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念眉说不出话来。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希望你慎重考虑剧团的将来,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这么几句话跟与自己共事的兄弟过不去?沈念眉,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她是谁?无依无靠的孤女,坚守着一方窄小且可能永远广阔不了的舞台。
他的意思很明确,拒绝的话已不必再多。也许在穆晋北他们眼里,有现成的钱不拿实在不知好歹,没有比现在放手剧团另谋出路更好的选择了。
早有心理准备,至少已做最后一搏,没什么可遗憾的。念眉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就站起来转身走了。
不远处就能看到城际高速路,她在路边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有一辆下客的出租车愿意拉她回城。
他们头一回下错匝道来这湖边的时候,穆晋北还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单独搭车会不安全,坚持要开车送她回去,这次他却始终没有再追上来。
就算做戏也要看你是不是还有价值。
念眉买了点水果和补品去医院探望夏安的爸爸。病房的护士好像是新来的,翻了一圈坚持说没有这么个人。
念眉有点急了,“麻烦你再帮我好好找找,姓夏的,有糖尿病,之前可能从其他科室转过来。”
旁边有资深的护士过来帮手,似乎才想起来,“噢,是今天转到特需病房去的那位吧?”
她翻出手续文件给念眉看,下方签名的人是夏安。
念眉诧异极了,特需病房单人单间,主诊都是专家级别,夏爸爸情况不好,需要更好的看护和更好的医生她知道,可照理他们现在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特需病房一日的费用是普通病房的一倍,怎么负担得起呢?
第30章 自不量力
花木交加丽景光,入幽深穿过回廊。飞阁流丹,曲栏遥望,好江天,丹青难状。
——《雷峰塔-楼诱》
她赶到楼上的病房去,夏安恰好也在,彼此都没多说什么。她先把带来的东西放下,问候躺在病床上的夏爸爸,“叔叔,您感觉怎么样?”
老人寡言却很慈蔼,“还好,最近感觉精神还可以。念眉啊,我知道你们最近遇到难处,你自己保重身体,不用担心我们。”
他跟夏安一样,一点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反倒转过头来关心她。
念眉鼻子发酸。
又稍稍聊了几句,她才告辞出来,夏安跟在她身后,向她道谢:“念眉,谢谢你。”
“我是晚辈,来看看叔叔是应该的,你们这样客气,我会不好意思。”
夏安面色沉凝,“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你帮他转到特需病房来,这样的心意我心领了,可叶朝晖那笔钱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放弃的,也心安理得,你更不需要对我有什么内疚或者亏欠。”
她怔忡,“换病房……你以为是我?”
“不是吗?那是谁,难道是叶朝晖?”他深深蹙眉,握紧拳头,“我们家人都不会吃这种嗟来之食,我去找他!”
念眉连忙拦下他,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响了,是短信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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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时惯用的□□里汇入了六十万元,银行方面发来消息提醒。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带着夏安爸爸这一桩,都是穆晋北的手笔。
她给他打电话,他口吻依旧淡淡的,只说:“沈念眉,机会我给你了。拿出点诚意和干劲儿来,别让我小瞧了你。”
她的欣喜难以言喻,拼命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才赶紧哽声道:“谢谢你,穆晋北。”
接踵而来就是天昏地暗的忙碌,她请了专人为剧团设计网站和全新的宣传海报,排过的剧目重新挑最好的,去高校和社区联系定点的演出,又一个一个游说剧团里选择了眼前现实利益的人们,请他们再一起努力一次,把剧团维系下去。
都是十几二十年在一起生活共事的人,不是不通情理,大多也不希望剧团落在商人手里,最后落得个分崩离析的下场。但最关键是要有安身立命的所在,枫塘剧院没了,南苑昆剧团得找其他地方安置下来才行,而这也恰恰是最难的。
苏城就这么大,有多少剧院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有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们,这个真的很难说。假使找不到现成的剧院,有宿舍有练功房类似学校的地方不好找,他们可能要跟其他的剧团去挤,以后的演出就要去跟各个剧院经理谈判,这又是一件难事。
尽管困难重重,念眉依然没有放弃努力。现在这样一点微弱的希望和脚不沾地的忙碌其实也挺不错,至少她根本没有精力想其他,很快就将自己从那种伤逝的情绪里解救出来。
还未立夏,天气已经提前进入夏的节奏。
念眉睡到半夜觉得口渴,想起来倒杯水,听到外面有淅淅倏倏的动静,不由还紧张了一下,以为是小偷。她小心翼翼从门缝看出去,才发觉是程晓音在客厅里。
抬手看了下表,还不到凌晨五点,看样子她又是在外面玩到这会儿才回来。
念眉走出去,程晓音正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杯水出神。
“晓音?”
听到念眉的声音,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手一抖,杯子里的水都漾出来不少。
“师姐?”
“这么晚了,才回来?”也许本来就怕惊醒她,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念眉走近一些才发觉了晓音的异样,“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哭?”
年轻摩登的女孩子不化妆都不肯出门,晓音眼下的黑眼线都哭得晕开,一擦一抹弄得一塌糊涂,整张脸苍白如纸,头发也很散乱,憔悴得就像刚从乱葬岗爬出来的女鬼。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晓音脸色更难看了,几乎立马带了哭腔,“……师姐,我难受,你别问了!”
念眉整个人都慌了,坐到她身边,耐着性子劝,“我知道你难受,到底哪里难受,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兼职的事做得不顺心?不要怕,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咱们一块儿想办法!”
程晓音把脸埋在臂弯里,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你别问了,别问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她那么抗拒,碰都不让人碰,恨不能用金钟罩将自己与这世界隔离。阳台上有一扇窗没有关,夜风吹进来,念眉背上全是冷汗,最后一丝惺忪都散了,无力地在她身旁坐下来。
好不容易等晓音哭够了,她才递上纸巾,声音沙哑,“晓音……”
程晓音已经擦干了泪,“师姐,谢谢你陪我,我想回去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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