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之前被叫来的大臣一个一个离开了东宫,而前殿中的萧见深和傅听欢则来到了书房之内。
所有有关南运河的卷宗全被摊开,桌子上,椅子上,甚至是地面上,都被一册册摊开的资料铺满,重点部分全被摘抄记号。一项项的疑点,一条条的路线,被两人合并找出,记在心头。
当所有的一切做完,当萧见深终于合上最后一本拿在手中的驿报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继而王让功端着一盅燕窝推门进来,他先叫了萧见深“殿下”,而后又不往萧见深这边来,而是恭谦地将手中地燕窝端到傅听欢面前,并无师自通地称呼其为:“殿君且喝上一口解解疲乏。”
萧见深:“……”
傅听欢:“……”
从工作状态中暂时脱离出来的萧见深直接感觉到了炸裂!
他忍不住重复一遍王让功的话:“殿君?”
王让功已经转脸面对萧见深,他立刻察觉到萧见深话里的不满,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殷勤……也不由在心里悄悄腹诽了一句殿下呷起醋来也非同小可,他一个无根之人,难道还能与太子妃有什么不成?继续小心提议说:“殿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该是与太子妃进宫见帝后了,您二位——”
将要炸裂的萧见深不觉停下,顺着王让功的话往窗外一看,果然见昏冥的天色已泛出鱼肚似的白,进宫的时辰果然到了。
……但这个时候想这些根本毫无意义吧!谁要带一个男人进宫去见父母然后再让这个男人会见大臣命妇啊!
萧见深简直无力吐槽,他本想让王让功派人进宫将情况说明……但这种事情除了自己能解释之外还有谁能解释?因此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喉咙,只说:“不必准备太子妃的车架,孤独自进宫去见父皇母后……”
傅听欢从未想过要进宫,也早知萧见深必要贴心于他,这时便只言笑晏晏地看着萧见深。
萧见深随意将王让功打发了,一转脸就对上傅听欢的笑容,不由得顿觉心塞。他还想要与对方继续讨论孤鸿剑的事情,就听对方忽然道:
“殿下自迎亲之时便知是我吧?”
萧见深:“……”不,我当然不知道。但……
傅听欢又不以为意地说笑:“‘见卿如见故人’……殿下也不知究竟用这张嘴骗了多少人的心来。你我已亲密如斯,只打量身形便足以认出吧?”
萧见深:“……是。”
他这时已感觉自己脱离躯壳,开始以冷静的灵魂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既然掉了里子已成为既定事实,那么究竟是否要保全剩下的面子……
这个纠结并没有困扰萧见深太久。
他已淡定着脸说了:“我早知是你。”
那流光溢彩的眼波便转道了萧见深脸上。傅听欢咀嚼着齿中“生同衾死同穴”,话在舌尖一溜,换成了另外的句子:“你我窗下再弈一局?若殿下赢了,我便告诉你一个在南运河上,为抢夺孤鸿剑而杀了那么些朝廷命官的势力的秘密……怎么样?”
萧见深:“……”
工作脑瞬间打败了情感脑。
萧见深继续淡定,一掠衣袍,直接坐在了窗下小桌前,对傅听欢伸手做了一个请。
东方乍然而破的第一缕晨光,穿过亿万星辰与无垠河山,遥遥照亮他的面容。
章 二二
皇太子大婚但新娘变新郎的最终结果是怎么样的?
萧见深告诉你,后续的一应事宜,比如说亲迎之后的朝见、醴妃、盥馈、谒庙、群臣命妇朝贺等等……全是必须要收拾的烂摊子,好在萧见深收拾烂摊子已经收拾出心得体会来了。好比说在进宫之前他一直在想以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太子妃从孙若璧变成了一个男人;而进宫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用解释,他只需要说我娶到了一个男人,然后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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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一脸“你正该如此”的表情。
萧见深也一脸“我正该如此”地将事情给定下来,取消了之后太子妃要参加的种种仪式。
骆皇后无可无不可:“也罢,依你就是,反正生不出血脉,来年也不可能母以子贵。这样要废要立都是一句话的功夫。”
“……”一脸“正该如此”的萧见深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全身的鸡皮疙瘩如韭菜一样掉了一茬又生一茬,顿时也不在骆皇后这里停留了,匆忙便起身告退,连骆皇后之后的那句“我儿不要太子妃参加命妇朝贺就罢。反正此等隐私之事也无人敢宣之于口;但我儿可要安抚好孙将军,人家为了你连一生清名都不顾了——”也没听全。
而后他又回到了太子东宫。
南运河沿岸诸多知府被杀的消息此刻已从运河那边一路长了翅膀似的直飞京师,流言甚嚣尘上,虽事情还不至于连贩夫走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便光只是在三教九流中流转,也足够萧见深头疼万分了。
这时傅听欢便依前言和萧见深一一分说江湖中的事情——那一次的对弈显然是他输了,但他并不以为意,这事上若非要赢了才是无有趣味。
他这时亦是在萧见深的书房之中呆着。
萧见深伏案批文,他便在旁赏花品茗,信口而笑,闲言指点:“现在江湖中比较看得过眼的,魔道是释天教,释天教起于南方瘴毒之地,教众信众俱信大苦大难大慈大悲无极释天尊者,凝聚力堪称武林第一,又因为地理位置的因故,教中医文毒卷堪称一绝。但释天教中排位不以武功才智论,而是以对释天尊者的信仰坚定论,加上其教文条条框框数不胜数,终究不过龟缩南方的鼠辈,不提也罢。”
萧见深奋笔疾书。
“至于白道,三十年前算是问道宫,三十年后便算归元山庄吧。”傅听欢吃了一颗葡萄,甜腻的汁水在舌尖炸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懒洋洋说,“这归元山庄的庄主傅清秋乃是一时人杰,从一介人人可欺的猪倌到而今威风八面的白道领袖……呵呵,除了心计手段之外,一大半归了他那轩然霞举、英英玉立之态吧。”
萧见深依旧奋笔疾书。
“其他什么三山剑派七十二水湖舵主不过土鸡瓦狗,不值一哂。”傅听欢说,“倒是有两位曾独行于江湖的风流人物,奈何近年行踪渺渺,不能再见其天颜。”
萧见深继续奋笔疾书。
“他们一位是‘天独’聂齐光,一位是‘浪子’萧破天……”傅听欢刻意停顿了一下,没见低头的萧见深有什么反应,略有些不甘心,念头一转,又含笑道,“这两位都是世上一等一的性情人物,奈何天独年纪太大不似个男人,江湖中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红粉佳人蓝颜知己;而那萧破天又太像个男人,浪子一词,道尽所有。不怪江湖中有一段时日老流传着‘做人当做萧破天’这样一句话。”他主动出击,问道,“太子可听过萧破天这个人?”
“听过。”萧见深面无表情。
“太子以为如何?”傅听欢笑道,“这样的男人当能做天下所有男人的偶像才是。”
“……无甚感觉。”萧见深终于抬眼瞥了傅听欢一下,“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
傅听欢也不由一愕,几乎当场失笑。
蓬松的阳光正好在这时穿透窗扉,给窗边的人套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圈儿。
萧见深盯着那沐浴在日光中的人看了一会,冷不丁说:“好了,该和我回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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