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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担心,我也肖想这王爵?”夷安笑问道。

春日明媚,少女的目光如同潋滟的春水,萧翎心里柔软,轻声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的日子。”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争过来。真的要这王爵,也不必你过去吃委屈,只这几个,那点子算计还不够看。”

若夷安真的野心勃勃想要烈王爵位又如何呢?她喜欢的,他要过来,双手奉上,难道不应该么?

他的王妃,只安享尊荣就是。

“那王爵,我还真的不稀罕。”夷安心里欢喜,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净日子才好。”

萧翎觉得这一个“咱们”,又有点儿脚底发飘。

“虽然有郡王府,”夷安顿了顿,见萧翎看过来,这才温声道,“王妃,这是咱们的长辈,不该无礼。”

见她提到烈王妃,萧翎的眼里就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应了一声,看着春暖花开,便继续说道,“母妃待我,一直都很好。”

他说这些,一点儿都没有迟疑,仿佛许多年的冷淡与疏远都不曾存在过,存在在记忆里的,永远都是那个目光漠然的女子,手中提着一把银枪,一遍遍在年幼懵懂的孩子的面前演绎自己的枪法,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孩子艰难地学习,从不去问学会了没有,却在他不明白的时候,仿佛无意的继续演练。

他的这一身的武艺,来自烈王妃,这一身的前程,也来自这个永远都冷漠以对的母亲。

“那时候,累不累?”夷安听着萧翎用平静的声音说着寒冬腊月,小小的少年还在雪地上演练武艺,前头里都是欢声笑语,可是他却只有他自己与手上的一把银枪,突然有点儿心疼。

这个人,吃了许多的苦,可是却仿佛并没有被这些痛苦与鄙夷移了自己的心智性情。

“累,可是母妃说得对,”萧翎想到小时自己坐在雪地上哭,前头在过年,只有他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那个女子冷眼远远地看着自己对自己说的话,轻声道,“她说得对,我什么都没有,都要靠自己,再苦,再累,也要忍受。”

他没有任性的权力,因为没有人是自己的依靠,也没有人会为了自己筹谋。

如同萧安,烈王那样百般谋划,不过是因这个才是他心爱的儿子。

“以后有我,你有什么,便与我说。”夷安轻叹一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对萧翎心软。

罗瑾也很可怜,可是至少他还有深爱他的母亲与妹妹,可是这个人,却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自己。

“日后有苦有累,咱们都一同分担。”夷安温声道。

萧翎觉得眼睛酸涩,闷闷地应了一声,一身的锐气都消散了许多。

“咱们永远都在一起。”

“过几日,咱们去给王妃请安。”夷安看着萧翎,含笑说道,“王妃将你养育成这样的人物,却便宜了我,我该谢她。”

萧翎嘴角动了动,竟勾起了一个清浅的笑纹来。

正要在这样春光明媚中与夷安更亲近些,清河郡王正凑近了心上人,就见远远地一个肉球滚了过来,笔直地扑进了夷安的怀里,叫道,“安姐儿呀!”

萧翎一低头,就见满头是汗的七皇子正把大脑袋往夷安的怀里拱,伸着小手儿可怜巴巴地叫道,“胳膊疼呀!”十分娇气的模样,况好生碍眼,郡王殿下心里默默运气,想了想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这才与夷安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宫?”

总是冒出来,简直特别烦人。

“宫里……”夷安顿了顿,这才含糊地说道,“过几日。”薛皇后正顺着华昭仪的破事儿整肃后宫呢,这些时候,还真清出了不少人,阖宫畏惧动荡,哪里是七皇子能回去的时候呢?

“舅舅也舍不得安姐儿呀。”七皇子扭着小屁股讨好地说道。

夷安低头摸了摸七皇子的小脑袋,这才与萧翎笑道,“我听说,薛家二房的那两个表哥,死在关外了?”那两个叫薛皇后使唤到了居庸关的薛家青年,还真的就没有回来。

“居功冒进,这一回都算在了他们的身上。”萧翎把七皇子提出来抱着,这才与夷安说道,“今日早朝,皇后娘娘十分痛心,说不能因是她本家便轻饶,正清算薛家,百官都赞娘娘贤德。”

薛皇后是死人都不放过的人,顺手就用薛家死鬼兄弟刷了一下自己的贤名,如今朝中人人称赞。

“那薛家……”

“自然是严惩。”萧翎轻声道,“怠慢军机等等……薛家只怕是要抄家流放。”他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地说道,“本是要斩首的,只是娘娘说了,陛下待宫中两位昭仪情深意重,华昭仪又刚刚失子,叫人怜惜。就阖家流放到金岛上去,远离繁华,努力劳作吧。”

薛皇后真是一个狠心的人,那金岛四面环海,想要回到陆地上都要坐船三日的,海岛之上寸草不生,荒凉到了极点,这么一家子安享多年荣华富贵,不曾吃过苦的人过去,简直比斩首还要人命。

斩首,还能一刀痛快呢。

“姑祖母仁慈。”夷安叹道。

“我于早朝,也这样说。”他一出列赞薛皇后仁德,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这是功勋显赫的清河郡王,第一次旗帜鲜明地立在薛皇后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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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舍出去个女孩儿给清河郡王做王妃,薛皇后的好处这么大!

只是看着仿佛他父王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不过萧翎匆匆下朝来平阳侯府,没有注意。

“你都是为了我,我明白。”夷安温声道。

“咱们……”萧翎说了这个词,耳根子又红了,低声道,“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正说着话儿,那方的夷柔已经脸色发红地过来,后头唐安眉飞色舞,仿佛占了大便宜的模样,就叫夷安有些古怪。

夷柔目光漂移,下一次地握了握自己的衣袖,这才与夷安低声道,“回头与你说。”然而夷安看着她转头看向唐安的目光,仿佛十分复杂,又带着几分温情,不由心中好奇。

“柔姐儿脸红了。”七皇子哪里知道女孩儿家的心事呢?顿时指着夷柔叫道。

萧翎大逆不道,一把捂住了这肥皇子的嘴,这才提着这皇子跟着夷安的身后往正房走,一进门,就见大太太正提着手上的剪纸与大老爷说些什么。

听见门口的响动往这一处看来,大太太一转头,落在了萧翎的身上目光就是一亮,只觉得这女婿十分称心,便含笑道,“阿翎来了?正巧儿府中置了杏仁茶,上一回我见你喜欢?尝尝这回如何?”说完,已一叠声地命人去端杏仁茶给清河郡王暖暖身子。

大老爷目光沉沉地看了看外头的明媚春光,又看了看容色正好的萧翎,最后看看如今看着女婿忘了夫君的媳妇儿,突然觉得有点儿悲凉。

☆、第97章

大老爷既然心塞,自然不能叫敌人好过。

第二日,平阳侯义正言辞地参了烈王这个贱人,细数了烈王的无耻行径,上到青史下到眼前,引经据典古往今来把纵妾行凶无耻败类烈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并黑着脸询问了一下脸色比他还黑的烈王,管不住一个儿子的妾,用不用平阳侯府出人教教王府什么叫规矩与脸面?

管不住自个儿裤腰带,还管不住个儿子的妾?!

这么没用,还要裤裆里那玩意儿做什么?!

这个……武将么,粗人,什么都敢说来着。

烈王如同挨了当头一棒,在满朝文武意味不明的目光里目瞪口呆。

他自然不能说是自己闺女的主意,不然听个小丫头的话……更不该再要那啥啥了。

大老爷又用居高临下的鄙夷目光,表明自己与贱人不屑为伍!

薛皇后自然是要拔刀相助的,很觉得烈王府管家侧妃不大给力,申斥了一下,顺便与烈王和气地询问,要不要换个侧妃试试管家,比如烈王第三子第四子的那个亲妈?

被真爱那侧妃的烈王断然拒绝。

薛皇后也不恼,又问那侧妃最近是不是病了,怎么突然这样脑残,不是她从前哭着喊着做小猫小狗时的智商呀。

烈王气得眼前发黑,当场与薛皇后为了小妾有木有脑残发生了激烈的讨论。

朝中文武一早朝就心情澎湃,纷纷围观薛皇后与烈王为了这点儿狗屁倒灶的破事儿纠缠不清,都看了烈王的笑话顺便听了点儿烈王府不得不说的八卦故事,觉得今日上朝真是不虚此行,特别充实,之后对被烈王揭了短儿的平阳侯就更多的是同情了。

大家族成百上千口人,谁家没有一二个倒霉侄女儿呢?那谁谁家私奔的,谁谁家哭着喊着做了才女天下闻名的,就不细表了。

说出来都是一脸血,谁都别笑话谁。

一时间同是天涯沦落人,平阳侯在朝中,仿佛是有了共同语言,竟吃得开许多。

一时间大老爷十分春风得意,交下了一二好朋友,又有个鞍前马后的郡王女婿,朝中都要赞一声人生大赢家。

人生大赢家正在套车。

耷拉着头带着同样耷拉着头的清河郡王,岳父大人头一次对女婿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情来。

“过几日我就带着夷安回来,你在家好好儿的。”大太太对默默地蹲在车旁勒马的大老爷温声道,“我不过是带着夷安回娘家去,你知道的,她还是第一次回国公府,怎么着也得住几天,叫母亲父亲们都开心点儿。”

见大老爷闷闷地点头,大太太觉得好生心疼,宽慰道,“二叔这一家子都叫姑母撵到了海岛上去,虽然他十分混账,然父亲总是将他看做是弟弟的。”

这就有点儿水分了,宋国公若觉得薛家老太爷是弟弟,也不会袖手旁观,看着他全家流放了。

“早点儿回来。”大老爷轻声道。

大太太含笑带着夷安上车,就见下头萧翎仰着俊美的下颚往夷安的方向看,仿佛自己是拆散了七仙女儿的王母娘娘似的,心中一叹,这才与萧翎含笑道,“若瘦了一点儿,回头我给你负荆请罪。”

“不敢。”萧翎嘴上说不敢,一双眼睛默默地记下了夷安的胖瘦。

一只肥皇子欢欢喜喜地滚上了车,抱着夷安探出大脑袋对萧翎热情地挥手,叫道,“翎哥儿放心,舅舅照顾安姐儿呀!”

见了这肥皇子奸坏奸坏的模样,萧翎嘴角抽搐了一下,抬头往夷安的方向看,轻声道,“我等你。”

仿佛是孟姜女一样可怜,眼巴巴的,叫夷安沉默了一会儿,随手从怀中丢出了一个簇新的荷包哼道,“一个用不败么?好歹是郡王,也该全新的才好。”上一回她绣的荷包叫萧翎天天带着,风雨无阻的,不知怎地竟都旧得不成样子,如今这个,也不知能用多久。

“再给一个吧。”萧翎捏着荷包眼巴巴地说道。

夷安对得寸进尺的家伙没有一点儿的同情心,冷酷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一侧的大老爷看不下去了,想了想闺女正给自己做鞋呢,实在不能叫她分心,冷哼了一声,刻意地弹了弹自己的腰带,展现了一下腰带上闺女绣的祥云,这才亲自带着大太太与夷安一路往宋国公府去了。

萧翎远远地看着车消失,终于发现,原来没有名分,是这么一种感觉。

有了名分,就能如大老爷一样上门,没有的倒霉鬼,看着心上人一家的背影吃灰。

觉得这种悲剧叫人心口疼,萧翎垂着头直奔自己的郡王府,敦促赶紧完工。

等这媳妇儿娶进门,他就是有名分的人了!

不提郡王府上蹿下跳,只夷安坐在车里有些忐忑,见大太太看过来,便笑道,“母亲别笑我,第一次见外祖与外祖母呢。”

“你外祖一定疼爱你。”大太太慈爱地摸了摸夷安的脸,叹气道,“从前,就算是把你送到京里来,也好过在家里了。”

“母亲。”夷安蹭了蹭母亲的手,见她有些伤感,便低声道,“对不起。”

“你三姐姐,与你说了什么,两个神神叨叨的?”大太太只觉得夷安仿佛经常露出愧疚,心里有些难受,便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与夷安笑问道。

“三姐姐还想与母亲说,谁知道外祖母与母亲传信要见呢?”夷安想到夷柔满脸通红的模样,再想想笑嘻嘻看着没心没肺的唐安竟然有那样的心思,便急忙笑道,“他前儿兴冲冲的来,鬼鬼祟祟的,却是把自己攒下的私房都给了三姐姐,说早给也是给,晚给也是给,做夫君的,就该把私房交到媳妇儿手里头。”

这样主动上缴私房,还上缴得这么高兴的,夷安也是长见识了。

顿了顿,想到夷柔与她说的那些银子地契,夷安的惊叹道,“没有想到,都说唐家这位跳脱,然外头的产业竟都不少。”

“我打听过,这孩子虽然并未出仕,然而在京中交友宽阔,十分大气,脑子又活泛,路子多,因此颇有进项。”大太太顿了顿,便皱眉道,“只是不知岳西伯夫人是否知道,别生出了芥蒂。”

儿子的私房成亲前就给了儿媳妇儿,谁听了心里能欢喜呢?

“仿佛不知。”夷安迟疑道。

“唐家这孩子看重柔姐儿,愿意这门婚事,只是却不合适这样儿。”大太太摇了摇手,这才说道,“什么秘密能瞒一辈子呢?这虽是对柔姐儿好,然而日后恐生出嫌隙,得不偿失。”

她想了想,与夷安继续说道,“别把人都当傻子。叫柔姐儿先别要他东西,成亲了给,谁都说不出理去,也显得咱们侯府姑娘尊重矜贵。还有你三姐姐的嫁妆,”想到夷柔把压箱底的银子给了姐姐,大太太心中就生出怜惜来,与夷安笑道,“咱们府上也不缺一副嫁妆,定叫柔姐儿体体面面地出门去。”

“我也是这样劝三姐姐。”夷安便笑道,“三姐姐也是懂事的人,并没要,只是感激这人的心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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