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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嘉言在饮食方面确实很挑剔,但这一回,他把那碗面吃得精*光。卢燕看着那个被扫荡干净,空无一物的碗,觉得倍儿有成就感。

两人吃完宵夜,外面的雨还是很大,这场暴雨,看起来有点连绵不绝的意思。卢燕看着窗外,“现在开车回去,只怕路上也不安全。要不你在客房住一晚?”

下雨天,留客天。既然主人诚意邀请,温嘉言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夜里卢燕却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床头挂着她帮温嘉言熨烫好的衣服,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挺括的白衬衫,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地方,她实在是有些怕了。

☆、第十四章

周六卢燕亲自送女儿到金家老宅,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金素妍每个周末都会在金家小住两日。金少博他们早就已经搬回来住了。自从离婚以来,卢燕和金少博鲜少碰面,和金父金母打照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这大约是彼此都怕尴尬的缘故吧。

张秀雅一见到卢燕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又故意在卢燕面前使唤佣人,“哎呦,您来啦。还不赶紧给卢姐上茶。”张秀雅已经出了月子,人看着丰腴了不少,她每次见到卢燕不犯点病就难受。其实佣人已经在准备了,张秀雅却还在一旁责备道,“熟归熟,来者是客,不可怠慢,知道了么?”

张秀雅的无端发作让那名佣人窘得满面通红,她又不敢辩,看着真是委屈极了。家里的佣人卢燕自然也是极熟的,不过此时她也爱莫能助。对于张秀雅这番做作,卢燕只觉得好笑,“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平日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张秀雅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卢燕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微带诧异地转头望去,却看到金少博自楼梯缓缓地走了下来。

金素妍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她在沙发上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看到金少博过来立刻冲了过去。她有好些天没看到金少博了,一见面就异常亲热。金少博一把抱起她,问道:“最近乖不乖?在幼儿园里面玩得开心么?想要什么礼物,爸爸给你买。”

每到这个时候张秀雅就低头放空,勉强着不把内心的鄙夷和不屑表现出来。卢燕看着他们稍觉安慰,无论如何,金少博还是想当一个好父亲的,尽管有时候他并不懂得怎样对孩子才算是好。金素妍开口要什么礼物,金少博连价格都不问就都买了。这就是他爱孩子的方式,卢燕对此颇有微词,有些不合理的要求大人原不该纵容的。

金素妍逮着机会,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金少博也很捧场地哈哈大笑。

卢燕觉得这里已经没她什么事儿了,“还有事,先走一步。”

金少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张秀雅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虚情假意地说:“吃个饭再走吧,佣人们都已经在准备了。”

金素妍忽然安静了下来,仰着头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不留下来呢?”他们离婚的事,卢燕和金少博都很有默契地未对金素妍说明,金素妍还小,正是该天真烂漫的时候,没有必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事情。以她这样的年纪,未必懂得离婚是怎么一回事。金少博咳了一声,正打算继续忽悠小朋友,金素妍已经接着说:“我和妈妈在那边住,每天等呀等,爸爸都没有回来。为什么爸爸在这里,妈妈就要走了呢?”金素妍年纪是小,但这孩子很聪明,她敏锐地发现最近有些事情变得不太一样,金少博和卢燕几乎不在同一个场合出现了。

金少博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干笑了几声,决定为女儿做点事情,弥补一下,“爸爸先前很忙,但今天有空了,咱们一块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妈妈也去么?”

金少博自然只能点头,“当然去,咱们一块儿去。”

金素妍一听这话很起劲,身子扭动着,恨不得立刻就出发。金少博抱着金素妍往外走,又对卢燕命令道:“你也跟上。”

金少博步子迈得很快,卢燕刻意与他落下一段距离。张秀雅心里酸溜溜的,她心里自然是想跟着去的,但金素妍不喜欢她,去了也只能自讨没趣。张秀雅一肚子火,看着身旁的卢燕就更不顺眼了,她压低声音,不无讽刺地说道:“借着女儿也能搞出这么多花样,卢姐真是好手段,我实在是自愧不如。”

卢燕却故意拔高了声音,“过奖过奖。看来你今天时间是空下了,我倒是有个提议。与其坐着长肉,不如花点时间去健身。”说着又瞟了张秀雅的肚子一眼。其实张秀雅产后恢复得算很快了,她才出月子不久,腰间有点赘肉是难免的。

张秀雅正待反唇相讥,金少博却因卢燕忽然拔高的声音而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张秀雅被戳到了痛处却只能忍气吞声,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有心了。”

卢燕笑了笑,金太太这个位置她并不留恋,也根本不会再花心思去挽留金少博的心。张秀雅就像只骄傲的小母鸡,每到一处就“咯咯咯”地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下蛋一样。卢燕之所以会和张秀雅针锋相对,只不过是因为她那副得瑟的面孔太让人讨厌了。

到了游乐园,他们一家三口去玩了好多游乐设施,最后大人们都有些累了,金素妍倒是兴致不减。在金素妍面前,金少博和卢燕两人不得不表现得亲密一点,现在的小朋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金少博又是买零食,又是陪玩,表现得还算尽职。金少博递了杯饮料给卢燕,卢燕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掌不经意地碰触了一下,卢燕立刻闪电般地缩回了手,饮料“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有零星的果汁喷溅到了金少博笔挺的西裤上,让金少风流倜傥的形象立刻就打了折扣。金少博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王姨,你带小姐到别处去玩。”

卢燕赶紧掏了纸巾递过去,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她真不是故意的,方才不过是她的本能反应,也许她潜意识里面已经不想和金少博有任何瓜葛了。

金少博臭着脸接过纸巾,“你是成心的吧?在小孩面前教这么多话,到了这里反倒装清高了?”

金少博对卢燕总是怀着恶意的揣测,这么多年卢燕也习惯了。他毕竟是金素妍的父亲,卢燕并不想闹得太僵,“我从来不会在妍儿面前说那样的话。你要是觉得这是陷阱,今天大可以不必出来。你要当好爸爸,就不允许我当个称职的妈妈么?要不是为了妍儿,我根本不愿意跟你来这儿。”

卢燕低垂着眼帘说话,似乎连多看金少博一眼都觉得多余。金少博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欺身上前,忽然拿住她的手腕,“我是毒蛇猛兽吗?你非得避着让着,现在连碰一下都不让碰了?”

卢燕只觉得眼前这人无耻至极,他们是夫妻的时候他不屑碰她,现在他们分明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他反倒稀罕起来。卢燕当然不肯就范,她死命地挣扎,大声道:“请自重!”

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两旁的游人纷纷侧目。金少博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自然不想让周遭的人以登徒子的眼光看他。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轻笑道:“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别打错主意了,温嘉言年纪比你小,毛头小子根本还没定性,一阵新鲜就过去了,你们是不会长久的。”别墅里面的一举一动,金少博知道得甚是清楚,毕竟那些佣人是他花钱请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早就抢先汇报了。金少博听说这事之后很是生气,全然忘了卢燕已是前妻,他眼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责备他们。

卢燕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关于这个问题,卢燕根本不屑于向他解释,因为她完全没有必要向他汇报。金少博见卢燕露出一副“金先生,你有事么”的表情,自尊心再度受挫,说话不知不觉也更加尖酸刻薄起来,“妍儿也住在那里,你那么随便,让她看到不好。”

这已经是公然侮辱了。卢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金少博见多了卢燕低眉顺眼的模样,如今她倒是变了模样,像玫瑰一般多刺了起来。金少博大概是觉得新鲜,竟然抢前一步拦住了她。

卢燕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冷冷地问:“金先生,请问还有什么指教?”

金少博被问得一愣。他在卢燕面前颐指气使惯了,一时改不了这毛病,“那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你别再生事!”卢燕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金少博不耐烦地挥挥手,“就是锦绣的事儿!你也不看她是谁家的人,就敢让报章媒体这么乱写!”

那一天,温嘉言陪着卢燕到警局报案。卢燕毕竟也是经常在电视台上露脸的人,警员对这起案件挺重视,录了口供,也调了监控带,虽然看不出行凶者的样貌导致案件的侦察过程有着不小的难度,不过他们还是不只一次地表示,会尽力把凶徒缉拿归案,尽量保证市民的人身安全。

常跑社会线的记者消息很灵通,第一时间就将该事情报导了出来。记者虽然不是警察,但他们的嗅觉却一样的敏锐,很快就发现了卢燕和郑锦绣的过节。这是针对电视媒体人的恶*件,作为和电视媒体颇有渊源的新闻圈也是同仇敌忾,一时之间声讨声浪极大。郑家虽然有点关系,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弹压得下来,有一段时间郑锦绣都不敢出门。

☆、第十五章

那一天,温嘉言陪着卢燕到警局报案。卢燕毕竟也是经常在电视台上露脸的人,警员对这起案件挺重视,录了口供,也调了监控带,虽然看不出行凶者的样貌导致案件的侦察过程有着不小的难度,不过他们还是不只一次地表示,会尽力把凶徒缉拿归案,尽量保证市民的人身安全。

常跑社会线的记者消息很灵通,第一时间就将该事情报导了出来。记者虽然不是警察,但他们的嗅觉却一样的敏锐,很快就发现了卢燕和郑锦绣的过节。这是针对电视媒体人的恶*件,作为和电视媒体颇有渊源的新闻圈也是同仇敌忾,一时之间声讨声浪极大。郑家虽然有点关系,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弹压得下来,有一段时间郑锦绣都不敢出门。这个自视过高的大小姐终于受到了一点教训。世界并不是以他们为中心在转的,戏演得再好,总有被拆穿的一天。

能有这样的结果,卢燕有些意外,但也觉得畅快。那几天看电视,有好几台都在播报她的新闻。有记者在镜头前痛斥强权,谴责恐吓行为,卢燕能感受到他那份义愤填膺底下的心疼。而那个记者,就是她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耿忠平。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样的对比实在太过讽刺。也只有金少博,才会这般居高临下地请求别人原谅。“她是谁?你的表妹?”卢燕顿了顿,一字一字道,“只,是,你,的,表,妹。”言下之意,这又与她何干呢?卢燕淡淡一笑,“如果我不识时务,金少是否准备教训一下我,让我又丢了工作?”

从前卢燕寡言少语得很,金少博决定的事情她很少反对,他从来不知道她也有这般口齿伶俐的时候。那桩旧案也确实是他理亏。上次为了争夺抚养权,他确实暗地里做了手脚,让卢燕失去了主播的工作。这件事情说起来总是不够光明磊落,金少博当时也是失心疯,听了挑唆,脑子一热就这么做了,以致于现在面对卢燕的诘问再也不能理直气壮了。再说,现在东风电视台是周家主事,金家和周家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很多地方,金家还得仰仗周家的提携。金家还指望在周家g国的石油开采项目里面分一杯羹呢。

这还是金少博第一次在卢燕面前如此吃瘪,半晌他才冒出一句话,“有话好好说,行么?”说话的口气竟然软了下来,有几分求和的味道。卢燕默不作声,他接着说,“她还不过是小孩子,你就当再给她一次机会,在媒体面前澄清你们之间没有过节。你不知道,她最近都畏畏缩缩地,在家里也经常哭。”

“还是孩子?是二十三岁的巨婴么?”卢燕的声音很冷静,“威胁他人人身安全,且情节恶劣,这可是刑事罪。她应该庆幸自己可以躲在家里哭,而不是在牢里。”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金少博不无失望地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血?”

卢燕心说,我不过是学着争取自己的权利罢了。但她已经不准备就这个问题和金少博谈下去了,金少博永远学不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也许是因为出身的高高在上,他吝啬给予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与信任,这也是他们婚姻存续期间的最大悲哀。现在再回头看那四年,卢燕并不想说自己后悔了,毕竟她也收获了一些很实际的东西,但她同时失去的也太多太多了。

游乐场里人潮涌动,这点不和谐的插曲很快被四处的欢呼声所淹没。金素妍自远处蹦蹦跳跳地跑来,卢燕望着她的时候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声音也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妍儿,咱们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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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周一次的录影时间。卢燕自从看了嘉宾的名单就有些坐卧不安,如此异常的举动惹得温嘉言频频回头看她。也许是雨夜时她撩人的美丽让温嘉言怦然心动,又或者是那碗面汤不但温暖了他的胃,还温暖了他的心,温嘉言看卢燕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卢燕心事重重,对上温嘉言询问的目光却又忙不迭地否认,“没事,没事。”方才分明已经喝了一大杯水了,卢燕还是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主持人和艺人的化妆间是分开的,卢燕时不时就往艺人化妆间的方向望去,虽然从她的位置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艺人化妆间有什么响动,都会让她一惊一乍的。温嘉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节目脚本,即将开录的主题是——新闻记者的生死瞬间,他看着嘉宾的名单若有所思。

卢燕拖拖拉拉,直到最后一刻才进录影棚。录影棚的灯光亮了,卢燕的脸色看着就比平时白了一分,节目的开始惯例由温嘉言作开场,“这是一个互联网的时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互联网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曾经在我们生活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比如电视、报章媒体,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虽然媒介可以更迭,但新闻不会死亡。对真相、正义与公平的追求,是记者的职责,更是社会前行的基石。记者算是一个高危职业,也是一个令人崇敬的职业。有时候暗访可能被揍,揭露事件黑幕可能被恐吓,今天在场的嘉宾将告诉我们他们在追求事情真相时所遭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然后笑着问卢燕,“你学的也是新闻系专业吧?”

“对,对啊。”这么简单的对话,卢燕竟然有些磕磕巴巴起来,即使是她第一次当助理主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温嘉言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下在场的嘉宾,在场的那些记者四十岁上下的居多,光从外表就可以看出他们身上具有新闻从业人员特有的冷静、睿智和干练,右手边第三个嘉宾看着比其他人年轻许多,人高高大大的,长相偏英气,是在场所有嘉宾看着最赏心悦目的一个。电视媒体是个靠脸吃饭的行业,尽管他比其他记者资历浅,还是被安排到正中间的位置,因为这样电视上的画面会比较好看。温嘉言看了看他的资料卡片,耿忠平,政大新闻系毕业,新闻从业经历四年,心中顿时了然。耿忠平和卢燕并没有太多的目光接触,更多的时候他都微抿着嘴,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的镜头。

干记者这一行真心不容易,且不说战地记者时刻得冒着生命的危险,就是一般跑社会线的记者也会遇到形形□□的问题。初出茅庐的小记者,半夜得去凶案案发现场。遇到台风天,得一边抱着大树一边播报新闻,那画面,感觉记者就跟风筝似的,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刮跑了。更不必说各种暗访,除了得和对方斗智斗勇,还得提防他们打击报复。他们这些资深记者,每个人的经历都精彩得可以写一本书,他们为了追寻真相,付出了很多的艰辛和努力,在场的人听了都很动容。

耿忠平叙述的故事和其他人相比就平淡了许多,没有各种高大上的理由,而且造成险情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这是一个菜鸟记者初入职场所犯下的蠢事,因为急着采访而没有穿救生衣,又因为晕船站立不稳,“咕咚”一声掉进了湖里。其实他的口才并不算是太好,当他认真叙述自己的糗事的时候就有一种冷笑话的效果,在场的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卢燕也跟着笑了几声,只是表情看起来很是紧张。

“那时天气很冷,水底下刺骨地寒冷。我想大声呼救,水却一直往自己的嘴巴里灌。那段时间也过得特别颓废,一点小事就受不了,当时觉得自己肯定没救了。那时候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心里很不甘心,也特别地恨。是真的恨,恨她爱慕虚荣,放弃了大学四年的感情。”耿忠平原本平静的声音渐渐地有些激动,“恨到最后,终究还是有爱。那四年里,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放不下,直到今天还是如此。”这是一个很伤感的爱情故事,有点年纪的嘉宾更是感同身受,学校里面的青葱美好,在现实面前还能剩下多少呢。卢燕浑身一震,眼中似有泪光。

“也许,这里面有你不知道的原因呢。”这是温嘉言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卢燕的这段往事,想来这就是她的初恋吧。虽然他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隐隐觉得,这里面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年轻的时候总是轻物质,觉得感情应该再纯粹不过,提到物质就是亵渎了这份感情。等到成熟一点才知道,爱物质并没有罪。温嘉言年纪虽然不大,但各种浮华名利的事情见得多了,很多事情他看得比其他人更明白。何大为经常笑话他,说他有一个老气横秋的灵魂。

“谁知道呢。”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对青春的喟叹,里面有无奈,也有不舍。心思敏锐的温嘉言还是捕捉到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她。爱慕虚荣,这是很多人对卢燕的评价,但温嘉言并不相信。一个节俭到用剩下的便当当宵夜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这样的人,奢华的日子她能过,简单的日子她一样能过得很好。这个女人,骨子里自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即使她最近刚刚经受过这么多的打击。

录影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和在场的嘉宾都会惯例性地合影。耿忠平特意站在卢燕身旁,这是他们多年以后的首次合影,两个人在镜头前都笑得很灿烂,只是目光已经不再默契。

无论卢燕此时的心情如何,工作还是得继续。节目组一天录满一周五集的量,每集之间都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卢燕正忙着补妆,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卢燕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立刻笑着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林苏也在笑,“在忙么?还在录影?那我长话短说,过几天咱们吃个饭,带个人给你见见。”

“谁呀?你不会是——”卢燕很警觉,很快就猜出这是林苏安排的相亲局。她有些无奈,在化妆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压低声音说,“我这才离婚不到半年啊。不用这么急迫吧。”

林苏不管她的意见,独断专行地替她决定好了,“就是让你见一见呗。那人真的不错,我已经考察过了。再说那厮都已经结婚了。你已经严重落后了。你得赶在他再结婚前把自己嫁出去。”卢燕自然知道林苏这是好心,也是替她打抱不平的意思。听到林苏如此诅咒金少博的婚姻,卢燕哈哈一笑。

“到时不见不散,记得打扮得漂亮点。”林苏那边不由分说就把电话挂了。

卢燕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却也不好拂了林苏的美意。她挂断电话,尴尬地问一旁的化妆师,“那个天湘楼在哪里?周六去的人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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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师却先不答话,笑嘻嘻地凑到卢燕跟前说:“周六有约会哦。”

☆、第十六章

里面的人都冲着卢燕暧昧地笑,每个人都是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化妆师热情地向她讲解天湘楼的地理位置以及开车的路线,这位化妆师的音量不小,卢燕尴尬地头都不敢抬。

卢燕按照林苏的指示出现在天湘楼。周末的天湘楼人满为患,地下停车场停满了车,卢燕只好开着车转悠,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狭窄的空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停在了车位上。离她的车位不远处有辆奔驰,颜色型号看着挺眼熟,卢燕只是匆匆一瞥,也未曾细看,因为她快迟到了。开车对不少女性来说是一项不小的考验,为了不刮蹭到车,卢燕停车也停得小心翼翼,这一停就是二十来分钟。

林苏已经提前预订了位置,卢燕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那间包厢,隐约能听到里面笑声朗朗,想来他们正相谈甚欢。卢燕忽然一阵紧张,这可是她第一回相亲。说实话,她刚离婚不久,还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卢燕一推开门,就看到林苏冲着她招手,她左手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样子,只是年纪似乎略小了。他朝着卢燕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卢燕报之以微笑。右手边的那人背对着卢燕,他靠在高大的椅背上,只露出个后脑勺,卢燕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忍不住轻轻地“啊”地惊叫了一声。

那人笑意盈盈地转过头,“你来了。”语气之熟稔,仿佛之前就和卢燕约好了似的。

卢燕下意识脱口而出,“嘉言,果然是你?!”卢燕和温嘉言搭档了这么久,培养出来的又何止是默契,即使只是背影,卢燕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温嘉言笑笑,“如假包换。”相亲的场合碰到熟人其实很尴尬,如果还莫名其妙地和熟人同坐一桌,那更是手足无措。卢燕一下子就慌了,如果可以,她很想悄悄地溜出去,不再管这个该死的相亲。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卢燕只能祈祷着这个晚上尽快过去。

林苏笑容诡异地看了温嘉言一眼,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示意卢燕坐在那儿。卢燕很无奈地坐下了,于是她左边捱着温嘉言,右边是那个年轻人,整个人就和夹心饼干似的。一般来说,这种相亲的局,一开始不是应该互相介绍下姓名和基本情况的么。不过我们的中国好舍友林苏女士肯定不是走寻常路的主儿,她端坐在那里,含着一缕高深莫测的微笑,对着那个年轻的男子说:“来来来,挑贵的点,反正有别人请客。”。居然连一般的程序都给免了。

大多数相亲,不过是和乐融融地吃顿饭,吃完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卢燕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不过现在这局面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趁着他们研究菜谱的功夫,卢燕悄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嘉言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这里的菜好吃。”根据化妆师的情报,这天湘楼做的可是湘菜,这么重口味的酸辣,岂是温嘉言所能欣赏得了的?再说,这里的菜式再好吃,温嘉言也没有跑到他们包厢的道理嘛。卢燕时不时就看林苏一眼,希望她能给点暗示什么的。

尽管卢燕“频送秋波”,但林苏完全没有“媒人”的自觉,反而和甩手掌柜似的,朝他们示意,“你们先聊着。”

林苏居然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和年轻人讨论菜色上,相亲局,难道重点是吃?林苏说点什么,那年轻人就在那边毕恭毕敬地点头附和。卢燕依稀记得,林苏曾说过他是臻南集团某部门的高层,至于名字,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许林苏当时在电话里面压根就没说。啧啧,在大企业做事就是不容易,不但得在公司里面卖命,业余时间可能还得陪吃陪喝,随叫随到。卢燕几乎认定他是被逼着来相亲的,除了刚落座时他们互相说了句“你好”之外,其他时间人家根本没有瞧卢燕一眼好么。卢燕原本应该是相亲局里面的主角,现在完全成了摆设。

温嘉言倒是一直含笑看着她,又绅士十足地称赞她今天很漂亮。虽然对这次的相亲没有抱着什么希望,不过出于礼貌,卢燕还是稍稍地打扮了下。她原就是美女,细心妆扮之下更是清丽难言。卢燕原本是大大方方的人,却被温嘉言这样的目光看得很不安。

就在卢燕度秒如年的时候,林苏终于招来服务生,也不问卢燕和温嘉言要吃什么,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那豪情,那气势,和古代的太后差不多了。

卢燕和林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怎么回事?不想林苏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很认真地说:“十几个菜应该够了,不够吃一会儿再点。”

于是其他两名男士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卢燕以手扶额,虚弱地说:“应该是够了。”

这个时间点客人很多,菜上得并不快。卢燕一直低头喝水,等她灌了两大杯水之后,菜终于上齐了。桌上有好几道卢燕喜欢的菜式,作为卢燕的老同学,林苏还能记得她们当年喜爱的菜式实在是不容易。那个年轻人只是规规矩矩地夹自己面前的菜,吃得很斯文很安静,让人感觉他并不是在很享受地在用餐,而是在应酬,或者完成工作任务。温嘉言很惨,一桌子菜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只好挑那些用来摆盘装饰的蔬菜。即使是那些蔬菜,也被辣椒油浸透,温嘉言吃不住那辣,偶尔吃到一两粒辣椒籽,原本好看的五官立刻皱在了一处,让卢燕不禁莞尔一笑。

席间他们也有聊天,不过都是各自为政,所以场面并不算热络。林苏让卢燕多吃菜,她和温嘉言不知道何时就熟悉起来了,仿佛还打趣了他几句。温嘉言是在场最自在的人,和谁都说上几句。一个多钟头之后,林苏吃饱喝足就起身告辞了。那个年轻人也立刻站了起来,“我送您。公司还有事,我和您一块走。”而后他竟然还对温嘉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卢燕起身想送他们,却被林苏一把按住,“你陪温先生吃饭。今天谢谢温先生的款待。我们先走了。”林苏干脆利落地走了,挥一挥衣袖,把那个小年轻人也给带走了。一场相亲局,连什么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就这么结束了。

人少了卢燕自在了些,“别闹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嘉言笑着说:“你来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的。”

卢燕是来相亲的,难道温嘉言也来这里相亲?!难道林苏准备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居然是他?不不,不可能。林苏称他“温先生”,显然和他并不是很熟识。今晚林苏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原本的相亲对象。只不过中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曲折,他们中途好像改变主意了。

温嘉言见卢燕并不相信,于是很认真地说:“你不是要相亲么?所以我来毛遂自荐。周太太听了我的介绍觉得我是很有诚意,魏先生也很有成人之美的雅量。”魏先生?就是方才那个年轻人吗?其实事情当然不是温嘉言说的这么简单,温嘉言为了这次约会可是煞费苦心。那天卢燕接电话,温嘉言在一旁听得一字不漏,他听到卢燕管对方叫“苏苏”,立刻就知道和卢燕通话的是谁了。周岳的太太,温嘉言也在应酬场合上碰到过很多次。当时他就计上心来。温嘉言只知道约会的地点,却并不清楚时间,于是他早早就来了天湘楼,傻瓜似的从中午等到晚上。最后服务员都换了一拨了。林苏他们两个到得稍早些,就在卢燕停车的那会,温嘉言就把自己对卢燕的欣赏表白了一番。温嘉言的口才很好,林苏立马就倒戈了。不得不说,小魏先生是一个很有涵养的年轻人,当即表示自己愿意退出。于是才会出现了方才那般搞笑的一幕。

手机“嗡嗡”地响了一下,林苏发来了一条短信:温嘉言对你不错,你别错过了。卢燕攥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着这句话,心里忽而一阵欢喜,忽而一阵悲凉。

如果,她的年纪比温嘉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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