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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将门弱女》
作者:俺也试试
沈汶是与将门格格不入的弱女子,只羡慕那些文雅端庄的风范。父兄被杀,沈家军覆灭,她被指是大义灭亲献出了父兄投敌证据的人,随后就被丈夫勒死,沈汶才知道自己白活了这一世,她是如此的羞愧与不甘,魂魄竟然在人世间流连千年,直到有一天,她重归此世…………
向所有的重生文宫斗文宅斗文致敬,算是我看得手痒,自己想写着试试,所以放在了“俺也试试”名下。不能说是纯粹的重生文,复仇文,甚至言情文。也许是因为怕虐,我写不出那种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情感了,更多的,是细水长流,同甘共苦,是相互的包容。
我依然很别扭,总有自己的想法和教条。在我的世界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正义必胜,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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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 绳索勒住脖子后,窒息的痛苦并没有比心中已经体会的痛楚更加巨大,相反,沈汶有些欣喜地迎接这残忍的死亡。她早已了无生趣:半年前,北戎突起战火,实兵五十万号称百万大军横扫北疆。她的父亲镇北侯沈勇领长子沈毅和次子沈坚率军坚守抵抗,无粮无援,三月之中,各个要塞城池相继沦陷。沈坚在与敌交锋中战死,镇北侯在北方重镇燕城城破时战死,沈毅在突围求援时战死,二十万沈家军几无幸存。
北戎长驱直入内地,沈家在京城的幼子沈卓和有“将门虎女”之称的沈家长女沈湘起私军和义兵,随同平远侯张镇挂帅、三皇子监军的援军北抗强敌。援军与北戎主力交锋后,陷入重围,两军纠缠近二十余日,平远侯战死,沈湘陷入敌中不能脱身,为免受辱,自戕身亡。
为保持实力,三皇子和平远侯长子张允铭及沈卓率残部突围,突出重围后,南返中却遭到朝廷所派精兵的伏击,所余军士全部被歼,张允铭和沈卓护着三皇子退到一处山壁前,被万箭穿身死在一处。
盖有证据指明镇北侯和平远侯与三皇子早有预谋,想勾结北戎入侵,让三皇子乘机获得军权,好逼宫上位。可惜北戎强大,镇北侯图谋不遂却玩火自焚,反丢了卿家性命。
这个指控中最重要的证据是由镇北侯出嫁的幼女沈汶提供的,她大义灭亲,献上了父兄通敌的书信。
皇上得知了他们的诡计后,决定弃都南迁之际,号称为死难将士民众报仇,倾所余军事全力,铲除了三皇子这个心怀不轨引狼入室的逆子和镇北侯平远侯的余孽,并发旨虢去镇北侯平远侯的爵位,沈家张家男丁一率处斩,女性贩为官奴。念沈汶举报乱臣贼子有功,免死,赐封慧德郡主之号,夫君官升一级。
镇北侯之母,老夫人顾氏听闻消息后就撞死在了祖宗牌位前。为镇北侯生了三子两女的夫人杨氏,在侯府前痛斥了前来宣旨和缉拿人犯的官兵后,命人举火,点燃了镇北侯府中堆积的薪柴,自己走入了火中。长子之妻柳氏和次子之妻严氏相继投缳自尽,有老护卫带着柳氏七岁和五岁的儿子出逃,没出城就被查获,当场正法。
如果不是出了件古怪的事,平远侯府也大同小异:大多没有死在战场上的男子也死在了朝廷的刀下,女的或自尽或被杀,被卖为官奴的只是些年轻的。
在这场杀戮中独生的沈汶,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她刚成亲一年,嫁给了太子的幕僚、从五品的詹事府喻德洗马郑谦。
沈汶虽生在武将之家,却自幼喜静不喜动,爱读诗书,与从小习武、惯使一杆长枪的沈湘截然不同,和那三个天天舞刀弄剑的兄长就更有隔阂。侯府中老夫人和夫人也有武将家庭背景,都喜欢爽朗快捷的人,沈汶觉得她们行止粗俗,没法与京城的那些文官的夫人相比。
因此,沈汶在家里就总觉得格格不入,十分向往早日嫁个文官,有自己的府邸,能按照那些书中的礼仪规范治家。
沈湘痴迷武艺,迟迟不肯出嫁,让夫人杨氏十分头痛。沈汶十三四岁有人来求亲时,沈汶就说自己会听母亲的,言外之意就是会尽早成亲。夫人杨氏虽然觉得这个女儿过于软弱,但是还是喜欢她的顺从,就先为她张罗亲事了。虽然长女未嫁,但沈湘的情况实在特殊,而且镇远侯是武官,没那些文官那么讲究,小女儿先成婚,也算是喜事。
说来,郑谦还是沈汶自己心许的婚事,当初来求亲的几家,母亲都带她去相看了。她独喜欢郑谦的文人书生模样,向母亲多少表达了自己的意向。虽然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前男女双方还是有花会宴席等机会见面,而父母也是会询问一下儿女的意思,以免安排个两看相厌的婚事。
成亲后,沈汶与郑谦真的相敬如宾,两个人从不争执吵嘴,和公婆的交往也是十分礼貌客气,家中安静融洽,与镇北侯府中的时常爆发的吵闹大相径庭,沈汶非常满意。
半年前,边境不稳,沈汶开始为父亲兄长的安危担忧,接着噩耗接二连三地传来,沈汶心忧胆战。郑谦却因公事繁忙,常常几夜不归,回来了,也只是匆匆几句,就又说战事紧急,有要务要办,沈汶只有在屋中独自流泪。她几次想回侯府,却不被婆婆允许。说现在形势不稳,还是不要多走动。
一个多月前,她发现她不能出院子了,自己原来用的人都换了。身边十几个婆子,她的起卧坐立都有人盯着,而郑谦也好,公婆也好,都再也不现身,她想去请安都不能。今日,她从下人口中知道了镇北侯府的下场,其中竟然还说是自己提供了书信。她惊怒之余,还不及大哭大闹,就见两个男子拿着绳子进了院子。她方诧异外男怎么就进了内宅,三个婆子已经按住了她,两个男子把绳子缠在了她的脖子上。
沈汶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见郑谦吗?有什么可见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用她的名义扳倒了镇北侯,为掩盖真相,她也得死。想问他当初为何娶她?这又有什么意思呢?郑谦是为太子干事的,她现在这个下场不就解释了所有吗?想问他心里是不是有她?这一年来,两个人也算处得和睦,可他能让两个外男来勒死她,他的心思还用说吗?……
突然,疼痛消失了,沈汶从身体里站起来,看着自己的脖子在两个男子大力拉扯的绳套里耷拉着。她“看”见人们的思绪和话语像烟雾般缭绕在他们的头顶:“少夫人可真够倒霉的……”“也够傻的……”“这下官人可以娶那位了……”
沈汶飘出院落,看着下人去向郑谦回话,郑谦吩咐他们把尸体投到乱坟岗,接着郑谦去见他的父母,他们交谈,对外宣称沈汶病死,但是棺中不放尸骨,他们不愿意沈汶葬入郑家的祖坟……
沈汶飘向烧成一片废墟的侯府,远远地,她似乎看见有相识的影子在那里游荡,她没有向前,而是离开了。她无法去见她的母亲和奶奶、给她操办了婚事的嫂子们、还有那两个她以前觉得闹得人心烦的孩子。虽然她知道她没有献什么书信,但是她害怕她们相信了……她飘向城外,掠过遍野的流民,向北,穿过北戎浩浩荡荡的马队,找到尸横遍野的战场。她不敢近前,怕碰上三哥,那个从小总嗤笑她又呆又笨的文武双全的高傲青年。她寻寻觅觅,想找到沈湘死的地方,她也不敢见她,不敢对她说自己错了,不该总笑她粗鲁,不像个女子。她只想看看沈湘曾经拼杀过的地方。她到了北方,那片沈家军用血肉浸透的边界地带。成团的灵魂飞升远去,她不敢近前,怕遇到自己仰慕的父亲,自己佩服的大哥,总是笑咪咪的二哥。……她不能面对他们……
战火和混乱中,朝廷弃都南下,同时以割让半壁江山为代价求和。北戎人困马乏,也正想休息,双方罢战。皇帝在南方再建都城,求仙问药,走火入魔而死。太子继位,歌舞升平中,郑谦娶了皇后的表妹,官至二品。
南方新帝不思图强奋进,反而一味求和。对内则忌良妒贤,出尔反尔,政令混乱多变。不几年,南方流民遍野,朝政腐败。到处有盗匪横行……南北战火再起,北戎得胜,却也不善治理。民不聊生中,各方拥戴王侯,又一轮混战……
这些,沈汶都不在意,她只是无穷无尽地在原来的侯府、那片战场、北方的要塞等地徘徊。许多许多年,她不敢太靠近,以免碰上她亲人的灵魂。渐渐地,她知道他们都离开了,她才仔细地在那些地方徜徉。
物是人非,江山不同,但是沈汶却被禁锢在了自己的持念里。
她一次次地寻找着那些不存在的痕迹,想重温一下早已消失了的情景。她也曾旁听了那些人的谈论,知道了整个陷害侯府和三皇子阴谋的来龙去脉后,但是愤怒和怨气都没有她对自己的自责沉重,尤其是她看了那些害人的人生前和死后面对的痛苦,她只剩下了对自己的不容。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人们对那段历史的谈论少了,到最后只有偶尔在书中能见。沈汶漠然地看着城乡一次次在战火和和平中变化,有时她也会四处漫游,可最长久地还是在那几个亲人死去的地点流连。她不知道如果按照尘世的时间衡量,她有时会在成为了交通枢纽的古战场一站十年,无数车辆穿过她的影子;在塞北的山石上一坐三十年,久久地望着那片毫无往日荒凉的土地……
也许是因为当她活着,她没有明白自己,也没有看清他人,所以她死后才要这么长久地凝望,希望能看清楚这个世界。
慢慢地,她不仅能“看”到人们的语言和片段思维,后来还能看“穿”物质,看出不同的东西其实是在以不同的频率振动着的物体。又经过许多年月的凝视,她发现自己的意念能成为力量,进入那些频率中,改变它们,由此改变物体。她开始试着挪动东西,为了检查效果,还专门到有活人地方去动作。在人们的惊呼中,她知道自己成功地搬动了椅子等物品,而不是异想天开。
能够使用意念,让沈汶滞留变得多彩了些。除了一如既往地在那几个地方来回看之外,她还能读书。她在藏书楼和后代的图书馆里,阅读人们对那段历史的评价,为那些文字愤怒或者欣喜。无风自动的书页曾让人们惊叫着逃开。
开始,如果有人写了让她生气的东西,如果那人还活着,她还会找到作者家去捣乱。后来,她只是读了,再回到那些地方去回想往昔。她一点一滴地回忆自己短暂的人生,恨不能把每一日都想清楚。她甚至画画,可惜意念掌握的画笔怎么也无法画出她想要的画面。虽然人们写明白了那段历史的前因后果,皇帝的猜忌,太子为自己扫平障碍等等,那些学习军事的,还将战役做成例子,讲解其中的得失……沈汶却觉得自己比他们知道的更多,他们永远也写不出来自己亲人的音容和英姿,那些自己辜负了的爱……她怕自己忘记,有时也用笔写下那段历史的片段,作为佚名手稿留在书馆中,任人阅读。
沈汶读的书多了,意念力也越来越强,能如人的视力般伸展到远方,还能同时操纵多种物体。她能“看”见人体中骨血经脉的景象,有时她遇见重病的人,如果有人长得像她以前的亲人,她会用意念梳理病人凝滞的血脉,救人一命。可也有时,看对方不顺眼,也会用意念扭曲对方身体里的经脉,让人苦痛一番。
人类变化着,大地更改,天气变幻,人们进入了太空。按照人间的计算,她已经留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空间千年多,有关她的那个时代的痕迹大多泯灭无踪,沈汶越来越珍惜所有有关那个时代的记录。自从她学会用意念力操纵计算机,她就更细致地搜索有关那个时代的一切信息。从野史杂文,小说诗词,到奇人轶事,从围棋国手的棋谱,书法大家的遗迹,从天灾人祸,到市井杂物的记录……
在这个时空,沈汶不是唯一一个滞留的魂灵,可她却是孤独的。她不与任何影子接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多次,她感到那些熟悉的影子前来寻找她,她用意念拒绝了他们的接近,封锁了交流。她不想接触他们,不想接受他们的原谅,她的羞耻是如此阴晦,她无法面对光明。
千百年中,她也曾多次聆听那些宗教教诲,知道只要自己放弃执念,就能离开这片土地,前往彼岸。如果照那些僧人所说,来世她还有机会讨还欠了她的或者偿还她欠的债。
但是她不想,她怕她一旦离开了,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就不再这么鲜明,亲人的死难就不再这么痛,自己满怀的怨意就不再这么深刻,所有的罪恶都会烟消云散,她就会原谅了自己,逃避了她应该承受的愧疚。那是她无法接收的“不公”。她放不过自己,放不过深深的不甘。她不想让那十七年的一世过去,就用自己永久的飘荡来留住它。
有关时空扭转的研究被报道后,沈汶就时刻注意着这方面的消息。她找到了世界最大的物理试验所,在庞大的试验室和机械中穿梭。终于有一天,整个物理试验所高度紧张,一次时空扭曲的试验在众多科学家的观测中展开。沈汶看着大型密封的钢罐里,强大的引力改变了物质的振动频率,让时空停滞,她有了另一个执念——她要回去,回到自己无法释怀的那一世去。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大,有几次,她觉得自己周围的频率都因此有了改变。她知道造成那么短暂的时空扭曲都要强大的能量,自己根本无法操纵。可她心性固执,既然能滞留千年,那就还能留万年,十万年……总有一天,她要寻找到回去的道路。她开始专注地提高自己的意念力,冥想到能自如地改变周围物体的频率,可还没有等到她将力量修炼到更加强悍的地步,人类真的发明了时空机。
沈汶知道如果自己还有身体的话,自己现在一定激动得乱抖,但现在自己周身只是聚满了意识能量。她附身在那机器的核心上,“看”到巨大的能量凝滞了时空,历史的平面弯曲,往昔扑面而来,自己像一个在平纸边上的小爬虫,因平纸的卷起,可以轻易地到达过去遥不可及的另一边……
纷纭而来的无穷人事,足以让任何一个灵魂迷失无返,可沈汶千年的执念和凝望,却让她在无穷无尽的嘈杂中,抓到了宛如海中一粒沙子般细小的熟悉感:那是属于自己这个灵魂的相应频率,虽然极为微弱,几不可闻,但沈汶的意识却如一缕长丝,伸延而去,触摸到了那个身体……片刻间,沈汶的魂魄就像被扯动一般,飞掠而去。
瞬息中,时空能量平衡被打破,强大的能量将庞大的时空机碎成齑粉,历史不再……?
☆、回家
? 沈汶剧烈地咳嗽,咳出了卡在喉中的一粒东西,旁边响起自己那么熟悉却已感陌生的声音:“哎呦,可吓死我了,你这个不省心的,是想要了我的命呀!”这是她的母亲!她原来觉得粗暴俗气的母亲。沈汶眼泪横流,放声大哭,后背又是一通猛拍,沈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拍出来了,更哭得喘不过气来。
“来来,祖母看看,哎,你就别再拍了,孩子这么小,拍坏了……”这是祖母顾氏。泪眼中沈汶觉得自己被抱起来,进入一个怀抱,依稀里,祖母的鬓发还没有全白,沈汶又狂哭起来。
她记得以前母亲说过,她两岁多时曾经因为吃一颗花生,咽得背过气,差点死了,被母亲倒放了身体,把花生拍了出来。而母亲说自己那次算是因祸得福,从那以后开始讲话了,其之前都是傻傻的,沈汶想自己以前的灵魂也是在此时进入这个身体,现在自己回来了,算是划了一个圆圈,可是这次,她的生活将走出另一条路。
在哭声中,她听见母亲问责道:“三郎,你干吗喂小妹吃花生,看看,差点把她呛死!”一个童音回答道:“娘,我没给呀,是她自己从桌子上拿的……”一个女童音说道:“是呀,她垫着脚尖够到的!”
是沈卓和沈湘!夫人杨氏嫁给镇北侯时才十五岁,可十六岁就诞下长子,取名沈毅,取有决断之毅力,乃是为将者之首要素质。一年半后就生了次子沈坚,取坚定不移之意。再两年,她不到二十岁,生了第三个儿子,取名沈卓,望其卓越超群,不让兄长。三个儿子后,杨氏就一心想要个女儿,结果她二十三岁时,终于生下了个女儿,侯爷说是女儿就取水字边,望其善良温和,就取名沈湘。再过了两年,二十五岁,生下了沈汶。
此时,沈汶两岁,姐姐沈湘四岁,三哥沈卓才七岁,二哥沈坚十岁,日后严厉稳健的长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沈汶想到自己死去时,沈湘还不到二十岁,沈卓二十二,才定了亲,二哥也就二十四五,有了两个儿子的大哥,刚过了二十六岁生日。她前世时,觉得他们都很大了,可在这千年的游荡中,她无数次觉得他们死时还那么年轻!此时他们还这么小,沈汶悲喜交加,哭得肝肠寸断,嗓子都哑了。
沈汶的悲哭里,杨氏怒了:“她才多大?你们多大了?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她去够花生,你们不能挡住她吗?!”
那个男童的声音:“可是母亲没说小妹不能吃花生呀,昨天母亲还说小妹太瘦,该多喂她吃的。”
女童附和着:“是呀是呀……”
杨氏叫起来:“还敢顶嘴?!拿尺子来!”
那个女童大声哭了,沈汶使劲扭身,哭着对着杨氏的方向摇头,老夫人顾氏笑着说:“小妹求情了,多好的乖女,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向着哥哥姐姐了。”
杨氏从老夫人手里接过沈汶,一边拍打着一边说:“傻囡囡!就知道吃!”
杨氏此时二十七,虽然生了五个孩子,腰身有些粗壮,可眉眼大方,只眼角有几道浅纹。她的夫君镇北侯沈勇今年三十三,五年前,老镇北侯在边境巡查时中伏身亡,因沈家军由独子沈勇掌控,圣上允平级袭爵,沈勇成为镇北侯,其母顾氏被尊为老夫人,其实现今也不过五十岁。沈汶伏在母亲肩上,继续哭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么多泪,魂灵无法流泪,想来千年攒下了不少。
杨氏一边抚摸着沈汶的后背,一边训诫身前的两个儿女:“你们以后可小心了,别给小妹吃小的东西,不仅是花生,就是枣子什么的也不行。”
男童的声音:“我们不给,可她自己总找东西吃,她前天还捡了石子吃呢。”
女童的声音:“是呀是呀,她放在嘴里又吐出来了。”
杨氏说:“你们这是气我呀!小妹身边谁看着呢?!换人!”一片劝解声……沈汶哭得累极,抽抽搭搭地睡着了。
在醒来,沈汶发现自己是在乳母的怀里,她的乳母何氏这时才二十来岁,日后作为陪房一起到了郑家,侯爷出事时,她反复安慰沈汶,可她只是个妇人,与沈汶一样束手无策。自从沈汶被软禁,就再也没见到何氏。沈汶死后从下人的议论里知道,自己被软禁后,随嫁的丫鬟陪房都被打死了,连他们的孩子都没活下来。沈汶又眼泪汪汪。
何氏小声唠叨着,说晚餐已经摆了,现在侯爷在京城,今晚侯爷回府,大家都一起吃饭,所以小娘子不能睡了。到了大厅,见大家都已经坐了,老夫人正笑着看着坐在杨氏身边年轻而英武的父亲,大哥和二哥稚气未消的脸,三哥一副调皮捣蛋的神情,沈湘对着哥哥们满脸敬仰地笑着。沈汶的眼泪流下来。
杨氏示意乳母把沈汶递过来,一边说:“怎么还在哭?”抱在怀里拍着,镇北侯沈勇对小女儿总有些偏爱,从杨氏手里接过沈汶来,放在腿上一边颠着一边问:“这是怎么啦?”沈汶扭头使劲眨眼,想看清父亲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哭,可还是忍不住哭出声。
杨氏扫了一眼沈卓和沈湘,沈湘眼睛看地,有些害怕的样子。
沈卓小声说:“小哭包!”
镇北侯严厉地看向沈卓:“你干了什么?”
沈汶拼了命,结巴着:“爹……爹……”
沈勇一愣,笑起来,“乖女叫爹了?”抱着沈汶到脸前亲了一下。
杨氏也愣了:“这么久终于叫了!两岁多了,当初大郎十个月就叫了。”她从镇北侯手里抱过沈汶,用绢子给沈汶擦着鼻眼,抱怨着说:“叫爹了,娘呢?谁今天给你拍过气来的?”
沈汶再接再厉,用不听话的舌头发音:“狼……”杨氏笑出声,大声诶道:“乖囡囡呢!”
沈汶又哭了,这次沈湘在一边学着沈卓口气小声说:“小哭包!”
杨氏笑着斥责道:“别这么说你妹妹,她还小呢……”
沈汶抽泣着,瞪大肿泡泡的眼睛,来回看着桌边的人。这是她的亲人们,她千年的悔恨,她无法放下的歉疚。她回来了,她将改变未来。百川归海,殊途同归,人类总有一天会进化到后世,或早或晚地飞入太空,污染地球到毁灭自己,这些都不是她的责任。她只想在此世竭尽全力,保护住这些人,让忠良不悔,让阴谋不遂,自己万死而不能辞,好让自己死后良心能安,解脱那束缚了自己千年的沉重锁链,容自己能与他们一道前往光明的彼岸。
后面两年,“小哭包”这个绰号在非正式的场合下,代替了沈汶的名字。
沈湘五岁开始习武,沈汶被乳娘抱着观看沈湘拜师的仪式。
沈汶前世觉得沈湘高大健壮,现在想沈湘终究是一个女子,浑身能有几斤肌肉?如何能和北戎那些虎狼之士拼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没有结婚生子,陷于敌阵中,死时会不会感到孤独?想到这些,沈汶就开始哭。
看着沈湘给一个中年女子跪拜,就哭着摇头,张手让沈湘抱。她不想让沈湘习武,但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眼泪自然没什么用,大家都说小哭包想姐姐了,沈湘完成了仪式后,才昂头挺胸地过来抱了下沈汶,深觉自己与这个小哭包不在一个等级上了。
沈毅十三岁在狩猎里猎到了一只鹿,得到皇帝的称赞。皇帝赐了鹿肉,府中设了鹿肉席。沈汶见了肉,又哭了,心说前世自己家人与这只鹿有何区别,都是受人宰割。人们见小娘子临席流泪,猜想是不忍血腥,都说二小姐这个孩子心善,几个孩子自然又把“小哭包”叫了十几遍。
沈卓十岁时写了诗,沈汶流泪。
沈坚得了骑射的头名,沈汶抽泣。
侯府后院的桃花开了,沈汶哭。秋天侯府桂花飘香,沈汶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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