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嗯。”老夫人接过喜宝递过来的茶,这一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王氏,你因何事责罚姚氏?”
“回老夫人,我见她穿着与我同色的衣裙,但剪裁比我的要……”王氏斟酌了一下用词:“艳俗几分,姚氏虽只是姨娘,上不得台面,但亦不应过分冶艳作态,怕教坏了女儿们,我便稍加责罚,还望老夫人明白我对姚氏的一片苦心。”
“的确,姚氏,以后莫要穿得太艳丽了,你虽然只是个姨娘,行事穿衣,还是得正派些好。”
“奴家谢老夫人教导。”
姚氏咬着蜜似的下唇,委屈应道,这回眼泪倒是不流了。
毕竟与那未能出世的孙儿没多少感情,老夫人这时心里的急痛也缓过来了,这男孙,的确由正室所出较好,自己家儿子年轻力壮,还不愁机会,没必要因着一个姨娘过分发作王氏,但适当的敲打敲打还是使得的。
这事得赶紧了结,靖儿是个情种,王氏招他厌,若姚氏掉几滴眼泪,让他主持公道,那就不好收拾了。
这府上的事,若非大事,还不是上位者一念之间的决策。
“痛失孙儿,我心甚痛。”
老夫人舒展开眉来,神色依然是淡淡的:“姚氏虽为人妇,无知愚钝,就遣乔妈妈教你如何当个体面懂事晓得注意身子的姨娘,怜你刚落胎,待会等城里的大夫来了,给个开药方调理身子,七天不必请安,王氏,你就替我好好照看着,这后院里的女人,虽归你管,但终究是我儿子的妾侍,是要服待人的,你别要过分苛待。”
“以后若再以事忙为由,疏忽了,我虽然不爱管事,但这管家的活儿,也不是不能管的。”
老夫人若有所指,王氏再是不甘心,也只得低眉顺眼的应下:“媳妇省得。”
“好了,都散了罢……四丫头,就着今儿人齐,你就搬来我院子里,给我这老人家解解颐吧,王氏,你说可好?”
王氏心里掠过一丝不快,这不是给她长脸么?
“这自是四丫头的荣幸,还不快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笑眯眯的:“叫什么老夫人,就叫祖母吧,叫老夫人多生份。”
喜宝款款上前,笑得像朵涂了蜜的小花:“谢谢祖母!”
☆、第014章
搬至老夫人院中,环境便好多了。
古人重风水,并非全是迷信,老夫人的适德院,阳光比起三姨娘住的南偏院充足许多,闲时坐到房外晒晒太阳,也是极写意的,稍微得了上位者的青睐,生活质素就提了一个档次,喜宝是很满意的。何况晚上萧尚书回家,得知因由后大发雷霆,王氏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却被丈夫骂得狗血淋头,气得几乎她就要往墙上撞,最后还是画意拉着她,哭求爹爹不要宠妾灭妻才让萧靖住口。
“然后呐,萧大人扔下一句好自为之,就回到四姨娘的偏院里,啧啧,怕是这个月呀,都不会去大夫人房里了。”
看,哪里需要她在老夫人面前上眼药,这不,就有人上赶着教训王氏了?
智者出口,愚者出手,但就算会搬弄是非,也未必事事需要亲自出口,现在王氏估计净把矛头指向姚氏,有的是戏看。
喜宝嘴角含着笑意,听完晴初绘形绘声的报告,才挥手道:“好了,嚼舌根嚼得你这般兴奋的,也算是府上第一人了。”
她讪讪地低下头:“小姐莫笑奴婢。”
“得了,谁有空笑你呢,赶紧做你的活儿去。”
晴初这丫头,没什么心眼,女红倒是做得好,—心向着她的三姨娘,可惜三姨娘是个怂的,王氏骂两下就不敢争宠了,把女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好几次原主只是装病,她问也不问就急得跪求王氏给她宝贝女儿请大夫治病。
都说穿越的人丫都特么牛逼,女红琴棋书画样样精。
可惜喜宝上辈子小时候连高中都没念完,她是想念书的,只能波折太多,后来嫁人豪门,夫家嫌她学历低,又怕她学的东西多了会不听话,她只能捡着有用的念,金融经济,军事理念等等都能应用在生活上,但惟独陶冶性情的小杂项都只顺着夫家学了皮毛,和古代土着一比那就是坑爹的。
喜宝只带了她的计谋,智慧而来,甚至没有什么‘油然而生的高贵气质’,走路礼仪风姿,她的一切都是凭双手后天学来,抢来的。
萧府里,两个女人天天掐架,王氏也懒得来找喜宝的麻烦,何况她现在与老夫人走得近,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之下,平时她给王氏请安,都没受到留难,反而甚有慈母范的影儿,大抵是被丈夫的一顿骂刺激狠了,想先收拾掉姚氏,便向婆婆卖好。
老夫人对於媳妇服软,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怕是王氏拎不清了,老人家永远是站在儿子这边的,哪里管你底下跟妾侍掐架,安心生儿子才是正事——倒是姚氏刚流了孩子不易受孕,老夫人便会劝说儿子几句,多睡睡能生的,尤其是王氏。
亲娘说的话不能不听,他也的确需要一个嫡子,一个月来,萧靖只能掐着鼻子在王氏的房里睡了几次,都是提枪做正事,下床就到书房,美其名上进。
这后院掐得热火朝天,喜宝呆在老夫人院里尽孝,日子过得极快,又到了下旬到悟惮庙里上香之时。
王氏便是再心情郁悴,也是得去上香的,她深信神鬼之说,好不容易替女儿谈了门满意之极的婚事,她生怕发生什么事给弄吹了,非得去庙里求个签,上供些香油钱才能心安,老夫人不良於行,也很赞成媳妇代全家祈福。
喜宝穿着和上次一样的衣裳,临出门时,一身浅粉色襦裙的琴意便笑她:“四妹呀,怎么每次出门你都穿同一件衣服,外人不知就里,还以为咱们萧府都买不起新衣服,还是大娘刻薄你了。”
“这趟出门是为上香礼佛,我便穿得朴素些,三姐别要多想。”
穿得低调,在庙里跑动也方便,何况这身体的相貌本就不适合走少女甜美风,穿沉色反而能显出韵味来。
琴意嗤笑:“怕是想卖弄,也没的卖弄吧。”
“三姐此言差矣,我又不以色侍人,何需卖弄?”
喜宝笑睨她。
“好了,别老是一见面就吵起来。”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的王氏睁开眼睛,指尖点了点琴意饱满光洁的额头:“你呀,就爱欺负妹妹,快跟四妹道歉,卖弄什么色呢,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害羞。”
琴意把头一扭,嫌弃至极:“哼,对不起。”
“无碍,不怪三姐。”
马车一路飞驰,喜宝支着脸颊沉思,萧府到庙里上香的日子是固定的,上次她与那皇子也只说了句有缘再见,并未约定时间,也有可能不会碰见他,但要是他挂心这个问题,能见着的机会就较大了。
喜宝不喜欢赌博,她喜欢把一切掌握得牢牢的,然而一个后院未嫁庶女能伸的手实在太短。
无碍,就算碰不到他,到时候再想办法便是。
不过,以那天一席话,对他的性格大概了解,他应该是会来的,就是不知道,在这‘大燕’,皇子出宫容易与否了。
和上次一样,在里间象徵式的上了枝香后,喜宝便跟着琴意的尾到外间来,王氏对不是亲生的都不上心,很容易便放人,自顾自的与主持套近乎,就想得到所谓‘高僧’的一句祝福话,为女儿谋求好运气,又代家里人祈了福。
“喂,你可别跟着我呀。”
察觉到身后又多了一条小尾巴,琴意回头皱起秀眉,瞪着她。
喜宝懒得理她,转身就往另一边走,她紧盯着四妹远去,确定没跟着自己时,再松了口气。
她长得美貌,每次到庙里来,都挺扎眼的,早有不少公子打听她是哪家姑娘,她小气,就算妹妹姿色平庸,也不想她分了别人的目光去,更不想难得的放风日子身边还跟了个讨人嫌的。
喜宝顺着上次的路走去,庙建得大,路又曲折,幸而人都聚到上香处去了,连小和尚们也是,那边贵人多,油水也多,比在这些冷清角落打扫有赚头多了,就像上回的室,放置了许多点燃着的蜡烛,想来是在供奉一些物件。
她凭着记忆走回上次的房间,长廊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待尽头现出光亮时,也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小皇子不满地撅起嘴巴:“等你好久啦!”
……
这种打开门看见一只摩萨耶探头出来摇尾巴的强烈即视感是怎么一回事?
“嗯,何出此言?”喜宝走过去,席地而坐:“你这样出来,家里人不担心么?”
这次他穿着件紫色滚毛边儿的衣服,腰间扎条白色金丝蛛纹带,富贵得像个喜庆的球,这毛边儿,倒真有几分白色小犬的感觉了,他也不介意弄脏衣服,就坐在她身边,很是大气地道:“哦,无碍,我又不是孩子了,这次我出来,身边跟的侍卫都在外头守着,里面女眷多,他们不敢进来,只要我在限定时辰前回去便是了。”
“哦,长大了?会当家做事儿了?”
还在尚书房上学,天天得跟母后报备行动的小团子猛地点头。
喜宝挑眉,轻笑瞥他:“那我问你的问题可想得出来了?”
说到这个,前一秒还一副神气劲儿的小团子立马蔫了,母后倒是找外公问了,可说的一大堆把他绕得云里雾里,压根记不住,主要是也不懂,怕背了出来对方一问便露馅,他嘟哝半晌,终於把心一横:“想不出……”
“这倒无妨,我们萍水相逢,能再次见面已是缘份。”
“缘份?”团子昂起俊秀的小脸:“我不管,你先告诉我,何为民之性?莫不是你想出了问题来,却不晓得解答吧,要是如此,我就不与你玩儿了。”
喜宝轻笑,却是问他:“你可知道为什么要念圣贤书,为什么要学习道理?”
“唔……因为无规矩不成方圆,要从前人悟出的道理中明白做人的道理,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人才。”团子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念得好,母后会夸奖我,你别拖延时间了,快说罢!”
“民之性,饥而求食,劳而求快,苦则求乐,辱则求荣,生则计利,死则虑名。”
喜宝昂了昂下巴:“服不服?”
“……不服!”小团子瞪大了眼睛:“这么简单,我也想得出来啊,不若你解释看看,我外公是有大学问的人,解释的篇幅要比你长多了,我看你这回答也不靠谱儿。”
小团子长在深宫,皇后护得紧,平日难得出宫一趟都是重重侍卫护身,哪里晓得民间疾苦,说白了,就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典型。
“你把人想得多复杂?”
喜宝似笑笑地看牢他:“人们做事,做得复杂,但本质上,还是因为欲︱望与利益驱使,任何人做事皆有动机,你若是明白了,便不会困惑,任何事都会有解答。”
“为何杀人害人?求利,求食,求快,求名,求利。”
“你要人听从你,就要给他想要的,或者,威胁要夺走他珍爱的。”
☆、第015章
宁昭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从小,母后教他做人要正直忠义,要宽容谦让,因着是中宫嫡长子,身边人莫不是乖巧顺从,不敢逆他意,若母后下的令让他们限制他的点心,他也会理解然后顺从,不会任性闹着要下人偷偷给他。
他虽然不爱念诗书,对上学也很厌烦,但母后当故事说给他听的做人道理却牢记心中。
宁昭沉思一会,不明觉厉。
“你这话有理。”
他摇摇头:“可是并不适合於我,只要我的要求,不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得听从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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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扬起一抹浅笑:“所以说,穷人孩子早当家,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还小。”
宁昭不乐意了,又琢磨着不能暴︱露自己的时辰八字,只得挺直了腰板,好让自己看上去显高一些,他辩解道:“怎么看我都比你年长。”
她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启唇试图慢慢让他信服而不感到被冒犯。
“有时,年龄并不能限制一个人的才学,越是出身低微的人,就越有动力上进,所以有识之士却出身寒门的事比比皆是,我们大燕讲求长幼,你身为长兄,才学都不如幼弟。”
说到这里,喜宝又一顿,看见他听得入神,并未有恼意,便得寸进尺:“这可能是因为你弟弟知道自己并非长子,想要更上层楼,就得靠自己拼搏,便事事比你勤奋。”
“原来如此。”宁昭恍然,又不解:“我弟弟虽然是次子,又是庶出,但地位依旧很高,不愁衣食,姑娘会不会把他想得太复杂了?”
喜宝伸出玉葱般的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这地位哪有嫌高的?再说了,地位高了,便想要权要势要利,便是这些都有了,就会想让别人服从自己,看谁地位比自己高都不行,这个争,是一辈子的事。”她招了招手,让宁昭附耳过来,他正好奇下文,便凑了上去,女孩呵气如兰,弄得他耳尖微痒,平时这个用来听声音的物件儿,这刻却比哪里都敏感:“便是天子,也会为了死后留名而忍着脾气,不杀谏官呀。”
圣上自是不能谈论的,可这种说秘密的氛围又让宁昭这小少年感觉很好,他说不出是哪里好,像有只猫儿在心上挠了一下,便没想到,为何一个小姑娘家都敢随意谈及父王。
“你说得对。”小皇子深以为然:“忍得太辛苦了。”
每次回坤宁宫看见黑着脸的父王,十有七八是被个叫颜渊的言官给气的,他一开始很不解,父王并非慈善之人,为何一边气得饭都吃不下,又把那颜渊一升再升,升到最靠近自己的位置,下朝回来后,他摇头叹气的骂:“这颜渊,面目皆失其所,朕看着他,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都不是事,名成利就,想要什么有什么,为了好名声,稍微忍一下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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