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兴许有什么急事来不成?”锦儿托腮思考,又补充道,“我记得昨日他说他知道了,再等会吧。”
“那再等等吧。”她心生落寞,手捧着茶杯时不时添茶,不知不觉已经将茶壶里的水喝过大半。这茶便是他给的祁门红茶,香味沁人心脾、味道甘醇润滑、色泽纯正诱人,可惜独饮无趣,便觉索然无味。
锦儿见她眉头微皱,似乎又在多想,便编了段子哄她开心:“自古才子佳人幽会,小姐说最辛苦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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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过于最受相思之苦的那人,要能猜,要能等,也许只落得一场空。”她年幼时并未听过许多带有爱情叛逆色彩的故事,家里连《西厢记》这样的话本都不曾有,否则要被说成是闺阁里举止不检点,思想不端正,这一年里闲暇时间多,才有幸看一些对男女之情描写得比较热烈的书,而且有很多带有艳情的内容……好吧,只是故事引人入胜,讲述精彩,让人难以释手罢了。
“依我看不然,这最辛苦的莫过于红娘了,要挨得打,要经得问,会猜两人的心意,还要把话传对了,幽会时还要躲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总之最是可怜。”
“哦?可是我们没有红娘。”
“我不就是吗?要传话,还要陪着你同男人私会。”锦儿一脸惨兮兮的模样,“人家约会是花前月下,你们这是冰封雪飘北风呼啸,我真是最可怜的红娘。”
话刚刚说完,天边飘下几片柳絮般的雪花,在风里打着旋儿,又飘进亭子里。
焉容轻瞥她一眼,似是责怪她说话太过灵验,可心里又很自责,好好的非要拉着小姑娘出来挨冻,很是过意不去,却硬了硬心,半开玩笑道:“赏雪也是不错的。”
“……”锦儿知她不舍得这么早离开,只好将就她,还好今天并不算冷,穿得也厚实,便再等等吧,上天保佑,她刚刚只是一时口快,可千万别应验了,下几片雪花也好,可不要冰封雪飘。
又过去一刻钟的时间,雪已经将地面铺上了浅浅一层白棉花,焉容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今日在打扮上费了些心思,担心穿着臃肿不够美观,便没有穿那件很厚的棉裙,现在腿上就有些冷,只好不停地跺脚。
“我们回去吧。”
锦儿面露惊讶:“小姐不等了?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不等了。”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可她不是一个人,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拖累别人受冷,还是早些回去好,或许那人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聪明,来不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心灰意冷。
二人刚出了小亭,往东门走去,正要推门进院子,便听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同时回头,看到小路上一辆褐皮子的马车朝这头跑过来。地上这层雪特别滑,马跑起来不够快,一颠一簸,看起来十分滑稽。
焉容忍不住勾唇,哪怕是晚了些,人也来了,便在东门驻足,静等一会,马车停在眼前。
车外头的人并未下车,只在车前拉住缰绳,喊道:“姑娘快上车,我家爷在流觞阁等你,有重要的人要见你!”
她定睛一看,正是小五,事出突然,便问:“究竟是谁?”
“总之很重要,您去了便知道了!”
对方刻意卖关子,语气也听不出好坏,让她心存忐忑,一时间各种揣测纷纷涌入脑中。她转过身对锦儿交代几句,叫她先回到别院,自己则上了马车。
雪下得越来越大,道路越发难走,马也不肯快跑,每走一步都将蹄子抬得老高不肯落下,焉容将马车里的一条毯子盖在腿上,掀开一侧小帘不时往外看上一眼,心里绷得极紧。
究竟是谁呢?对她来说,重要的人不多,可她就是不敢想,她想见皇上,可也未必能够见得到。只盼马车赶紧走,早点解除她心中的疑惑。
临近正午,天却未放晴,反而灰蒙蒙一片显得格外压抑。小五能在东门找到她,说明萧爷已经提前猜对了地点,时间不用说,必定是最浅显的,可他没能按时来,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对于未知,她拿捏不准,人也似悬在半空一般,起落不定。
终于到了流觞阁,小五将她扶下车,把缰绳直接塞到一个仆从手里,吩咐他去饮马,自己则带着焉容一路上了三楼的雅间。
兜兜转转几层楼梯,她从未觉得这楼太高太绕,今日却深受领教,待小五一推开门,她便提着裙子挤了进去。屋子里,炭火烧得极旺,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两位男子坐在案前,一位身着玄衣,面容清冷,正是萧可铮;另一位身形瘦削,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属于他年纪的沧桑,他就是……
“姐!”未待焉容说出话来,对方已经霍的从凳子上站起匆匆朝她奔来,此人便是林焉泽,她思念牵挂已久的唯一的亲弟弟。
“焉、焉泽?”她万分不敢确信,如同做梦一般,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个头还没有她高,身材细瘦如同细竹竿,蜡黄的脸色上因激动而显出几分潮红,嘴唇还因紧张而颤抖着,俨然一副孩子的模样。
她有两年多没有见过弟弟了,男孩子十岁自十二岁的身体变化还不算大,还能够轻易地认出来,可她心里酸涩极了,这两年他都没怎么长个子,这么重要的成长期就被残忍地耽搁了,可怜的弟弟,她一时难过,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少年被她感染得眼眶发胀,也忍不住想哭,却还要劝着她:“姐,你别哭……”
她越发难以自制,泪眼婆娑地拉着他的手问:“爹娘怎么样了?在那边过得是不是很糟糕?”
“他们都还好,只是日夜劳累,那里冬天来得早,去年到那边很不好过,今年才好了些。”
不用细说焉容也是知道的,北疆苦寒多荒地,她的父母一把年纪了,怎么能过好呢,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自责:“都怪我,什么都做不好,不能救你们回来,我没用。”
焉泽连忙安慰:“是我没用,堂堂男子汉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姐你别这样……”
两人你来我往争着自责,涕泪交加,谈到伤心处便止不住掩面流泪,快要到了抱头痛哭的地步。
萧可铮心疼她身体不好,担心这样哭下去伤了元气,连忙递了手帕给她,劝道:“别光站着了,坐下来吧。”也不等她做出反应,将焉容拉到席上坐下,少年紧跟着她,目光一瞬也不曾自她身上落下。
此刻她才想起他的存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焉泽怎么回来了?”
“这要靠我大哥的手段,其实还能让你母亲也一并回来的,只是她不愿离开你父亲,便没有强求。”有钱能使鬼推磨,北疆那种地方,天高皇帝远,看管并没有那么严格。其实在前几代皇帝治理朝政的时候,流放不会发配妇孺,可最近几代皇帝在律法上都十分严苛,已经达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这似乎是一种文明的倒退。
正值中午,外头寒风呼啸,屋内炉火正旺,亲情升温,显得暖意融融,这对姐弟也不再哭了,菜一上来,便争着为对方夹菜。
萧可铮存在感越来越薄弱,为她频繁夹菜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相反焉泽却看在眼里,问道:“姐,这人是怎么回事,他说是我姐夫,那原来那个呢?”
焉容的筷子悬在空里,她脸色一僵,转头对着萧可铮将筷子搁在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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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火自焚
林焉泽一句话将原本比较温馨的场面打破,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焉容,希望得到一个令他安心的答案。
焉容却将目光落在萧可铮身上,她想知道在她来之前两人都说了些什么,焉泽回来得太突然,有些事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跟家人说自己做了一年的妓|女,想必能伤透他们的心。
“先前接他过来,他硬是不肯跟我走,我只好这样说了,至于其他的事,我想还是由你亲口说吧。”萧可铮道。
她微舒一口气,心想这样还算容易圆过去,思索一会,面上扯出几分牵强的笑意,道:“马解元与我感情不睦,只好和离。”
“啊?他那个人不是挺温和的吗?姐姐你也没什么脾气,为什么……”林焉泽倒是见过马知文许多回,看他为人老实好学,应该不会欺负姐姐吧?
“没什么,这些事都过去一年了,没什么好说的。”焉容垂眸,拾起筷子夹了只对虾放进他碗里,弟弟年幼,关乎世态炎凉这样的话题未必能懂,说多了反叫他为自己担心。
“那这位呢?”林焉泽用筷子尾轻轻朝萧可铮的方向指了指,小声问,“如果真是我姐夫,那你们成亲了?”
“额……”这真是个问题,她也摸不清楚两人是什么关系,并非知己,又不是床伴那么简单,可她非妻非妾,焉泽这姐夫可叫得有些牵强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老不在身旁,我又岂敢擅自完婚呢。”
“原来如此。”林焉泽没有从她话里听出敷衍之意,却对结果比较满意,既然姐姐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那再成亲一次便不能草率,这个新姐夫一定要足够好才可以,姑且自己先留意着,起码要入他的眼。
萧可铮比他思虑更深,看焉容的目光又沉重一分,两人目光相对,都悠悠别了过去,在心里惊起细小的波澜。
用过饭后,几人下楼,经过一家点心店,焉容往焉泽手里塞一块碎银,道:“去挑几样点心,留着路上当零嘴。”
“姐,你都多大了……”
“去就是了,快去!”焉容含笑将他推过去,扯了萧可铮的袖子拉他到角落里,脸上愁容顿现,“我要把他安置在什么地方呀,总不能带回裙香楼吧?”
萧可铮淡淡一笑:“早就安排好了,你还记得夏天的时候我带你去过一个园子么?”
“啊,记得。”
“就在那住下吧,你也在那住,省得他起什么疑心。”
能有个正经的住处再好不过,她心头微微一松,问:“可还有旁人在哪儿?我们去合适?”
萧可铮表情有些无奈:“本就是给你留的,哪能叫旁人住上?要不是中秋那会儿你不跟我回来,如今早在那里住上好几个月了。”
“……”提起这事自己也无奈,两人或多或少都有错,但自己委实不该胡思乱想加深误会,不过也幸亏那时出了这桩事,不然她就没有机会当上花榜状元,更别提见到圣上为家父沉冤昭雪。
“我如今也不会在那久留的,还是得回裙香楼。”
“我知道,那等你父母平安回来呢?”
“嗯?”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听懂。
他将她往怀里拉近,思索片刻,沉吟道:“就是先前提过的,你要不要……答不答应让焉泽叫我姐夫?”
这这这……绕了个大弯子,硬是不肯问一句“能不能嫁我”,这叫她怎么回答?焉容红了脸,只低着头,喃喃道:“昨个儿的字谜,你没猜中。”
……又叫她跳过去了,他顿时皱起眉头,心里攒满遗憾,忙为自己解释道:“怎么没猜中,
兑卦为泽,我把焉泽给你接回来了,至于时辰不对,那也是接他耽误了。”
焉容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又忍不住往自己脸上添彩,笑道:“那也是我算得准。”
“那就没有我的功劳了?”男人顿时拉下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当然不是。”她笑迎过去,又往他怀里凑了凑,仰头满眼柔情地看着他,果然见他面色舒缓,突发奇想,踮着脚在他下唇轻舔一下。
他一怔,顺着自己鼻翼往下看去,对上她璀璨的笑意,掺杂着一丝细微的挑|逗之意,粉嫩的唇上有淡淡的水色,可想而知,她刚刚舔他的舌尖该是如何粉润,方才那一举又是如何活色生香、极致诱惑。
这是奖励?为何心里是喜悦的,可这种被挑起来的感觉似乎是种惩罚,他往前挪了一步想再靠近几分,却听她局促不安道:“焉泽过来了!”
他立即往后退步与她保持距离,静等着林焉泽回来,心砰砰乱跳,好像被人撞破了奸|情,然后默默地数着数,一下,两下,三下……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被骗得好惨。
四周立时安静下来,助长了他做坏事的念头,看她躲在不远处偷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他过去将她压在墙上,很放肆地亲吻。这样才能更加过瘾,可以肆无忌惮地品尝她的气息,可以肆无忌惮地掠夺,可以一解方才被小猫撩一下的心痒难耐。
焉容想点到为止,谁知他纠缠许久,再这么下去焉泽真的要回来了,可不可以以后补上呀,这种事一点都不想被弟弟瞧见,他又不肯放弃,时轻时重地吸她的舌头,弄得她神经都被扯断了,一头想极力保持冷静脱离他,一头又沉浸其中越陷越深。
越是不想被撞破,却听脚步声渐渐放大,此时她再不敢拖延,一个激灵恢复理智,大力将他推开。男人眼里还有些不情不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舅子捧着几盒点心目瞪口呆。
“咳咳。”他用手指勾了勾鼻尖,掩饰脸上不自在的表情,道:“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提着裙子当先跑到马车前,也不等人搀扶径自钻进车里坐下,用手背给自己滚烫的脸颊降温,这种事,唉……颜面尽失呀,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玩火*。
不过一会林焉泽也进了马车,为免尴尬,自己将点心盒拆开一个劲吃,也不刻意去看她的脸。倒是那人也自觉了不少,跟小五坐在马车外头。焉容心想,亏得他有自知之明,若是敢进车,非得把他挡在外头不可。
这尴尬的时间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到了园子里给焉泽收拾住处,挑了间离书房近的房间给他住,一应家具都是新的,也很齐全,看得出来准备很充分。
萧可铮特命小五去买两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过来,要老实懂礼且面貌周正的,能伺候焉泽日常起居,平时也可以陪同读书或者玩耍。
姐弟二人交谈一下午,其间焉容特问学业,这两年,他都过着没有纸笔书本的日子,想来耽误不少,便是好苗也因懈怠变成了朽木,再学恐怕要吃力了。
林焉泽道:“爹从不肯松懈对我的教导,白日干活时吟诵经典诗篇,每每念到感同身受之时,常垂泪涕泣,或仰天大笑;夜了,于夜灯之下,手握木枝划地成文,叫我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焉容心中感慨,不由想起幼时父亲把着她的手教自己写字的情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家的温馨俨然成了回忆。父亲的字笔法刚劲,风骨清新,可惜人微官低,若是身在高位,只怕早就被捧成了书法大家。
“爹他……苦中作乐,能构思文章,多少也能排解劳苦。”她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心里更加沉重。
“姐姐说得对,爹说流放给他的不仅仅是苦难,更是境界的提高,他叫我把那些诗文都背下来,有朝一日回到家乡整理成集,以传后世。”
焉容抬袖抹了眼泪,哽咽道:“好,咱们明日便动笔。”听了父亲的原话,她似乎领会了他的想法,他已经接受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惩罚,用默默承担的方式将痛苦隐忍,他心境的开阔,已到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地步。
大理寺右评事本就是个闲职,对林清誉来说,个人的才能无法施展,怀才不遇,心中愤懑,后来因触怒权贵惨遭流放,却在苦寒的边关得到心灵的释然,于他而言也许是欣然的,可他的女儿还在充满罪恶和人欲的青楼里争取一切机会解救他。
姐弟二人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整理出了一本文集,里面有三十二首五言诗、二十八首七言诗、十五首词、九首赋,内容多描述北疆的见闻,兼咏史怀古等。里面不乏许多对艰难苦旅的叙述,比如“屐破足裂”、“衣不御寒”等等,焉容每回看到这样的情节,便哭得两眼红肿、气力耗尽,更加坚定了救父亲回京的信念。
这本文集被暂命名为《清心誉事》,焉容又抄录一份,打算带回裙香楼,有朝一日得以结实身居高位且有良心的官员,将这文集呈上去,也许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眼看着夜会要办第二场,却因焉泽的存在无法开口辞别,万幸的是,萧可铮为焉泽寻到的师傅到了,夫子姓张,曾为一个书院的老师,是个品性端良的人,一讲起学问来滔滔不绝,且为人不拘小节。萧可铮便是看重他这一点,没有对他这个商人抱有瞧不起的态度,想来也不会对一介青楼女子的弟弟不屑。
安排好林焉泽之后,焉容坐着马车安心回裙香楼,一路无事,路经东市的时候便见人群熙攘,将通行的路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她忙叫车夫停下前去打听,自己则戴好面纱掀帘观望。
这里是刑场,难不成是今日有人要被砍头?不过往日也没有这么热闹吧。眼见车夫过来了,她忙问:“怎么了?”
“回姑娘,有个叫徐凛的大官今日要被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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