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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升的实在太快了一点,不过国朝初立,缺员甚多,朝臣们私下里议论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没办法,谁让方磐有这个福份做了驸马呢。尚公主,做驸马,官运亨通,这是他的福气,也是他的本事。

就在众人纷纷羡慕嫉妒方磐的时候,成婚不足一个月的方磐却和银川公主起了龃龉,不知他说错什么话还是做错什么事惹怒了银川公主,以至银川公主和他动了手。他上衙门的时候,额头上一片青紫,显见得受伤不轻。

“这做驸马,也不容易啊。”朝臣们又同情起方磐。

皇帝是有姐妹的,不过都已经过世了,那长公主的名号,全都是追封。皇帝也是有女儿的,不过女儿们都还小,尚不到婚配的年龄。所以,朝中已经下降的公主,只有银川公主一人。看了方磐的遭遇,大概也就明白公主到底能不能娶了。说白了就是,娶公主是有好处的,能得着一处豪华的府邸,能升官发财,不过,挺受气的,得被公主打。

到了公主殿下面前,夫为妻纲就提不起来了。

这方磐一被银川公主打,别人不心疼,方磐的寡母能不心疼么?方太太气急攻心,少不了亲自去了趟公主府银川公主有御赐的府邸,新婚夫妇是住在公主府的,而寡居的方太太,却独自一人住在九回巷的方家老宅。

其实银川公主算是本朝第一位下降的公主,她是否要和婆婆同住,并无定例。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广陵王和广陵王妃都做出悲天悯人的模样,“虽是婆婆,见了公主儿媳也是要行礼的,若和老人家同居,日日见长辈下拜,于心何忍?”这么着,银川公主便和寡居的婆婆分着住了。

因为这个,方太太心里一直呕着气。若是她长子还在,她有两个儿子,倒也认了,可她如今只剩下方磐一个儿子,独子成婚,住到了公主府,方家老宅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何等凄凉。但是呕气归呕气,她能怎样呢?和广陵王、广陵王妃拗着不成?没法子,只好暂时隐忍,想等着方磐和银川公主情好日洽之后,再和银川公主好好商量了,把自己接过去。谁知,还没等到这梦中的好事,先得了儿子被打的噩耗。这让方太太如何能忍?

方太太到了银川公主府,银川公主这儿媳妇命人设了宝座,居高临下的,屈尊接见。方太太到了这一步,没别的办法,只好屈膝跪下,对自己的儿媳妇行了大礼。银川公主还算给她颜面,请她起来,还命侍女看了座。

方太太忍着一口气,和颜悦色的劝道:“小夫妻之间,便是言语有不合,也不好动手的。这动手,多伤情份啊。”想起方磐头上的伤,方太太一阵阵心疼。

银川公主哼了一声,“他当着本公主的面,竟敢看别的女人,这不是讨打么?婆婆,这可怪不得本公主,是他自己不尊重。”

银川公主怒打方磐,为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方磐在书房作画,旁边有个侍女服侍笔画,那侍女生的有几分灵秀,方磐便对她温柔的笑了笑,侍女娇羞的低下了头。这一幕正好被前来探望新婚驸马的银川公主看到,银川公主大怒,命人把那侍女拖了下去,活活打死。方磐为此和银川公主吵了几句,银川公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抓起一个茶杯,冲着方磐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

方磐便挂了彩。

方太太知道原委后,又气又急,“公主,谁家男人没个红袖添香之人?因为这个便动粗,真是……”

银川公主柳眉倒竖,“红袖添香?想的美!他既做了本公主的驸马,便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吧,休生妄想!他若敢有二心,那贱人本公主定要杀了,他也落不着好,少不了皮肉受苦!”

方太太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温柔大度,原来这就是温柔大度的皇室公主。

方太太从银川公主府回去之后,便气病了。方磐闻讯回方宅探望,方太太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看见方磐过来,脸上现出厌倦之色,背过身子冲着墙壁,看也不看方磐一眼。

方磐跪在母亲榻前,神色黯然,“您面见皇后的时候,若说我已定了亲,该多好。”

我便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对侍女笑了笑,她便被打死了,我便被打伤了,您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痛苦么?

一位花朵般的少女因为我送了命啊。

方磐跪的膝盖都发麻了,方太太终于回过了头,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他,“连自己的妻室也笼络不住,瞅瞅你这份出息。”她再怎么是公主,不也是你妻子么?做丈夫的,竟管不了她,反被她制住了。

方磐无言以对。

“今儿个,又有个男人过来,替陆家讨要婚书。”方太太忍气说道:“这人我从没见过,看着有几分像仆役,穿戴却很华贵,说话也不客气,呛得我没话说。阿磐,你可真孝顺,陆家的婚书你执意不退,让你娘亲我受够了无名气。公主你又哄不好,我这做婆婆的没半分尊严,还是受气。”

因为你,我两头受气!

方磐抬起头,神情急切,“娘,这人姓甚名谁?师妹她如今究竟住在哪里?”

陆先生来过方家两回,委托他人来代为催讨两回,方太太到底也没弄明白陆先生如今住在哪里,代她前来催讨的男子,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方太太摇摇头,很是不屑的说道:“来无影去无踪的,实在无从查考。哼,也不知她一个姑娘家,是怎生差得动这些彪形大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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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磐很是失望。

还是不知道师妹的住处么?

师妹,我哪年哪月才能再见到你?

想到师妹,方磐满腹温柔。若是能迎娶师妹为妻,自己和她定是神仙眷属,哪会像和银川公主似的,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呢。

“我一定能见到师妹的。”方磐柔声说道:“只要老师亲笔所写的婚书还在我手里,便一定能见到师妹。”

老师的亲笔,师妹不会任由其流落在外。

一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微言从心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明朝的公主不值钱是从中期开始的,因为驸马和驸马的近亲都不能入仕。开国之初不是,驸马当中有不少人是被委以重任的。

第60章 鸿渐

方太太没好气,“你没听公主说的话么, 你若敢有二心, 那贱人她一定打死, 你也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阿磐, 你好好的吧, 莫再惹了公主。你难道不知道, 打在儿身, 痛在娘心。”

方磐唯唯,“是, 娘。”

他是孝顺儿子, 除了退婚这件大事,其余的时候,都很听母亲的话。

方太太发作了方磐一通,脸色依旧阴沉, “公主又怎么了,便可以这般嚣张跋扈不成?阿磐,娘有个主意。”叫过方磐,在他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方磐听了,失声叫道:“娘, 这不是草菅人命么?”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因着我死了, 我已是万分难过,你还要再送几个花朵般的姑娘去送死?

“草菅人命的,是公主,不是咱们!”方太太面容冷冷, 嘴角抿得紧紧的,透着刚强和冷酷,“到时候她肆意妄杀的名声传了出去,看谁护的了她!”

她便是公主,随意杀死侍女多名,任是到哪里也说不过去!除了那胡人当代的混乱年头,历朝历代,都是人命关天,如今的皇上很英明,出了名的爱护百姓,银川公主她若是因为吃醋胡乱杀死多名侍女,就等着被皇上责罚惩处吧!

方磐仔细想了想,温声道:“娘,此事不妥。若真这么做,孩儿和公主会越闹越僵,传到皇上耳中,对孩儿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皇帝为什么这么快便给我升官?难道我真的才华横溢,朝中缺了我不行么?当然不是。因为我是银川公主的驸马,他想提携侄女婿。若是我和他的侄女不合,只怕情形会迥乎不同。

方太太紧绷着脸,面沉似水。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任由银川公主这样?气死人了。

“公主年纪不小,孩儿慢慢哄着她,也就是了。”方磐微笑说道。

再怎么骄横,不过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难道我还哄不了她。好生温存一番,包管她服服贴贴的。

方磐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方太太叹气,“也只好如此了。”

娶个公主儿媳妇,本来为的就是儿子的前途,如今断断不能为了一时之气,便做出不利儿子仕途的事。只不过,原来想的是公主贤淑大度,没想到却是个妒悍成性的。

“回去吧,和公主好好过日子。”方太太疲惫的挥挥手,撵方磐走。

失算了,方太太心力交瘁,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方磐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告辞了,转身想走。

“等等!”方太太想起一件事,又叫住了他,“你把婚书留下。陆家那丫头说了,三日后她会再差人过来索要。”

想想来人的无礼,方太太头疼。

“差人前来索要?”方磐一怔,心中百味杂陈,“师妹她,自己不过来么?”

若她亲至,自己可在家里等她。可是,她甚至不肯自己亲自出面了,只差人过来。

方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看看你,一提起她,你便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过是个略好看些的女子罢了,你至于的么。

方磐温柔又迷惘的轻轻笑了笑,“娘,师妹若要婚书,便亲自来寻我吧。工部也可,公主府也可,又或者,约好了时辰,和我在方家相见。”

他声音虽轻而柔,却不容违背。

方太太心中恨恨,冷冷看着他,目光中既有鄙夷和轻视,又有痛惜和怜悯。方磐好像没有留意到他母亲复杂的目光,轻轻笑了笑,转身飘然离去。

三日后陆先生又差了一个人过来。方太太自己不愿出面,命妹妹金太太出去转告了,“婚书一直是驸马拿着。你家姑娘真想要,自己去工部寻人,或是去公主府寻人。若是一定要在方家,便约好了哪天、哪个时辰,你家姑娘亲自来,驸马会在方家等她。”

这回来的是个彪形大汉,性子粗鲁,听了金太太的话,顺手捞起一把椅子,把方家客厅砸了个稀巴烂。金太太吓了个半死,和客厅里的侍女一起尖叫着跑了出来。

方太太眼睁睁看着那彪形大汉趾高气扬、毫发无伤的走了,没敢报官。

若真是报了官,方家丢不起这个人。

方太太命人把方磐专程叫回来,让他看满屋的狼藉,“阿磐,你再要这般执意,便是坑害我。我规矩了一辈子,从没遇着这种事体,如今为了你,却一再受辱。”方磐扑通一声跪下了,磕了无数的头,“是孩儿累了娘。”不过,婚书还是不肯归还。

方太太头疼欲裂。

方磐从公主府调了二十名护卫,命他们在九回巷看家护院。

增加了这二十名护卫,方磐心里安生多了,方太太也觉有了底气。这些护卫可不是普通看家护卫之人,他们出自大内,个个身经百战,身手不凡。

“再敢来,再敢动粗,直接捉了,清白处治!”方太太扬眉吐气的想道。

开国公府涵碧馆院子里头,无瑕小姑娘跑到假山前,踩到一块大石头上,神气的看着兰夫人和陆先生,“娘,先生,这有何难?跟这种人讲什么理呀,讲打!”

她撸撸袖子,意气风发,“娘和先生不用管了,我找爹爹要人手去。这点子小事,交给我了!”

她梳着可爱的小包包头,穿着雅致讲究的织锦缎衫裙,乍一看上去就是个天真粉嫩的小姑娘。可是,这会儿她摩拳擦掌的,哪还有个淑女的模样?

兰夫人和陆先生都笑,“快下来。”

大人在一起商量事情,她这个小机灵听了一耳朵,便给出起主意来了。热心肠的好孩子。

“这事得爹爹帮忙。他快该回来了,我接他去。”无瑕跳下假山,一溜烟儿跑了。

无瑕才跑出涵碧馆,便看到开国公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无瑕大喜,一边牵着父亲的手往涵碧馆走,一边兴滴滴的提着要求,“爹爹,您给我几个身手很好的护卫使使,成不?我要胡闹。”开国公哈哈大笑,“我闺女想玩什么了?好,胡闹便胡闹。”

开国公自己养着数百名私兵,无瑕说要胡闹,他连无瑕究竟要做什么也没问,便答应给无瑕一队人,也就是一百名护卫,“闺女,这队人功夫最好,反应最为敏捷。”父女两个热烈的谈论着护卫们的武功和身手,谁最能打,谁善偷袭,谁的暗器功夫好……

兰夫人和陆先生看着这一对父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这么惯孩子的么。

兰夫人走过去拉拉开国公,“你先听听,咱闺女要做什么。”开国公哈哈笑,“闺女,你想整治谁啊?”无瑕神气活现的冲父亲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开国公忙弯下腰,把耳朵凑到她面前,无瑕得意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无瑕一边说,开国公一边点头,父女二人神情极为默契。

无瑕说完了,开国公直起腰身,拍大腿叫好,“这主意好!我闺女真聪明!闺女,要偷袭人,这个事爹爹在行,来,爹给你出出主意。”拉着无瑕找了个石头坐下,随手折了树枝,在地上画着,“……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这些人偷袭,这些人接应,这些人把风……闺女,咱们做事情要漂漂亮亮的,水过无痕,不能给人留下把柄……”无瑕垂下小脑袋,看的津津有味,“对,胡闹归胡闹,不能让人揪住了小辫子。”

兰夫人和陆先生原本是并肩站着的,后来渐渐靠在一起了,晕。

父女二人制定了一套很上去很不错的抢劫方案。

陆先生虽是心中感动,却知道这样不妥,把兰夫人、开国公和无瑕都请到屋里坐下,摒退侍女,温和的反对,“这样不好。在京城动用武力,惊动官府倒罢了,说不定会惊动皇上。”

开国公不以为意,“什么大事。”

方家那小子若是聪明,便自己把事情掩下吧,若闹出来,是他自己丢人。

陆先生神色凝重起来,“眼下是建国之初,勋贵们横行不法的很多,皇上也并不是件件深究。可是,十年八年之后,又会是什么情形?若给皇上留下骄横犯上的印象,后患无穷。”

开国之初,皇帝对功臣优容。十年二十年之后,还会么?到时候清算起旧帐,开国公府找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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