起石柱,将心头的疑惑扔向一旁。千年以前的事情,谁又能计较的清楚呢!

在山洞内寻了片清爽的地方,林一甩出四象旗,布下了聚灵阵。他来此处用意有二,另一个便是要借助这个荒僻的海岛,寻回那失去的金丹。

……

一个月后,蛇岛之上,突然毫无征兆的卷起了一阵旋风,吹折了无数的树木。而四周那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惊涛骇浪顿起。

海岛上的蛇虫如同遭遇了天地大劫,纷纷惊慌游走,更有甚者竟是钻入了波涛汹涌的海水中,只为远离身后的是非之地。

将将过去了半个时辰,狂风骤歇,有云雾在海岛的上方的天空中汇集。不一刻,电闪雷鸣中,豪雨倾盆而落,尽情冲洗着这片海岛。又一时辰之后,初霁,一道七彩长虹横跨海岛……

此时,岛上的那个山洞内,阖目静坐中的林一,轻轻长吁了下,淡淡翘起了嘴角。其缓缓睁开了眼睛,两道赤芒倏然闪过,随即又消隐不见。

林一的气海中,那碎裂的金丹完好如初。曾莹白的丹体,已变作淡金色的模样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强劲的灵力波动。而气海中那道相阻的禁制,业已荡然无存,龙丹与金丹彼此相安。不过,二者旋转的方向不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彼此相互间,好像多了一分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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