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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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卿泓和萧桢也是一怔,如此心中或许藏匿着百般计较的人,竟有一双清澈如此的凤眸。

入目的是一派华丽的陈设,若不是他快速的搜寻到顾九的身影还以为自己以入了天堂,寡月是这般想的。

不过他不相信阎王会让他这个罪臣之子升天,他当是该入地狱的。

“你我怎么在这里?”他问道,阴鸷的凤眸不会错过顾九身上时下贵族正兴的华衣还有发式,更不会错过身旁少年的银鱼袋,还有一旁静坐的萧桢……

他心一紧,正快速的于脑海里搜寻事情发展的种种可能,他能猜到所有,唯一猜不到的只有,九儿。

顾九脸一红,她方才定是因为担心着寡月,神经大条了,没有想到自己一身华服站在这里,柳汀和寡月会怎么想,她余光一瞥不远处默不作声的柳汀,突然之间懂了什么,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传来身旁男子温濡的声喉:

“顾姑娘前些日子病倒了,卿某略知医理,路遇进城求医的她和一对夫妇,心生不忍便带她进城医治数日。”

本是一句以极其浅淡的口吻而成的话语,柳汀听来面色舒缓了很多,也对先前对顾九产生的误解心生愧疚。

只是阴寡月秀眉蹙得更甚,别人瞧不见他素衣袖中的手早已握成拳。

一句话云淡风轻,却是字字打在他阴寡月的心上和面上。

他称他的妻子作“姑娘”,更是让他清楚自己连照顾她的能力都没有,让她累到病倒。

寡月心一惊,望向顾九眼里有心痛亦有责备。他冰凉的手不露痕迹的抓起顾九的手,余光瞥向她手腕上的褐色疤痕,果然还是留了疤……他替她擦的药本是不会留痕的,她定是没有听进他的话,莫名的有些窝火……

他指间婆娑着那块疤痕,只是一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指间一颤,眸中一抹惊惧疾驰而过。

一柱香的功夫后,马车突然停住,车帘外传来青衣的声音:主子到了。

阴寡月握住顾九的手起身,朝卿泓与萧桢道:

“寡月多谢公子与侍郎大人相救,我夫妇二人叨扰多时,今时公子救命之恩,他日定登门言谢。”

“阴公子,真的要走的这么匆忙吗?”卿泓笑道,面前人聪慧沉静,他不怕他已猜出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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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暗醋么…

☆、032、不可深交(二)

“若是公子要诊费和车马费用,寡月来日会托人给公子送来的。”

他用金钱将二人的关系拉开,卿泓知晓这人压根不愿与他深交。

或许他更多的只是为了他身旁的女人,只是他笃定他能护得了自己更护得了佳人一世么?

“那卿泓静候公子的到来。”

轮椅上的少年依旧含笑,将阴寡月脸上一瞬的惊惧尽收眼底。

“青衣送阴公子和顾姑娘回去。”

“不必了!”

这次是顾九开的口:“公子,这身衣裳顾九会洗干净来送来的,还谢谢公子救命之恩,顾九知道只是六日的读书做活都无法还的恩情,只有等顾九来世做牛做马来还了,至于寡月的也是顾九一并欠下的,请公子不要难为寡月。”

“九儿!”阴寡月唤了她一声,袖中紧握的手伸出,将她往怀中一带。身后柳汀亦是一脸惊疑,阴家娘子确是会说话的!方才礼部门外不是他幻听。

顾九清楚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这一刻,她原有多感激就会有多恨眼前这个有着绝美容颜的人。

她不知这里到底藏着多少伎俩,也不知这话中话到底是何意味。却是不愿意让阴寡月难堪,眼前这人许是上层贵族,这人深交不得,是她愚昧,给寡月添麻烦了,早该离开这里的……那么所有的过错都由她来承担吧,阴寡月不必背负如此之多。

他不能欠着别人什么,也不能和这人近一步往来,这是她浅显认知下得出的结论。

卿泓落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捏握成拳,她倒是真急着和他划清界限呢!

救命之恩?来世相报?

真的要如此吗?

阴寡月揽着顾九转身时,对轮椅上的卿泓道:“妇人之言,望公子莫放于心上,三日后寡月亲自登门言谢。”

男子的大手将她亟待胡乱挣扎的头压向胸前,就这样柳汀扶着他,他揽着顾九,就这样下了马车。

顾九感受到男子急促的呼吸与微弱的心跳,她心紧,伸手抱紧他,什么男女大防,她一个现代人本不在乎这些,就算上当街抱来又怎样,这人还是她名义上的老公呢!

突如其来的力度,男子身子一僵,望了眼他二人,道:“快离开。”

是的,快离开,顾九也上这么想的,苦于那日的衣裙,那嬷嬷嫌太旧来给她扔了。果然不是富贵命,穿着心里都瘆的慌。也不知道这一身绸缎给她惹出多少麻烦了。

柳汀是将他夫妻二人送到东城后才离去的,林叔家的车子还等在那里,现在都将过申时了。

古代通讯不发达,只是林叔跟车上的乡亲们说好了等寡月至申时,若是没来他夫妇二人就载他们回去。

作别柳汀,顾九扶着寡月上车,进车的时候没受什么好眼色,依旧是石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表现的最明显,白了顾九一眼,又跟着白了阴寡月一眼。

只是石家两位姑娘望向阴寡月时脸上明显有一抹红晕。不可否认阴寡月虽说名声真不怎么好,可是十村八寨里可是找不出一个长的有他好看的,姑娘们唾弃他随着别人乱嚼舌根子,更多的原因是这个药罐子从来不屑于多看她们一眼。

平安村的人可是都说他们石家的姑娘生的水灵。可他竟然从不多看她们一眼,想想真是气人啊!

林叔和他的大儿子在外赶着走在前面的马车,后车是林婶和二娃子、三娃子他们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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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家相公你这还好吧,脸色怎么那么白啊?”

一声关怀声打破此刻紧张又尴尬的氛围。

顾九一听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这女人是谁。

“我是村尾李家的,去娘家守丧三年了才回呢!前几日还陪你林婶子送你入城。”善解人意的妇人立马会意忙说道。

顾九恍然大悟,她就是她上次病重时那个关心过她的妇人。

顾九说道回了李婶一个大方的笑,不再在乎旁人的眼光。

一旁闭目养神的阴寡月也微睁开眼,他似乎是想起这么一个人,还记得三年前那个妇人老是不动声色的在他家门口放下一两个鸡蛋或者红薯。

他似乎还记起有那么一个女孩老躲在那妇人身后看着他,只是他想不起来了,那个女孩是她的孩子吧?

他本来不是很能记住或者识别女人,村里的姑娘就算是一个个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能叫上名字,他看女人似乎觉得都一个样,即使那个曾记下名字的萧槿和什么石家的姑娘在他眼里美与好看都似乎是没有特点的,没有特点的东西他是记不住的。可是唯独对顾九不同,他能感受到那一张皮囊之下,有着足以让他铭记一生,驻足停留一生的东西。

寡月睁开眼的刹那感受到右颊的灼热,偏头正瞧见顾九和李婶都在瞧着他。

阴寡月礼貌性地回以妇人一笑,“原是李婶子回来了,这些年婶子与李家妹妹可安好?”

应该是比他小的吧,唤妹妹总是没错吧。

他这么一说引得顾九侧目,阴寡月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女人的,李家妹妹?莫非是他的一个小青梅?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酸呢。

反观,李婶险些热泪盈眶,这人还记得,还记得她家元香,也不枉她家香儿念着他那么多年,只是他毕竟上娶妻了,她也定不会让自己女儿给人做小的。

“还好,都好,只是元香还没回来。”李婶颤声道。

寡月诧异于妇人如此大的反应,他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再望向顾九,见她家九儿竟沉默了,干冲着林婶笑笑也不再答话。

寡月眉头微皱,以他的心细如尘不难发现顾九另有心思,而且这心思她不愿跟他提及。

顾九的确另有心思,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过问过阴寡月的真实想法,或许他留她下来确实是因为他太孤单了,他或许是有喜欢的人的,不论那人是谁,他却因为命运之中的一场错娶,将就的留下她。

将就……为何想到这个词心里如此不舒服。看来此处真的不是长留之地了……

“九儿?”

寡月的大手紧抓着顾九的手,凤眸沉郁的扫了一眼顾九后低垂下,轻声道:“到了,扶我下车吧。”

顾九这才收神,不好意思的冲他也冲车内的人笑了笑,他们是后上车的堵在门口,这会儿因她定是耽搁了会儿。

阴家门的钥匙顾九在林婶第二次去卿公子那里找她的时候她就给林婶了,所以这几日院子里的几只活物都被林婶照料的很好,水井几日没用也被林婶用草席给遮盖住了。

顾九找林婶拿回钥匙,开了门随阴寡月进去了。

寡月偷偷的看着顾九,心下一紧,莫非九儿是念着那人?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仓皇的伸出一手去抓顾九的,一手又猛地捂住唇猛咳起来。

------题外话------

二卿:真闻到醋味了,两边都似乎暗醋了……

☆、033、凉薄

顾九反应着实慢了些,诧异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拍寡月的背,之后才意识到他病反反复复许是又发了,连忙扶他进屋去给他拿药。

喂他吃完药,顾九见他脸色好多了,将他扶到床榻上,伺候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就去了厨房。

寡月躺在床榻上,脑海里萦绕着的是顾九对卿泓所说的那几句:

“公子,这身衣裳顾九会洗干净来送来的,还谢谢公子救命之恩,顾九知道只是六日的读书做活都无法还的恩情,只有等顾九来世做牛做马来还了,至于寡月的也是顾九一并欠下的,请公子不要难为寡月。”

若是顾九心里本是念着那人的,却又因为他说了这番话?

寡月的心里是矛盾的,顾九并不欠他什么,她也是晋候设计的这场“李代桃僵”的受害者,他原本想过晋候若是随便塞个女人给他,他定会将那女人送走的,可是当他挑开喜帕的那刹那对上那双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眼睛,沉静多年的如亘古幽潭的心湖泛起了丝丝涟漪……

他没少见过长得美的人,却独独记住了他,他透过她的灵眸看到的不是清泉溪流、而是一片汪洋的蔚蓝,她的心也许是很宽广的,广到他愿意不惜一切让她包容他。

他本来以为自己没能将第三场的答卷继续下去,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抛弃自己为之奋斗了十六年的执念,为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也为了那生下他后仍然狠心自私将他抛弃赴黄泉的母亲,他竟然想到了放弃……

可是一想到曾几何时有一个女孩辛勤劳作只是希望他过的更好,她一次一次尝试做出他喜欢的吃食,还有……她光洁的肌肤上留下的狰狞鞭痕,她日夜劳作累到病倒,他只是不想再让她受苦,他要给她一个安定又光明的未来,等到将来他们有了骨肉,他们的孩子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再像他一样一出生便被人瞧不起……

可是,她的心里没有他,没有……她的一切包容与忍让都只是一种大海对江河的情感,一切随命运而来又随命运而去,她留下只是因为她知她孤身一人,而时局动荡无法安心出行,她没日没夜的做活赚钱部分是为他更大一部分是为了筹备盘缠早日上路吧。是啊,她那么聪明,只要有了做生意的本钱她到哪里都能活的更好。

那个男人……

他想到那轮椅上的男子,那绝代妖娆雌雄莫辩的脸,薄薄的蓝色单袍下硬朗的身骨,气质内敛,温文儒雅,却有独当一面之势,万卷书册之睿,他这样的男子都会成为少女心中的明月光吧,世人谁不爱倾城,谁不爱光鲜……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人对顾九不是没有心思的。

阴寡月望着头顶至婚嫁那日还未撤走的帘幔,轻闭了凤眸的同时,修长苍白的指紧握住身下的棉布床单。

从来没有嫉妒过一个人,这一刻他甚至有些自怨自艾起来,他突然记起萧桢去西郊学府的那日,那个同窗的怒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若还是曾经世代功勋之家的贵族子弟,顾九能否为他停留呢?

慌乱间他的手一动似乎是碰到了一物,他顺势摸过,拿起一看原来是散落在床榻上的顾九给他绣的钱袋,一簇寒梅,跃然于目。

不是他花中独爱梅花,相反的他对任何事物的钟爱都没有对顾九的情感来的炙热,一切只因年十六年来数段与梅花有关的记忆,母亲遗物里的一条绢帕绣着梅,那年漫天的大雪,梅林之中,盈盈笑语嘲讽过他的贵族女孩,素手折下一簇寒梅,扔在他的脚下。

有些人也许不足挂齿,十六载关于梅花的记忆如此冰冷,却因为一个棉布余料制成,浅浅的用细线勾勒出一簇梅枝的钱袋变得温热起来,他贴身珍藏,甚至不舍让它沾满了铜臭之味,他倒出顾九给他的铜板碎子,将这钱袋里塞满了那日在西郊学堂后山弄来的桂花,就这样钱袋变成了香袋,伴着他日复一日的备考,就像她在他身边一样。

顾九端着煮好的红枣银耳汤进房的时候,寡月已经沉沉的睡去,银耳难熬熬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煮烂,没想到他竟然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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