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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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厨房管事还给她个方便,只当她还有恢复原职的一日,可见这二姑娘长久都不曾搭理过她,知道是被厌弃了,便再不似起先那般,个个一视同仁,该干的一样再不能少。

红葵是去瞧过她几回的,知道日子过的不太好,原先一双皙白的手,这如今不过几个月,就给糟践的又粗又黄,简直变了个样。

这会儿听姑娘要将她两个换一换,怕的再不敢开口,只垂头一副认错模样。

见她这般,珍姐儿更是鄙夷,“没屁用的蠢东西!还不赶紧跟上!”

珍姐儿趾高气扬地领着丫头回了自个院里,周氏却心慌意乱地捱到了晚上。

纪大老爷进门就见她脸色不好,少不得问上一回,周氏张张嘴要说,话到了嗓子眼又给咽了回去,只得摆摆手干笑两声,“无事,老毛病又犯罢了。”

周氏月子里受过风,因此十天半月的就得闹一回偏头痛,纪大老爷心下了然,免不得又说了几句关心话。

两个在桌前坐下,周氏每每出神,纪大老爷皱了皱眉,搁下手中的筷子,问道:“想甚想的这般入迷?唤你好几声都未答应。”

周氏惊得连忙回过神来,紧了紧筷子才又掩饰地笑两下,“没事没事……”

明显是敷衍的态度,纪大老爷心下有些不耐,却也再未出声。

今日便是要宿在正房的日子,纪大老爷洗漱出来,宽衣就寝时,瞥眼见周氏还未妥当,扫兴地一撇嘴,扯过铺盖覆上就闭了眼。

周氏听见动静转身看了一眼,见他倒床就睡,心下便有些不是滋味,可这会儿再不是滋味,也抵不上忧儿的心。

握住梳篦的手都在打抖,周氏刚要催促柳红也去看一下,走了一趟的紫霞便回来了,周氏赶忙起身拉着她到了外间,紫霞还未喘匀气儿,她便急急发问:“怎么样?二爷可回来了?”

紫霞顾不得被她抓疼的手,拧着眉摇了两下头,“没呢!可怎么办呢太太,不若就跟老爷实话实说罢,老爷的法子定比咱们的多……”

“好好好……”周氏再顾不了其他,奔进屋就朝纪大老爷扑去,恨不得时光倒流早些告诉他,“老爷老爷!”周氏心中悔的不行,隔着被子大力摇着他的肩膀,“老爷快醒醒,醒醒,出大事了!”

纪大老爷睡得正香,“哼唧”两声醒过来,迷瞪着眼睛就见周氏一副哭哭啼啼,天要塌下来的模样,一晚上压下的不耐俱成了火气,“做甚!有完没完?”

依照往日,周氏早也要顶了回去,这会儿却沉下声道:“老爷,江儿怕是出事了!”

“甚?说清楚!”许是察觉到事态严重,纪大老爷一瞬坐起来,周氏将昨日到现在都未见着纪二人影之事说与他听。

纪大老爷先是脸色黑上几分,过后才似压着怒火冲她吼叫一句,“蠢妇!竟是磨了这许久才告诉我,万一真出了事,你就等着哭罢!”

这话一落,周氏便似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江儿……我的江儿……老爷诶……”

“闭嘴!”纪大老爷正穿衣蹬鞋,被她这一哭吓一大跳,面上更是沉下几分。

柳红两个机灵,低声劝几句,周氏方歇下来,抹了眼泪勉强恢复如常。

纪大老爷见此,不免重重叹口气,“在府里等着,我纪家几百年驻扎此地,量没有哪个敢混来!”

周氏含泪点点头,纪大老爷刚一迈步,屋外就传来一阵“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又是“咚咚咚”的一阵拍门声。

打开门就闯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一张脸白的似纸,上气不接下气的,跪地就牙齿打颤,“老爷太太,不好了,二爷闹出了人命!”

☆、第14章 行卑鄙

周氏两眼一翻,险些栽倒过去,两个丫头连忙扶住她,又是掐手心掐人中才给缓过来,周氏猛地一下抓住二人的手,“老爷!老爷呢!”

“老爷早走了!”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哪个心里不胆战,纪大老爷尚不及仔细打理,只略略整顿了装束便就急匆匆去了。

两人合力将她扶到了榻上,柳红才又继续道:“太太万不好再激动了,老爷既去了衙门,就必定能摆平了此事,咱们此刻该做的便是在府里静心等候,万不能自先乱了阵脚。”

周氏一下子瘫软了身子,愣怔许久,又突地弹跳起来,“快!笔墨伺候!”紫霞刚一转身,忽地又被叫住,“停下!耽误时辰,紫霞走一趟,务必请大老爷出面。”

这大老爷便是指的周氏娘家大哥了,她想的清楚,这一家勋贵得给个三分情面,两家勋贵只会更好,没有更坏。周氏见紫霞去了,便再也坐不住,在地上来回走动不停,心里一刻不歇的求天告地,只盼那受害的一家是个庶民才好。

……

纪大老爷天色将亮时才回来,带着一身寒气步进屋,临走时尚还镇定自若,回来时却是铁青着一张国字脸,满目怒火。

周氏在屋里坐立不安,听见动静就奔到了门边,不顾去看纪大老爷脸色,伸着脖颈就往外看,竟是半个人影也未瞧见,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又青白几分,回头就焦急发问:“江儿呢?我的江儿呢?老爷怎地没带回来!”

“还带回来?我真恨不得没他这个儿子!”纪大老爷背手立在桌前,怒地扬手就砸碎一只茶盏,“这个孽障!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往日早叫你严加管教你偏是不听,这下好了,为着一个娼妓竟还惹出了人命,官府已经缉拿,铁证如山,除非受害那家不再追究,否则,便难逃牢狱之灾!”

周氏犹如五雷轰顶,僵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过了许久,才一下跌倒在纪大老爷脚旁,失控地哭喊起来,“老爷为何不救他出来!那章大人不过年初刚上任,初来乍到,任事都须酌情考虑,咱们多送些银钱去,就不信他不识趣!”

“我何尝没试过?可人家似是半点不着道!倒似清正的很呐!”纪大老爷重重叹一口气,甩甩袖子在桌前坐下,思起他与大舅子好话说尽,那章大人却仍是一副油盐不进、装傻充愣的模样,心里就七上八下,片刻不得安宁。

这小儿子平素再是不得他喜欢,可终究是他纪家的骨肉,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锒铛入狱。

周氏这时已经被丫头扶起来,抹了眼泪慢慢镇定下来,知道自己再不好添乱,只一双眼睛殷切切地看着他。

纪大老爷蓦地站起身,看她一眼道:“也莫太过忧心,身份摆在那,量他不会伤人,我这就去林大人家里走一遭。”

这林大人便是前任青天大老爷,与纪家算是有些交情,现任章大人不卖情面,老交情的林大人却不好不卖。

林大人已是花甲之年,吃好睡香体健不说,整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修剪园林,侍弄花草。

这日照旧钻在园子里摆弄,下人便报,“纪家大老爷来了。”

他心底称奇,不及换身衣袍,出来就见纪大老爷候在厅里,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见他一来赶忙就迎上来,揖了一礼,“今日实属唐突,还望老兄见谅,小弟有一要事相求。”

林大人本还要同他侃上两句,一见他神色有异,便放下取乐之心,引他进了书房。

纪大老爷道清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为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林大人不免也长吁短叹起来,“这事我倒是闻见了风声,只当你轻易便可解决,没想……倒是我疏忽了,你且先回,我派人细细再去打探一番,明日再予你答复。”

纪大老爷一宿不曾睡好,赶在林大人用完早饭后,便再次登门。

林大人请他坐下,待丫头上了茶退下,才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你可是得罪过薛家?”

纪大老爷懵了片刻,才道:“老兄何出此言?倒是不曾有过。”

“那就奇了。”林大人捋捋胡须,“那受害之人,正是薛家的下人,没道理为着个下人打抱不平,就不顾忌两家因此解仇?”

“原来如此。”纪大老爷一瞬回味过来,怪不得章大人不为所动,原是薛家在背后捣鬼!

只这薛家为何要这般做?

临走前林大人还给他出主意,指路他亲自登门拜访一回,探明了薛家用意,总好比在家中蒙头转向的好。

为着不显唐突,纪大老爷回府就派人送去一张拜帖,因是当务之急,时间便约在了当日下午。

两人草草用过午饭,周氏顶着一张憔悴的脸问道:“老爷这时候去薛家做甚?”又似想到了什么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起来,"江儿出事,可是薛家害的?”

纪大老爷这会子急着出门,没空同她解释,周氏却只当他这是默认了。一时气的浑身颤抖起来,待纪大老爷远的再瞧不见身影,扬手就将手边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果然是那个扫把星!”

柳红紫霞两个听得明白,对视一眼,才又各自在心里叹气:佟姑娘怕是要不好过了。

……

纪大老爷进了薛府,薛府下人怠慢无礼不说,光说他在这会客厅里等候许久,不说薛家主人,光是连个府里像样的管事都未见着。厅里除了几个随侍的丫头外,便只得他这一个客人。

纪大老爷心下恼火非常,暗道这薛家果然是粗俗无礼的暴发户人家,竟是这般不讲究礼节,半点待客之道也无!

许是见纪大老爷面色沉下来,厅里几个丫头心下微有些发憷,背着他相互使了个眼色,才有两个丫轻手轻脚退出去。

须臾,便捧了茶进来。

纪大老爷碰也不碰,心下冷哼一声。压了压火气,正要打发个丫头再去传话,厅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叫纪老爷久等了。”金大作势哈一哈腰,动动眼珠子,面上笑容可掬,“实在不巧,老爷清早便出门办事去了,这会子还未回来,二爷昨晚上吃多了酒水,这会子正倒在榻上养精神。原说躺一躺便能好的,谁想这时候脑袋还疼着,不好亲自出面会客,因此特派了小的前来问候一声。”

纪大老爷原以为正主来了,谁想竟是来了个狗腿子,还一张口就一大堆托词借口,态度敷衍轻慢,恶劣至极!心里本也怄着一口气,这时间更是到了忍无可忍,当即拍案而起,“休要再应付敷衍,只去跟你们二爷说一声,怎样才肯罢手!”

金大却是半点不憷,面上敛去笑意,倒是显得一本正经起来,“小的心下不明,倒是临走时,二爷让小的传一句话给您,说是纪老爷家的外甥女儿倒是不错,很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咱们二……”

“无耻之徒!小人之举!”不及金大话道完,纪大老爷便怒不可遏地拂袖离去。

金大望着那暴怒之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无辜地摸摸鼻子,“……那就等着替纪二收尸罢。”

金大回身就去汇报战果,薛二爷哪里是吃多了酒,倒在榻上精神不济,这会子明明悠悠哉哉地歪在罗汉床上,边上还跪着两个服侍的丫头。

薛二爷听见他回来的脚步声,眼睛也不睁开,含糊就问一句,“怎样?可是被气走了?”

“二爷英明!可不就是!脸都叫气青了!”金大狗腿地凑近。

“起开!”薛二爷想也不想,朝着他大腿根上就是一脚踹上去,“浊气逼人!”

金大嗷叫一声,正委屈地揉着大腿上的软肉,才又听了薛二爷语气轻松肆意地道一句,“倒是难为他这个读书人了。”

“嘿!”金大揉着大腿,听了这话又忘了之前挨的一脚,不怕死地又凑上来,“二爷怎地不急?奴才瞧这纪老爷是个正人君子,怕是不会同意将佟姑娘送进来?”

“哪个许你呼她闺名了!”薛二爷照着他脑瓜就是一掌。

眼冒金星的金大好不委屈,“那该唤甚!二爷给奴才说说!有话好好说不成,非得这样动手动脚的,奴才便是下人,那也是有血气的!再说奴才也未唤佟姑娘闺名啊!要依这个,不知您还须揍多少个人才算罢休!”

“咳咳!”薛二爷咳嗽两声,见他一个大男人故作委屈地瘪嘴,颇觉刺眼,不耐烦地呵斥一声,“给爷闭嘴!再给我唠叨,便将你送出去!”

金大赶忙恢复过来,挺直腰杆,整顿头面,又恢复了平日正经模样。前不久就有一个爷看上了他,问二爷讨要了几回,好在二爷还未使唤腻味他,将他保了下来,可那位爷如今还惦记着。

二爷自来行事肆意,没准儿哪日心血来潮真个将他送了出去,那他才要哭爹喊娘呢!

“二爷,可怎办?”言归正传,金大又忧心起来,连带着岔开了话题。

“能怎么办。”薛二爷状似无意的来一句,“宽限他一日,后日若是还无举动,你便再往衙门走一趟。”

金大会意地笑起来。

☆、第15章 歹意起

这一日,纪府里注定不安宁。

周氏两个再是想要瞒住,可府外有关纪二爷惹出人命一案,却是逐渐沸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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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大爷也闻到了风声,自书院回来的路上,便听到不少有关弟弟的传闻,虽得几个同窗一路上宽慰开解,可一双紧锁的长眉便再未松开过。

带着两个书僮行色匆匆地赶回家,进府就朝上房去,天将暗下不久,纪大老爷坐在桌前却无心用膳。

正在这时,长子挺身而入,纪大老爷索性搁下碗筷,站起身对他招手,“回来的正好,早想送信叫你回来,咱们到书房去。”

要说纪大爷原还存着半信半疑的心,这时间见到父亲此番神色,心思一沉,彻底信了。

“可怎么是好?”纪大老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道了一遍,便是那薛二的无耻要求,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薛家要不是出了位娘娘,如今哪有胆子冲咱们纪家叫嚣!”

纪大老爷语气愤恨中又夹杂着几丝羞愧与惆怅,他纪家往日风光,如今却是越加萧条起来,原因无非就是子弟多数平庸无为,再少有那等出息之人,更加别提能有那在朝为官的。

纪大老爷一连叹出好几口气,发觉长子长久未吭一声,心下有疑,便朝他望去。

这一看,才发觉他一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俊脸,早已经面沉如水。

纪大爷沉声道:“薛二此人,品行极端恶劣,他既提出这般无耻要求,若未达成,只怕不会就此罢休。恐怕他很快就会再出下招……”

“那该如何是好?”纪大老爷是又愁又恨,“他这是蓄谋已久,只等咱们钻入圈套,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实在是卑鄙无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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