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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娘子携带一双儿子出现在京城的原因,钱五等人不敢专断。

很狗血,如果田娘子所言属实的话,这是个惨遭抛弃而不自知,还千里寻夫以致贫病交加的故事。

大梁官员数不胜数,田娘子口中自称的丈夫,夏语澹还知道,如果人名没有重合的话。

今年温神念中了进士,夏语澹买了一份进士名单,温神念二甲十二名,田承鹏二甲十三名。而这个田承鹏有妻有子,五年前和襄阳知府之女秦氏成婚,五年中育下两子一女。突然前面冒出一个形如乞丐,不通官话,还有彝人血统的妻子,一对孩子还这么大了,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如果田娘子所言属实,她就成了秦香莲第二,夏语澹愤怒归愤怒,却不敢以田娘子的一面之词,就毁了一个家庭美满,仕途正好的二甲举子。田承鹏中二甲进士之后外放为官,以济南府正七品推官为仕途的起点,前途无量。做推官的熟读律法,他该知道停妻再娶,抛妻弃子的下场。

所以赵翊歆过来的时候,夏语澹就把田娘子的遭遇一说:“田娘子今年三十五,田承鹏今年二十六,十八媳妇三岁郎。田氏老夫妇是元和十五年,从湖广襄阳府迁入云南北胜府的平民,五十老来得子,怕养不大儿子先去了,才要给田承鹏找一个年长的媳妇。田娘子十一岁就到了田家,二十三岁和田承鹏圆房,这个我知道,田娘子是田家的童养媳,可是口说无凭,田娘子拿不出婚书。”

在夏语澹的思想里,前世刚谈了恋爱,就老公老公的叫上口,没有扯证不是老公,只是男朋友。这一世,各级衙门摆着,也有民政局婚姻登记的职能,夫妻之间有婚书,夫妾之间有契书,主子和奴婢之间有卖身契,这些都承认了男女之间合法的性关系及这层关系之下,各种权利和义务。

男人会抛妻弃子,女人也会贪慕虚荣。阮氏和香岚就是在没有合法的关系下,先发生了关系,用生米煮成熟饭的态度来应对问题,遭到了抛弃。她们都死了,夏文衍和夏谦都活得好好的。没有婚书,怎么证明田承鹏停妻再娶,抛妻弃子?

没有婚书证明婚姻关系,田承鹏最多是在婚前和别的女人鬼混,生的都是私生子。

赵翊歆躺在炕上吃着苹果听夏语澹说话,脸上并没有和夏语澹一样,骤听此事的愤怒之色,要赵翊歆染上愤怒的情绪很难,不过知道这个事,赵翊歆也不会不管就是了,道:“云贵川之地的人,民风好听点说是开放,难听点有些还是化外之民,尚未教化,婚姻大事不讲三茶六礼,也无需得到官府出具的婚书,在约定俗成之下,大家都知道他们一起过日子了,就是合法的夫妻了。”

“是这样的吗?”夏语澹疑惑。夏语澹只在和庆府和京城两地待过,京城不用说,男女婚姻以婚书为准,和庆府上至府城,下至乡下犄角旮旯里的人,也是如此的,夏语澹记得王桃花她们成婚,都有这样婚书,有了婚书,女子还能出嫁,不然是无媒苟合。

赵翊歆把苹果吃完,舒适的枕着手直挺挺的躺着,道:“云贵川很难管的。尤其是云南,据此三千里,在太宗时期,才陆续向朝廷臣服,即使臣服之后,或是生活疾苦,或是官吏乱法,或是不同民族之间殴斗,各部族也时有小部分的叛乱。所以云南的昆明城,才有一个黔国公府。我们说同性同族不婚,可云南部分地区直系的堂兄妹也可以成婚,千年的成法还要顺着他们的习俗。所以很多没有婚书,也照旧成婚生子过日子,毕竟那地民风彪悍,说白了不听朝廷管制,也就不在意官府出具的一张纸。还有,找官府开婚书可是要钱的。”

对哦,王桃花成亲那会儿,上县城办婚书就教了一笔钱,是多少来着?反正几个铜板是绝对不够。

夏语澹趴在炕桌上道:“要这样说来,田承鹏还真是个人物。上代人还是湖北襄阳府迁入云南的贫民,到了他都成进士了。笔墨纸砚,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每一次赶考不需要花钱。温神念家境富裕,钱不是问题,只要有颗读书的脑袋就供得出来,田承鹏就要拼命了,既要会读书,还得赚银子,位列二甲十三名,真人才也!温神念和他一比,就被比下去了。”

赵翊歆嗤笑道:“你不是说,据田娘子说,田承鹏为了科举把家里的房田都卖光了,他还娶了襄阳知府的女儿。”

“是呀,田氏老夫妇迁入云南,官府分拨的加上自己开垦的,有二十五亩地,都被田承鹏为了读书,一亩一亩的卖掉了,到了七年前他考中了举人,为了凑齐上京赶考的路费,把仅剩的五亩地都卖了。”

说到此处,夏语澹心寒,七年前,田娘子生了一个女孩,肚子还揣着一个,田承鹏只为了他赶考,卖光了家中的田地,要田娘子母子三人怎么活?府城住不起,田娘子就住回了木邦宣慰司,带着孩子给别人当佃户,去年云南大片旱灾,田娘子才被逼着出门寻夫,搭上马帮先去湖广襄阳府,没找到人又颠沛流离了半年到京城。

可怜她笨嘴拙舌,说了三十年的乡音,官话也不会说,靠着马帮的人帮忙和一双儿子会说几句官话,才来到京城,可是马帮走了,儿女病了,她就成了哑巴。

真算是,越过了千难万险才活着到京城,来了京城有什么用,一个儿子现在已经病死了,若不是夏语澹遛狗遇到,她们在这年冬天都得冻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面

赵翊歆久居深宫,高高的被人围在尊位,十四年去过一回西北雄州,几次汴京旧都,但他食人间烟火,知道普通百姓的疾苦,也就明白百姓的善恶。云贵川之所以难管,就是因为太穷了,穷则生乱,动不动就用命换一时的温饱,而一个家里穷了之后,人心向恶,能恶到何种地步?赵翊歆自小受到的教育,不是用最大的善意来宽容别人,而是用最大的恶念来揣测别人,一个人为了出人头地,停妻再娶,抛妻弃子,也算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不过撞在赵翊歆这儿,他不会不管就是了。

田娘子和田姐儿被带过来,看见炕上坐着两人无法形容,菩萨一般的人物儿,拘谨的脚都不知道怎么迈。

田娘子已经被整理干净,头发梳成圆髻,一根木制发簪定着,身穿一件土黄色大棉袄,下摆及至脚面。这样打理干净了,田娘子还是一个难看的女人。云南因为地势在,很多人皮肤黝黑,肤质也不太好,虽然不是人人如此,田娘子就是如此,一张脸是棕黄色的,皮肤表面还坑坑洼洼,是饱受了日晒雨淋的面容。五官周正,很平常丢人群里不会再看一样的农家妇女,三十五岁的实际年龄加上多年的操劳,真不是一个带的出门的体面女人。

不知田承鹏是什么样子,但二十六岁的进士应该风华正茂,有一个外表看上去足够当妈的女人,大字不识一个,官话不说一句,估计在生活中也只有老妈子的功能,兼具生育机器。

升官发财换老婆。田承鹏要甩了这样一个女人,理由也不用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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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姐儿五官清秀,长相不随田娘子,或许遗传了父亲的相貌,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双眼睛乌亮亮的特别大,因为长年饥寒交迫,说是八岁还没有刘寡妇的女儿高,面部消瘦才显得一双眼睛大。

一双眼睛,就能知道田姐儿从生下来,就过着怎样艰苦的日子。夏语澹生出怜惜道:“在地上铺一块干净的毯子,拿一个暖炉过去,坐着说话就很好。”

人有贵贱,平民都是跪着和官说话,皇太孙在这里,这里没有田娘子坐下的位置,夏语澹也不忍心,不习惯人家跪着与自己说话,就坐在地上吧。

抱影铺了一张石青石绒毯。田娘子不敢迈上去,脚还往后退了一步,深怕踩脏毯子似的,抱影软声道:“坐着把,我家主子还有好些话要问呢……”记起了她们可能听不懂她的话,泡影看向钱五。

田娘子还需要一个翻译。

田娘子和田姐儿跪坐在毯子上,低着头不敢看坐在炕上的两位贵人。

“你问一问她,是从来没有婚书,还是婚书被田承鹏拿在手里。”赵翊歆已经用端正的态度坐着问。这样愚昧的女人,千里寻夫不知道带婚书,是嫁给了男人就没有婚书为证,还是有了婚书被休了也不知道。总之坐堂审案也要问明白孰是孰非,是如何是,非如何非,婚书先说明白。

钱五把这个意思说了,田娘子激动的叽啦呱啦的说了一通,钱五面有难色。

赵翊歆看他一眼道:“你就照她的话直接说过来。”

“是。”钱五换上了田娘子的口吻,还带上一点激动的情绪道:“我是田家的媳妇,我生的娃娃是田家的娃娃,我怎么还不是弟弟的媳妇,我十一岁就到了田家,二十四个年头了。”

钱五虽然是内侍,却长得高高大大,孔武有力,直接说过来田娘子的话,却没有违和感,因为这真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没有半点好笑。

弟弟姐姐都来了,童养的夫妻之间,幼时多以姐弟和兄妹的方式处着,都这么说了,婚书就没办法问了,田娘子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这件东西。夏语澹都为田娘子急了,道:“你说你是田承鹏的妻子,除了生下两个孩子,可有证明你是田承鹏妻子的身份,不是北胜府的人可以证明你们住在一起生了孩子,而是另外的,你在田家尽到了为妻的职责,比如侍奉高堂之类的。”

既然按照云贵之地的旧俗,就按那边的旧俗看,侍奉高堂,高堂都认准了这个儿媳妇,田承鹏还背负孝义呢。

田娘子边说,钱五边道,用田娘子的粗话:“公公婆婆都是我和弟弟送上山头的。弟弟四岁的时候,公公病死了,婆婆在弟弟七岁的时候瘫痪在床上,我洗屎擦尿的伺候了六年,把婆婆送上山头。我在家里伺候婆婆和弟弟,在家外十几亩地都是我在中,我摸黑种地,摸黑还家,大家知道的,谁不说我这个田家媳妇一声好,我是家里太穷了才十一岁就过去了田家住,我知道我娘家穷,幸亏田家给我一口饭吃,不然困在娘家我要饿死了,公公婆婆是好人,让我做弟弟的媳妇。我的命就埋在田家了,我生死田家的人,死了也做田家的鬼。”

“那么说,田家二老死后,你戴孝了?”

夏语澹听不懂田娘子的话,但是观察田娘子的神态,田娘子在田家当牛做马二十几年,说出这些年在田家过的日子,无怨无悔,甚至是满足,是有所归属的满足感。不管当牛做马的有多累,她是田家的媳妇,做多少活都是她应该的。

田娘子跪坐在地上,上半身直起,比着手说话,当然还是钱五译成官话:“我家弟弟是文曲星下凡,看过的书一遍就会背了,那读书声我虽然听不懂,听着也是很好听的。弟弟十三岁那年,婆婆去了,正好弟弟考上的秀才,婆婆去了也有体面,婆婆去了脸上还挂着小。设了灵堂,尸体在家里放了三天才扛上山头,一路吹吹打打,弟弟和我披麻戴孝的哭坟。我是田家的媳妇,我才可以披麻戴孝。弟弟按照读书人的规矩守满了二十七个月,才做了我丈夫。公公婆婆都上山头了,家里只剩下弟弟和我。”

有田娘子这段话就够了,侍奉高堂是媳妇该干的事,十三年前一个秀才吹吹打打给老娘送了葬,十三年大部分人还活着,总有人记得田娘子穿了孝衣。

其实田娘子到底是不是田承鹏的妻子,着人去北胜府访查就能知道,做了二十几年的田家妇,抹是抹不去的,只是田承鹏一步步高就,没人把守在老家的田娘子当回事罢了。

赵翊歆和夏语澹对视,心都是靠向田娘子的。赵翊歆一指钱五,让钱五告诉田娘子,田承鹏走出北胜府,走出云南,做了什么。

田承鹏考中举人后,带着家里最后几亩田卖掉的几两银子做盘缠,走到了父母的祖籍湖广襄阳府,恰好当时的襄阳知府秦彦有一个女儿守寡归家,田承鹏就娶了这个秦氏,在秦家的支持下,用心致学,五年后在今年春闱中了进士,二甲十三名,秦氏五年中陪着田承鹏读书,生下了两子一女。五月,田承鹏接到了济南府正七品推官的任命,现在合家在济南任上。

特别要说的事,田承鹏这济南府正七品推官,还是皇上亲提的。田承鹏在殿试上的表现着实强眼,云南那块地方能考中二甲进士的历届没有几个,田承鹏是云南举子第一人,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才放去济南府做推官。田承鹏为官半年,立查过去的案件,重新断了几件冤假错案,官声还挺不错。田承鹏平步青云可待。

若没有田娘子出现在京城里,谁会想到田承鹏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田娘子应该还不懂,她的存在要毁去田承鹏的前程,她只是听懂了田承鹏在外面另娶了官家小姐,生下了两子一女,考中了进士,做了七品推官。

那她算什么,这些年在老家苦苦等待,她生的孩子算什么,饿的面黄肌瘦,一场伤风就死了一个。儿子死了,她还有丈夫,她从小带大的丈夫,是她二十几年坚守的信仰,丈人已经是别人的丈人,信仰没了,对她来说无意于天塌地陷。

田娘子的哭声如同鬼魅,瞪红了眼睛,抓着钱五的脚,摇头捶胸,嘴上不停的说话,似是不信钱五说的话。钱五握住田娘子抓着自己脚的手,蹲下来重复田承鹏离家六年的过上的好日子。

田娘子急喘了几声,面色由红专青,晕了过去。还有田姐儿,见娘亲哭了也跟着哭,见娘亲晕了,哭得咳嗽不止,咳咳咳的一声接一声,回荡在屋子里,那声音似要把肺都咳破了。

夏语澹旁观着,都要陪着掉眼泪了,可是赵翊歆并没有看田家母女知道真相的惨状,她们的哭声不能影响赵翊歆的情绪,赵翊歆歪着头手捋着头顶的头发,似乎是很烦躁的口气:“把她们带出去。”

晕倒的田娘子被两个人抬走,田姐儿被抱走。

赵翊歆对上夏语澹红红的眼睛还能开玩笑道:“这都哭上,又不是你被抛弃了。”

“她们可伶嘛!”夏语澹拿帕子擦眼睛。夏语澹的眼泪只是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掉下来。只是她突然发现,赵翊歆好像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赶紧收了眼泪。夏语澹是被田家母女的哭声传染了,没有田家母女在,欲哭的情绪就没有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严惩

赵翊歆没有避着夏语澹,就在藤萝胡同,对着王贵吩咐下去。

去北胜府带几个人上来是必须的,这些人最好是有身份的,乡长里正,不是官吏在田娘子居住的附近也有威望,来证明田娘子是田承鹏老家的糟糠之妻。然后命许能达动用锦衣卫特别监视田承鹏和田承鹏的岳父秦彦,秦彦五年前是襄阳知府,两年前调职,现在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从四品左参议。

现在快过年了,沿路冰天雪地,去云南打一个来回最快也要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让田承鹏依然在推官的位置上待着吧。

皇太孙要宰人,也不能说宰就宰了。这个田承鹏,可是皇上留意过的人,他人品坏了,节操碎了这件事,要把证据摆在皇上面前。

夏语澹坐在赵翊歆身边,有点尴尬又很暖心,因为在夏家,乔氏处理家事不会当着夏语澹的面,夏文衍他们要做什么,也无需让夏语澹知道,赵翊歆这样不避着她交代事情,赵翊歆在朝廷之中有多大的权利,都让夏语澹知道了。王贵是赵翊歆身边的第一红人,如果跟着赵翊歆一路走下去,司礼监的位置也会轮到他做,他现在就已经能向所有外臣,表达赵翊歆的意思。许能达是锦衣卫指挥使,最大的特务头子,皇上一等的心腹重臣,赵翊歆也能动用。

赵翊歆动动嘴,所有人都要听话!

这个感觉太好了。

赵翊歆看过来,一双眼眸深邃幽亮,夏语澹回来神来道:“我在内宅也知道许指挥使,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锦衣卫的眼线神出鬼没,皇上都知道大臣家里每天吃什么菜。”

这是真事,有一回皇上和群臣造膝宴,皇上指着一碟骨香鹅掌对当时的户部尚书道:你喜欢吃鹅掌,昨天晚饭都吃了七只鹅掌,在御前不要拘束,要吃就夹。

因为在御前大家为了仪容,都吃一口能咽下去的菜,鹅掌这种玩意儿边吃边吐骨头,在宫宴上就是摆着好看,不碰的。

皇上似乎体贴的一句话,吓得户部尚书冷汗涔涔。所以皇上必须是洞察秋毫的。

赵翊歆揉揉夏语澹的头笑道:“想什么呢,那只是偶尔的震慑,锦衣卫才几个人,没外头说的那么神出鬼没。锦衣卫要那么能干,都察院干什么。所以皇上也有看不见的地方,才点了田承鹏,这样的人品,二甲进士……”赵翊歆在脑海里找了一圈形容词,暴出一句粗口:“真是一粒老鼠屎!”

没别的词比这个词更贴切了。

这就是赵翊歆听了这件事对田承鹏的印象。赵翊歆是有点精神洁癖的人,所以香岚站过的地方擦都擦不干净,田承鹏像一粒老鼠屎一样的恶心,那么恶心的人,还位列二甲十三名。

所以皇上被蒙蔽了,被蒙蔽了及早揭开真相。

赵翊歆这样的评价,若田承鹏在场就不止冷汗涔涔了,夏语澹都为他头皮发麻,问:“这件事情处置下来,田承鹏该得什么结果?”

“田娘子所言不实,平民诬陷官员,仗两百基本打死了。田娘子所言属实……”赵翊歆很平静的道:“大梁律:双妻并嫡,悬为厉禁。诸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一个男人娶两个妻子是违法的,平妻的称呼和如夫人一样,和妻子平起平坐待遇也不是真正的妻子,只是对妾的最高等称呼。田娘子所言属实,还要分一分情况,若秦氏知道田承鹏有妻子,还要嫁给一个有妻室的男人,以嫡妻自居,田承鹏做一年牢,秦氏做半年牢,所以赵翊歆要连秦家也一块儿监视,因为要查出秦家及秦氏是否知道田承鹏已经成婚生子的事实。若秦氏不知道田承鹏有妻室的,被他欺骗了才糊里糊涂的嫁了,秦氏也是受害者,田承鹏坐一年半牢,秦氏不用坐牢,和离归家,秦氏能带回她的所有嫁妆。不过田承鹏总逃脱不了坐牢的命运,和两个妻子的婚姻皆失效,田娘子和秦氏都要和他和离,各自还家。

田承鹏坐了牢,官也当不得了,出了牢房贬为平民,一辈子不得科举为官。

要是不打折扣的按律法判下来,好难看呀!

夏语澹都无法想象,一个仕途大好的二甲进士,瞬间名声扫地,沦为囚徒该是什么样子。

十四岁的赵翊歆面部轮廓还没有褪去少年的稚嫩,丢在外面他还会被人称呼是男孩子,可是现在的他盘腿坐着,腰身直挺,面容严肃,语气刚硬:“重婚并娶之事屡见不止,这样的事告到官府,大半都和了稀泥,少有以律裁判,以致官吏之中,骤富贵而易妻室之事屡见不鲜。既然这件事撞在了我的手上,我绝不姑息。也该正一正这种停妻再娶的歪风邪气了。”

重婚并娶真的很多见,尤其男人骤富贵之后,老家一个糟糠之妻,外面还有一个正室夫人,若是两妻聚首闹到了官府,家务之事先在家里解决,总有一方忍让,或是被迫下堂,丈夫片叶不沾,或是退妻居妾,然后男人一妻一妾,坐享齐人之福。

总之男人并娶少有得到律法的严惩。

退让的还一般都是糟糠之妻,既然用了糟糠来形容,这个女子已经被丈夫厌恶,在外面另娶的妻子定是比这个妻子更加得丈夫欢喜,或是丈夫有离不开的原因。如现在的秦氏至于田承鹏。

田承鹏能中二甲进士顺利为官,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岳家出了力。

这或许也是田承鹏这人面兽心的家伙,能嚣张的对田娘子及一对孩子不管不顾的原因。不管不顾之下,可能田娘子和一对孩子在困苦中磨死了,死在老家对另有了娇妻稚子的田承鹏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管不顾之下,可能田娘子会找上门来,一个乡下婆子,一个官家小姐,谁当妻谁当妾都不用选择,田娘子稍微知道一点好歹,就得赶紧腾出正妻的位置。

不是田娘子软糯,按并娶的律法判下来,田承鹏丢官了,做牢了,和田娘子和离了,田娘子能捞着什么好,连妾都当不上。以律法判下来,对田承鹏,对秦氏,对田娘子三方来说,是三方俱伤的结果,后面还波及五个孩子,一个死了,还有四个孩子。这还是在有官员能秉公按律执法的情况下。

民告官哪有那么多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所以才说民不与官斗。

“最好的结果,各离之。秦彦若不嫌弃他被骗婚的女儿,秦氏有家可归,田娘子可是无家可归了。”夏语澹从开头就担心这件事。

老家没活路了,田娘子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孩子寻夫寻父。

田娘子如同鬼魅一样的哭泣在夏语澹脑海里回荡。

以夏语澹现在的能力,把田娘子和田姐儿养起来没有问题,可是如同她不会养刘寡妇一家一样,养小白都那么费心了,把几个人养好真的很难,不是给吃给喝就完了。田家是田娘子二十四年的家,要她离开,她离得开吗?离开了田家她如何度日。除了度日,田家,或者说田承鹏这个男人,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不揽事就不要揽事,揽了事就要负责到底,这是夏语澹的态度,然而救急不救贫,还有一个人的精神支柱。

夏语澹不说,赵翊歆还没有想到,赵翊歆只想到对田承鹏杀一儆百以正世风,田娘子这个精神世界轰塌的人赵翊歆还未考虑,不过夏语澹一说,赵翊歆沉吟片刻道:“田承鹏徒刑之后,马娘子携女回木邦宣慰司,有田承鹏徒刑在,还乡没人敢为难她们母女,她们没有田承鹏在不是已经过了六七年。可是马娘子若是离开田承鹏后,只会哭泣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那就哭死算了。自己软弱立不起来,也不值得同情。”

若和田承鹏和离,田娘子要恢复她娘家的姓氏,所以赵翊歆现在改口称呼马娘子了。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真不值得给他当妻子,也不用他的姓。

这一刻夏语澹确信,赵翊歆一点都不喜欢哭泣的女人。不管前方有多大的困苦等着,女人软弱的哭泣得不到赵翊歆的怜爱。

马娘子和田姐儿安置在四喜桥附近,好多女人都是这样,多苦的日子都能过下去,遇到了男人就被牵着走。马娘子知道了田承鹏停妻再娶,整个人像离了魂一样,不哭不吃不喝不睡,只睁着眼睛剩下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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