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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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么?笑笑今年由先生带着?”柳雁又喜又惊,笑笑今年七岁,想到她性子好像比前两年更果敢,却果敢得有理有据,想来是因为来了书院的缘故。天下再找不到第二个万卷书院,把有些拧的笑笑交由郑先生带,她更是放心,“笑笑被我四叔宝贝惯了,不过我四婶本来也是个私塾先生,所以脾气倒不差,先生和她说道理,她定会听的。”

郑昉笑道,“你猜她如今最好的玩伴是谁?”

柳雁一时猜不出,可见了他一脸你猜不着的模样,却一瞬猜到了,“豆豆吗?”

这样竟被猜中了,郑昉又是诧异又是不甘,愤愤道,“不是!”

柳雁心中得意,“对对,不是不是。”

“嗯,不是。”

师生两人边说边往拔河的地方走去,又复当年。在春日光景里,十分美好。

春意融融,飞鸟过境,众班已陆续准备好。书院内外喧闹,朝气蓬勃。

柳雁被请了上座,就在主洞一旁。她坐下身后,看着下面平地上的众百人,已有岁月感慨。想起了薛院士,想起了阿这宋晴宋宋,还有曾经的同窗,往昔的女班……

一晃,竟过去了那么多年。

一晃,有人仍在身边,有人却已深埋地下。

百感交集,又见众先生席位那边,热闹起来。她往那看去,也蓦地站起身,往那边走去,“先生。”

叫的不是郑昉,也不是其他人,正是离京已久的冷玉。

冷玉往昔都是教女班,而今唯有柳雁在书院中,其他学生都不认得她。只看见那个传闻中的柳大人很是欣喜地朝那女先生走去,恭敬地作揖拜礼。

冷玉仍如往日,面上多了几许风霜,仍不减当年孤清傲气。见了柳雁也如往常,只是女班中,她实在可算秉承意志,因此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慰和期许,语调里却并未有什么起伏,只是寡淡的应了声“嗯”。

柳雁已然习惯,笑道,“先生何时回京的?”

“昨日。回的匆忙,也没告诉旁人。正赶上牵钩赛,便过来瞧瞧。”

柳雁顿了顿,“先生不回万卷书院么?”

冷玉也是有所犹豫,一会才道,“不回了。”

郑昉在旁说道,“那让孩子来这念书吧,子校也够年纪来书院了吧。”

冷玉仍是摇头,“他祖母不肯,我夫君也不愿,如今调任回京,一时半会也不走了,只是会进其他书院。”

柳雁听得失望,又想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肉包子学监竟还是这样不通情面,对万卷书院又诸多不满。她盼着冷先生能回来执教,那书院定会锦上添花。可惜并非家家都是开明的齐家,也非人人都是齐褚阳。

有些惋惜,更多的是遗憾。

☆、第106章 百花香(三)

第一百零六章百花香(三)

冷玉回到家中时,黄昏未至,也算是早了。牵钩赛刚完,就急忙赶了回去。可进了家门,就见老太太坐在正堂上,见她进来,脸色瞬间更沉。

已是免不了挨骂了,她上前开口,“娘。”

未得应声,老太太已是冷哼,“你去哪了?”

“书院。”

“书院?你竟又跑去书院了。这前脚刚回京,家里上下都还没清扫干净,亲戚也没拜访,你将全部事丢下,就是去见那破书院!”老太太气得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尖骂,“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上不敬奉公婆,下不教导孩子,连你丈夫也丢在一旁不理,我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纪,就从未见过你这种德性的。当初真不该答应我儿将你娶进门,不守妇道,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话骂得难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冷玉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冲撞,也没有答话。等她骂得累了,才道,“儿媳还有事,先回房了。”

话落,老太太更是气得冲着她的背影大骂,“不孝!不孝啊!”

等傍晚包天同回到家中,刚落脚,就被老太太叫了过去,又说了冷玉一通,说到最后脸已气得通红,“你当真要管管她,要是再不守礼节,将她打发出去吧,两个孩子这样大了,小时候还说舍不得,如今还留着她做什么。你再不管住,娘就要被气死了。”

包天同只觉这话重如千斤,慌忙跪下,“娘,让您受气了是儿子不对。只是阿玉她并未犯什么大错,她年轻时不计较我们家是寒门小户,违背了岳父岳母下嫁于我,叫我怎能辜负她?更何况,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是万万没人可以代替的。若是娶了继室,待孩子不好那可怎么办?阿玉再不对,她也是个念圣贤书的,将孩子教得十分好,您瞧瞧,孩子在哪不得先生夸奖?”

左一句孙儿右一句孙儿,老太太重叹一气,“作孽啊……我又何尝不知她嫁进我们包家受过许多苦,你们夫妻和睦娘又怎会说半句不好。只是女子怎能在外抛头露面,老家的人知道后,每年都笑话你娘有个不一样的儿媳。”

包老太太没念过多少书,丈夫是个穷酸秀才,认得几个字,读得最多的就是女四书。她也觉得上头说的对,女子就该待在家中,不应在外头招摇。

可这儿媳,却总背道而驰。

怎能让她顺心。

包天同又好好说了情,老太太不忍他常跪,便让他回屋。他暗松一气,这才回房。进了房里,见妻子坐于窗前看书。静女其姝,往昔是,如今也是。只是现今多了几分岁月愁伤。

他走到前头,将她手中的书抽走,负手握紧。冷玉抬头看他,“将书给我。”

“母亲已快被你气病,你竟还有心思看书。”包天同快气得发抖,已不知方才那样维护她到底有何意义,“你可否多花费一点心思给夫家?多伺候伺候娘。”

冷玉执拗伸手,“把书给我。”

包天同已是怒气冲上头顶,伸手将书撕作两截,又要再撕,已被冷玉拦下,夺了过去。她瞪眼,“你也是读书人,怎会做撕书的事?”

“连家都不安和了,还要书做什么!”

“可以静心静气,无论受多大的屈辱,都能抛之脑后。”冷玉说这话时,到底忍不住,声音微抖,“娘方才骂的难听……我若不看书,那就只能去跟她吵了。”

包天同大声道,“你敢!”

冷玉愣了愣,“你我夫妻二十余年,你当真觉得我是无理取闹的人?若非受了侮丨辱,你以为我会去跟娘吵架?”

包天同也觉方才语气重了,“阿玉……如今跟往日不一样了,娘希望你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为夫也知你不甘如此,可你再一意孤行,只怕我也劝不住母亲。”

“我不过是去书院瞧瞧罢了,如今连外出的权力都没了吗?”

“不是没,只是不要再去书院。”

冷玉突觉心累,看着手上已成两半的书,默然许久,说道,“我不但要回书院,还准备去考女官。”

包天同愣神,顿时冷脸,“不可以!”

“为何不可?”

“你是要家还是要你的抱负?”

冷玉怔怔看他,“大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往日我们同在书院,同入翰林,同朝为官,那时那样和睦你忘了吗?”

包天同也是沉默,无法再看她,偏身不理。

“我不想一辈子如此……半生已蹉跎,不能再继续。”

“你要做什么?”包天同急了,“你不要回去朝廷,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一个妇道人家。”

冷玉默然。

包天同还想再劝,门外突然响起老太太高声,“休了这悍妇吧!”

在房中的包天同和冷玉都一愣。

老太太冷声,“我忍了你二十年,早该休了另娶贤妻,你要走就走,不走我赶你走!”

包天同立刻去开门,只见母亲已气得将拄拐敲得地面咚咚作响。他软了话说道,“娘,您消消气,不要再说这种气话。阿玉方才也只是说说罢了,并不会当真的。”他一面说着,一面回头看着她。

冷玉见他眼里已有了恳求,差点心软。可她顺从地待在家中后,又哪里开心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今她是明白了。

包天同一急声音更大,“阿玉!”

“那不是说说而已。”冷玉缓声,“孩子都长大了,也无需我再操心。”

说罢,已提步离开。包天同想去拦住她,却先被母亲拦住。那拄拐又敲大声响,“不许去追!否则为娘死在你面前!”

包天同一顿,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离开,一如当年她上书揭露贪官污吏时义无反顾,没有半分犹豫。只是看着,就知道她绝不会再回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

柳雁从郑昉那知道冷玉离家,独自搬离的事已是三天后,忙带上银子食粮过去拜访。

因是突然离家,冷玉什么也没带。只是万卷书院本就有请,便去了书院。有吃有住,借了银子买好衣服,这三日倒也过得好。甚至因心结渐开,比起上回柳雁见到她来,气色竟更好了些。

冷玉见柳雁大包小包一股脑地拎来,连她都忍不住说道,“做事倒还是这样毛躁。”

郑昉跟在后头,听见这话笑道,“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她是恨不得将整个家用都搬过来,你倒还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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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见她面色不错,东西哗啦地全放下了,“先生,我还要去忙,改日再来好好拜见。”

说罢就跑了,冷玉瞧着,笑了笑,摇头,“果然毛躁。”

郑昉见柳雁走了,倚在门上说道,“你夫君来寻过我几次,让我劝你回去,当真不回了?”

冷玉微顿,“嗯。”

郑昉点头,“只是他迟早会来书院找你的。”

“到时再说。”冷玉已打定主意,一旦决定,便不想轻易改变。

柳雁从万卷书院出来赶往大理寺,刚到大门口就瞧见了眼熟的马车,再一看,赶紧上马车。谁想刚迈开脚,那车夫就喊道,“少爷,是柳大人。”

柳雁脑袋一嗡,随后就见车上跳下个青年,步子落得不稳,差点没摔着。她认识的人中,也唯有一人才这样让她头疼。

宁可遇敌三千,也不要见他一人呀。

虞司宾已颠颠跑了过来,“柳大人。”

柳雁耐了性子问道,“你怎么会来这?”

“我今日休沐,去齐家寻你,结果你家下人说你来了书院,我便过来了。”

“可我今日不休,给冷先生送了些东西来,现在正要去大理寺。”

虞司宾满脸失望,见她要上车,又不好坐上去,只好在她背后追问,“柳大人,你八姐有喜欢的东西么?”

这还真把她问到了,她跟柳芳菲素日都懒得寒暄,十多年了连话都没说上过十句吧?她为难道,“这个我真不知。”

自小就跟兄弟姐妹和和睦睦长大的虞司宾哪里能信,“都是一个屋檐下住的堂姐妹,怎么会不知道。”

“我们的情况跟别家的不一样,我们不是自小就一块长大的,所以……”柳雁顿了顿,这些话好像说了不妥,“我急着去大理寺,后日我休沐,你得空了就过来吧。”

虞司宾见时辰不早了,这才不问。只是心里好奇,柳家三房一直都没分家,住在一块的。那柳芳菲怎么会和柳雁不是一起长大的?他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干脆又往鸿胪寺去。

柳芳菲今日还在办公,掌客和鸣赞进进出出请示,也忙得不可开交。

外头的人见到虞司宾,问道,“虞司宾今日不是休息么?怎么往这来了?”

虞司宾说道,“来看看你们偷懒没。”

众人已看出他对柳芳菲的殷勤,打趣道,“定是为了柳司仪过来的。”

柳芳菲在鸿胪寺可谓是一点红,可那红花却带了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因此虽长得好看,却还是跟她公事公办,不敢戏言。这会见虞司宾总往她跟前去,拉住他说道,“那柳司仪年已十八,算不得小,虞司宾三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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