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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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泛:“随便。”

杜瑰儿:“那我背药经罢,不然我真会昏过去的……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

在她的自言自语中,一行人踩着满地碎石乱草,中途还被大石头绊倒好几次,直到唐泛也浑身脱力,觉得快要支撑不住杜瑰儿的体重时,这才感觉隋州的脚步逐渐缓了下来。

“到了?”

他满头是汗,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群人好像逐渐远离了那个战场,连厮杀声也都被抛在身后。

“等等,”隋州松开他的手,“你们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先探一探路。”

隔了一会儿,唐泛便看见黑暗中一点星星之火燃起,随即照映出隋州的模糊轮廓。

这点火光在黑暗中简直弥足珍贵,不单是唐泛,其他人也都盯着隋州手里的火折子,屏住呼吸。

唐泛身上也带着火折子,但刚刚一路奔跑,又是风,又是雨,还有不知名的敌人,将火折子点燃,使得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目标,这种做法并不明智。

在隋州的甩动下,火光变得更亮。

借着微弱的光明,所有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们正站在一棵树下,这棵树足够大,可以帮他们挡住一些风,树叶被风刮得沙沙作响,连带着也盖过了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

韦山也想拿出火折子点火,却被隋州阻止了:“省着点用。”

唐泛看到靠在韦山身上的另一名锦衣卫,正是受了伤的卢衍,他的伤势似乎比杜瑰儿还要重些,此时紧闭着眼,一动不动,还要靠韦山撑住他的半边身体。

隋州问唐泛:“是那个山洞吗?”

回答他的是杜瑰儿:“没错……就是那个,但我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危险。”

然而现在也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雨势虽然小了许多,但还一直在下,加上夜风刺骨,所有人又累又饿,精神紧张,已经濒临体力极限,尤其是杜瑰儿和卢衍,更加需要一处疗伤休养的地方。

隋州一声令下,所有人就都一路小跑,越过脚底的坑坑洼洼,进了那个洞穴。

一进洞穴,众人就感觉松了口气。

虽然风雨还不断得飘进来,但总比继续待在外头要舒服许多。

顺着视线,隋州慢慢地移动手上的火折子,一边察看地形。

脚下有些碎石,还崎岖不平,不过只是将就一晚,这些都不是问题。

杜瑰儿说得没错,这个洞穴确实足够高大宽敞,而且很深,以隋州手上微弱的火光,根本照不到洞穴的尽头。

他往里走了一段,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让唐泛和韦山扶着两名伤员先坐下来。

凭着火折子是燃不了多长时间的,而且火光太小,无法取暖。

韦山四处看了一下:“大哥,我进去瞧瞧,看里面有没有生火的树枝。”

隋州道:“不要走太深,一有不对就示警。”

韦山答应一声,也从怀里摸出竹筒,抽出里头的火折子然后点燃,举着火往里走去。

隋州则先走到卢衍身边蹲下,帮他察看伤势。

卢衍确实伤得很重,他的腰部被人砍了一刀,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其余地方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路急行,韦山也没法为他包扎,失血过多使得他整张脸都发白了。

隋州拿金创药洒在他的伤口上,卢衍痛得微微一抽搐,似乎想要挣扎,被早有准备的唐泛给按住了。

在唐泛的帮助下,隋州撕下衣角简单给他包扎妥当,又转而去看杜瑰儿。

这姑娘的伤势虽然比卢衍轻,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平日里也没受过什么磋磨,一下子就被击垮了,看上去比卢衍还要虚弱。

唐泛一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脸色不由凝重。

“先给她吃点药。”隋州道。

“这里也没水。”唐泛拿出药瓶,为难地蹙眉。

隋州可没有他那么温柔,直接接过药瓶,倒出几粒药,然后掰开杜瑰儿的嘴巴,把药丸塞进去,又拍打她的双颊,命令道:“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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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完全全的简单粗暴。

唐泛:“……”

杜瑰儿的脸颊被拍得微微红肿起来,她困难地吞咽了两下,好不容易将药丸吞了下去,却禁不住呛咳起来,一下一下,咳得脸蛋越发嫣红如血。

唐泛轻轻给她拍着后背,将人逐渐安抚下来。

隋州看着他温柔的情状,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眼下自然不是说体己话的好时候。

“找到干柴了!”韦山从洞穴那头兴冲冲跑出来,他一手捏着火折子,另外一手则提着一捆树枝。

“哪里来的?”唐泛有点奇怪,洞穴里面怎么会有树枝?

韦山摇摇头:“不知道,里面有些已经熄灭了的柴火,兴许先前有猎户在这里过过夜罢,我就把没被用过的都拿出来了!”

虽然这个揣测不是特别合理,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更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唐泛接过树枝,帮忙生起火堆。

一堆火在某种情况下的作用是无限大的。

有了这堆火焰,洞穴里立时亮堂不少,连带着让人也感觉到微微的暖意。

更重要的是,它吹散了冷风冷雨,以及外面一切带来威胁的不安,让人看到了希望。

杜瑰儿虽然还在昏睡中,也禁不住往火堆的方向靠了靠。

唐泛看见了,将她搀扶起来,挪到火堆旁边靠坐着。

可惜那些薄毯被褥全都落在帐篷那里了,唯一一张还被他们在路上丢弃,眼下除了各人身上穿的衣服之外,谁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用来铺地或盖在身上。

唐泛见杜瑰儿抖得厉害,便想除下自己的外衣,刚动了动,便被一只手按住。

“你想得风寒?”隋镇抚使沉下脸色。

“可她冷得厉害啊。”唐泛眨了眨眼,有点不解。

“已经升起火了,很快就会暖和。”隋州扔了根树枝进去,将火烧得更旺一些。

见他不让,唐泛无奈,只好罢手。

除了两个伤患之外,其余三人也都坐在火堆旁边烤火,顺便烘干衣服。

唐泛想起刚刚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谁也看不见路,又不敢轻易点燃火折子,隋州偏偏却能精准地找到洞穴所在,便问道:“方才那么黑,你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隋州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物件递过来。

唐泛接来一看,不由咦了一声。

这是一个罗盘。

出城的时候,出云子手上也带了个罗盘,但隋州这个却比出云子那个还要缩小数倍,大约只有一半掌心那么大,而且做得极其精巧。

罗盘上刻着八卦方位,中间还有一根摆针轻轻晃动。

想必隋州就是用手摸索着摆针和上面刻的字形,从而迅速地辨认出方向的。

“这是哪里来的?”唐泛看着有些爱不释手。

“离京前去钦天监要的,你要的话,等回京城,我去帮你要一个。”隋州道。

他说得好像跟大白菜似的,要多少有多少,实际上这种细小精致的罗盘十分难制,整个大明也不过才三个,一个进献给了皇帝,另外两个在钦天监,结果隋州要了一个过来,如今为了讨好唐泛,听这话意,只怕连仅剩的那个都不给人家留了。

唐泛却摇摇头:“等回去再说罢,不过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那就是出云子说的阴兵过路吗?”

隋州:“是,但也不是。”

唐泛:“怎么说?”

隋州:“如果我没猜错,从我们到达威宁海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陷入了对方的阵法,或者说,是陷阱。”

唐泛没有急着发问,果不其然,隋州顿了顿,又解释道:“我出了帐篷之后,查看一番未果,本想折返回去找你们,却发现找不到你们所在的帐篷,不仅如此,连别人的帐篷也找不到了。”

这与唐泛他们遇到的情形是一模一样的。

韦山也插口道:“大哥,我们也是!”

隋州颔首:“后来我按照罗盘的方向去找,结果中途就遇上了袭击。”

唐泛皱眉:“袭击?”

隋州:“不止一个人,而且功夫很不错,我应付他们有些吃力,就且战且退,没想到后来误打误撞能够找到你们。”

唐泛听罢,看向韦山:“你们也是这样吗?”

韦山深吸了口气,:“是,我们遇到的攻击不少,卢衍就是在那时候受伤的,而且周围全部都是士兵,我们根本绕不开,看来出云道长说的阴兵借道是真的,这里确实很邪门!”

想想那个时候的情景,他的脸上犹有余悸。

他们仿佛被千军万马团团围住,那些历经多年却未曾消散的阴魂萦绕在他们周遭,拼命地向他们攻击,韦山和卢衍心神受到震撼,本来就惶然不安,加上势单力薄,还要一边躲开马匹的踩踏,很快就落了下风,最后还是卢衍拼着全力将他们俩带出包围圈,他也因此受了重伤。

唐泛问:“袭击你们的人,用的是什么兵器?”

韦山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太乱了,我们也看不见,只能凭着耳朵去听,不过卢衍受的是刀伤。”

唐泛又问隋州:“那你呢?”

隋州:“有刀,也有剑。”

唐泛:“没有长枪,长矛?”

隋州:“没有。”

十足肯定的答案让唐泛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摇摇头:“阴兵借道是真,但鬼魂取人性命则未必是真,就像你说的,这其中确实有陷阱。”

隋州道:“战场上杀敌,为了能够达到远距离的杀伤性效果,一般不会用刀剑这种兵器,而会选择了长兵器,譬如矛、戈、枪、戟。”

唐泛点点头:“不错,这正是问题所在。试想一下,假如袭击我们的人真是当年蒙金战场上冤魂不散的阴兵,他们又怎么会用刀和剑呢?看来是有人打算借着阴兵过路伏杀我们。如今看来,这一切确实是早已布置好的,先是风雨大作,电闪雷鸣,而后又是阴兵借道,暗设埋伏,李子龙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当真呼风唤雨,顶多只能借助天地之势成事,这阴兵借道,估计便是由此而来。而先前明军或死或失踪,在此被阻,肯定也与此有关。”

隋州沉默片刻:“为今之计,只能静待天亮了。”

天亮之后,风雨散去,阵法自然也就不破而解。

韦山却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若不是阴兵,那袭击的人又会是谁?我们自己都看不见路,他们为何却能看见我们并发起攻击?”

锦衣卫久经训练,本不该如此脆弱,但韦山方才所亲身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莫说别的,单是唐泛口中利用阴兵来布阵,就已经闻所未闻。

他还记得他在与对方搏斗的时候,因为眼睛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虽说学武之人耳力必然比寻常人灵敏,可再灵敏也比不上眼睛好用,每次自己都会慢半拍才能反应,但对方的人却好像能在黑暗中看见他们,这才使得韦山与卢衍二人异常被动。

这个问题,饶是唐泛再聪明,也解释不了,他只能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隋州却道:“我听说过,有些人经过特殊训练,确实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而且他们未必也就是能看见,有可能只是长期身处黑暗之中,又刻意被培养得能够于黑暗中反应更加敏捷,听音辨位到了至高境界,未必就不能将耳朵当成眼睛来使。看来回去之后,北镇抚司的训练又可以增加一项了。”

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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