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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的各家男丁户主纷纷点头,别人能体谅他们的难处那就好说了,至于别人的难处,那也不归他们管,况且他们也管不了贵人的难处。

“以往,庄子上的良田,是一亩交一半,不论年成好坏。”温宥娘道。

有年纪四十许的男人喊道:“五成也是不低了!咱们一家子只靠着那几亩地,还要交一半上去,也只年成好时刚好过活哩!”

这是担心温宥娘将庄子收成的比例调成其他人家的四比六。能吃肉的绝不吃豆腐,这让干了十年的五五分,怎么愿意再回到四六分的时候。

温宥娘听了,笑着道:“这天底下谁家都有一家子人要养,甭管他富贵还是小康,还是穷苦不堪,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本就是五五分,我也没丧尽天良到变成别人家的四六分不是?”

户主们纷纷点头,虽然心里舍不得当初那点子好处,然而庄子换了主子,能有良田种也是好的。

温宥娘扫视了坐在下面的人一圈,才继续道:“所以,咱们换个法子收租。也不知道各位满不满意那法子,我便先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以往庄子上的租子,一直是五五分,不论年成好坏。这十年的账本,我也看过。庄子上每年的产处有多少,相信大家心里也都有数。这吃得饱吃不饱,都是看运道,看年成。只是以后呢,我想着还是先将一亩地划个数来。”

“这么多。”温宥娘比了一个数,接着说道,“每年一亩地交出这么多产出,其余的多的便是你们自个儿的。各位意下如何?”

江南城一带的产粮一向丰富,温宥娘比出那个数,在没有干旱水涝灾害之时,对佃农而言,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因此,在座的许多人听了,纷纷点头,互相议论。

只有老村长在一边问了一句,“可若是碰着了干旱、水涝,可又是个什么样的分法?”

按照往年的交租法,每逢干旱、水涝之年,庄子是要减租的,以显主子的仁慈,也免伤天合。

不过要换成温宥娘的交租法,这就是得寸进尺了。

温宥娘看了一眼老村长,只慢悠悠道:“说到洪涝、干旱这等灾害,不知江南城一带,多少年才得遭遇一回?”

老村长张口便要说,便被温宥娘打断了,道:“若是我没记错,在江南城周围一带,旱涝勉强算是五年一回罢?”

老头只得点头,就自他出身到现在,这几十年的旱涝,平均下来,确实是五年一回。

温宥娘见他点头了便继续道:“旱涝,就是水灾。可张府的这庄子,除了不远处有一条山涧水之外,并不像江南城周边那一圈子,因有河道常被堵塞、垮提,这洪涝要从哪说着走?”

“再来说旱灾。”温宥娘顿了顿,“庄子自山涧引水入庄子,山涧至少百年不曾断流。这干旱又从哪来?”

无非是见着江南城周围被水淹了一些,庄头为了占便宜就谎报灾情,与佃农互相勾结罢了。

有年轻一点沉不住气的,闻言起身道:“郎君是富贵出身,又哪知道田地之事!连庄子都没去过,哪里知晓清楚!竟这般胡说八道!”

温宥娘看了那青年一眼,便跟之前扫视那一圈看到的对他敌视的目光相和,便知道这一位估计跟庄头关系好得很。

“我确是没去过庄子,然而总有人去见过!也总有人见了说出来!”温宥娘回视着他,嘴角一翘,“我说的是真是假,各位心里也有数。也别拿本郎君没去庄子上看过这话来糊弄我。庄子里有良田多少,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背面也画得明明白白。只要是识字的、会算数的,都糊弄不了!”

“一亩良田的产出,至少有三百斤。年成好时大约也有三百三四十,却只用交一百五十斤的稻谷。这笔帐划算不划算,各位自己在心里算一算。”

温宥娘道:“至于干旱年与水涝之年,若是真的,到时庄头先得与京中联系,京中自有人前来查证。是真的,该怎么减免,也当会与当地其他富户齐平,绝不委屈了你们。”

就算是与当地富户齐平,也是杨家村占了便宜,毕竟不论是干旱还是水涝,就算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以杨家村的地势而言也是受损最少的那一批,却是享受了同等的免租。

“要是各位觉得这个办法不好,愿意每年交五成的租子,张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温宥娘道。

明显每亩地一年交出一百五十斤粮食要比交一半的强,只是以后便占不了以往占的那些便宜,多少让有些人觉得舍不得。

温宥娘见众人神色,又加了一句,“说句不好听的话。今日这事儿总归拿出个章程,若是章程拿不下,张府也只有将这个庄子卖给城中的富户,让他们来接手了。”

江南城的富户,人在江南城,根在江南城,族中有出息者又在朝为官,本就是当地的地头蛇,又怎会惧这些小村子。

温宥娘这话,也有威胁的成份在其中。没得让他们占了便宜,就觉得自己是好欺负的,就想着更加得寸进尺了。

给了糖,总得要给根棍子压着,才知道恐惧,知道恐惧才有敬畏,有了敬畏才不敢在底下私自作耗。

有算数不错的,此时已将温宥娘给出的方案,套进将近十年的收成里算了一回,发现竟是多出一笔十分客观之数,心下也满意了。

“这个成!我签!”其中一少年叫道。

少年家中上只有老母、尚有幼妹,老母身体不好,幼妹年纪不大,租了两亩良田,全靠他一人撑着。

要说占什么好处,粥少僧多,也没能真占过多少。

如今在心中一算,觉得温宥娘提出这法子一年自家要多收好些粮食,自然就答应了下来。

少年说完这话,又替相熟的人家算了帐,竟是开始劝着旁人也接受温宥娘提出的法子来。

随后户主们开始交头接耳,互相算了起来,有着实不懂的,便将少年拉去帮着算。

……

这这么半个时辰之后,在座的户主们,除了有那么两三个没表态之外,其他的纷纷同意了。

表示愿意与温宥娘签署新的协议,且还一签便是十年。

对于剩下那两三人,温宥娘自然也有法子,只道:“这几家是不同意了?那么各位租的良田,恐怕就要分给别家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家中还能再办几亩田的?”

宗族里,虽然很多时候利益天然一致,然而也并不说代表内部一团和气。

就拿杨家村来说,里面各家各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不会只有一件两件。有仇的,有怨的,也不过是面上的和平。

剩下那两三户不同意,也是因平时日占的便宜更多,不肯割肉。

不过见不得他们三户的也不是没有,温宥娘一问,立马就有人说要多租两亩。那三人租的地,竟还不够那些人分的。

村里大多人不跟温宥娘一行对着来,剩下那两三个也不成什么气候,眼瞅着自己的良田还要被分,忙冲着温宥娘道:“那几亩良田,早被种着了,分什么分?借牛耕地,买种下苗,可都是钱呐!”

温宥娘眉眼不动,十分大气道:“不过几两银子,张府也不至于拿不出来。”

那三人被这句话顿时打击了下去,旁边的还在起哄要寻他们拿银子分良田,心中那些小算盘也打不起来了。

把村子里的人解决完,温宥娘一行才往庄子里去。

张昀良在一边道:“那仇府的庄头好大的胆子,现在竟还不来见人!”

温宥娘道:“咱们去也一样,横竖今日是要将他一家子撵出来的。”

张家四爷在一边一直在心里算账,等算了清楚,才跟温宥娘说:“你那法子,可就是亏了!”

温宥娘摇头,无奈道:“舅舅,不管是伯府还是我们姐弟,在江南也都没什么根基,就是按照老规矩来了,他们要耍滑头我们也一样被糊弄。还不如把道划好了,亏一点就亏一点。总比吃暗亏的强。”

家庭承包制的优越性,估摸着在大隆没有比现代人的温宥娘更为清楚。只要那些佃农在其中尝到了好处,以后自然不会再去占那点小便宜,到底是过了明路的东西吃着用着才心安理得一些。

☆、第078章 娇姨娘爷娘

小廖氏派往江南来守庄子的也并非仇府家生奴才,说到底这种事情她亦不敢被仇伯爷知晓。

温宥娘一行到庄子之时,早已经有家丁将庄头那一家子捆了起来,随后连着一应家什全丢了出去,直言当年的庄子置换之事已经被两府知晓。

仇府已将庄子归还,不过仇府的奴才,张府自是不会用。将庄头丢了出去,张家四爷便安排了家丁论组值夜,唯恐那庄头狗急跳墙之下放火烧人。

不过看庄头那模样,想来是她在京中留的陷阱将小廖氏给困住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廖氏直接放弃了这几个庄子,竟是连信也不通一封。

有住在庄子上的佃农家女眷上前给温宥娘一行准备房间,铺好了房间又去烧火煮饭。

于佃农而言,只要地还能继续种下去,哪个东家不一样?

温宥娘一行坐在大厅当中喝茶,张家四爷敲着桌子道:“今日之事,恐怕明日就要传到其他几个庄子的人耳朵里了。”

撵出了两个庄子上的庄头,温宥娘要的便是这种结果,杀鸡给猴看,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该如何动作。

当然庄头们肯定会聚头商议后事,而温宥娘在杨家村里的做法,自然也能传到其他几个庄子上去。

到时候,佃农们怎么想,庄头怎么想,也都是两回事了。

没有了佃农支持的庄头,还不是如今日这般,直接被他们一行逐出去。

“舅舅,我们不如明日回城,在城中休息一两日了再去下一个庄子?”温宥娘笑着道。

过两日,该传的也都传了,也该那些庄子上的佃农跟庄头想清楚的时候。

张家四爷道:“别忙着其他几个,就明日村里的人来签契书之时,谁又来当这个庄头?”

原先张家四爷只觉得让两个庄子各归其位就行了,可今日见了张贵,才发觉这般想法太简单了一些。

这几个庄子上的张家奴才,还真一个也不能留了。

温宥娘对庄头的事情早已有想法,直言道:“便从佃农中选一个便是。只是两季收粮时才忙碌一些,倒是不用专门请人了。”

反正一亩地每年需缴纳多少粮食那个数已经放在那了,也不怕下面的人捣鬼,上面只管收多少便行。

张家四爷也觉得这是个法子,就道:“那江南这几个庄子,总归得有一个人来管的。”

温宥娘道:“此事还待明日回城后了,侄女倒想到了一人。”

第二日,庄子上的佃户们都来画了押,一式两份,请了中人来作证。

温宥娘自然又得到了消息。

张贵一家昨日便继续睡在了另一个庄子上,与张家的庄子被撵出去那个庄头在今日一早便起了身,进城去了。

去寻了谁,温宥娘一行也知晓。

当初调查江南庄子之事时,小廖氏在江南的布局人事已经被查得一清二楚。

几个庄子各有庄头,然而也有一个总管事,住在江南城中。

就如温宥娘所料,在回到江南城之后,不过一日,便有人上了门,寻到了客栈来。

张家四爷见温宥娘处事还算妥当,又应田产都是张氏所有,也就放心下来在一边看着温宥娘独自处置。

温余卿与张昀良也是该到了了解这些的年纪,自然亦要在一旁旁观。

温宥娘的处置方法十分之简单残暴,既然这么多年这些当奴才的都不记得自己主子是谁了,那么现在记得也没用了。

只是此回她便没有昨日的仁慈,直接让人带了牙行的人来,将那几家子全都发卖了去。想当年张家选的还是家生子,都当做了张氏的陪房,谁知道到底是比不过旁人的利诱。

庄头被卖的第二日,其他几个庄子所属地的村长们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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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百亩良田大多被一个村子里的佃农所租用,如今种了种了小半年,庄子却是突然听闻又易主,且庄头一家直接被发卖了事。

没了庄头,佃农们心下也慌了,一慌便只能让村长往城里来探听消息。

不论庄头如何变换,地总是要种的,家也要养着下去。

温宥娘并没有去见那几家的村长,却是先见了一对夫妻。

“给大姑娘、大郎君请安。”老俩口跪下磕头道。

温宥娘笑着道:“两位可别这般客气,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这两口子,便是娇姨娘的爹娘,当年在京中卖酒,后来被温宥娘让张老伯爷给了一笔银子来江南城住着了。

不然娇姨娘凭什么一心一意的跟着他们姐弟过日子,而不是被人撺掇着寻他们姐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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