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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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里正皱着眉头听了这么老半天,最终只是问了如意一句:“老大姑娘,你可都想清楚了!?”

这句话的意思,在明白不过,如意笑意渐浓,声音朗朗:“是!”

里正点点头,这下把何婆子给愣住了,她颤颤的喊了声“里正”,连王凤娇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何里正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不疾不徐道:“吉祥,如意,你们家刚走了人,家中无主,的确是不像话,你们去把家里的户籍册子拿来,改明儿我去官府走一趟,拿去改一改。至于田地,册子上记了多少,你们就拿回多少。”

何里正的声音中气十足,足以让大家都听到,吉祥在听到何里正的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直到手中一紧,看着站在身边的如意,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说:“大姐,从今天开始,你可就要好好准备嫁妆了。”她的眼泪就不住的往外冒。

她真的……真的可以不被摆布,可以自己做主了!?

如意眼眸明亮,道:“回去我就给您把户籍册子拿来!”她顿了顿,转而看向王凤娇:“所以二婶,麻烦您抽时间把田契送回来,哦对了,先前我还瞧见二嫂您在我家那块提上翻了翻土,施了些肥,真是辛苦二婶了,我们地里还剩些玉米,再过段时间就该老了,二婶要是喜欢,就摘两个去吧。”

何婆子一干人如何能罢休?正准备再开口,何里正已经冷冷打断:“阿远!过来带着这三个,和那个人贩子跟我走一趟官府!”话毕,又瞟了瞟何婆子一干人:“还有话说?要不上官府说?”

即便上了官府,也有户籍册子文书为证,且到了那里,就真的不是他们瞎嚷嚷胡搅蛮缠会有用的时候了,县令大人面前,那可是一不留神就得挨板子的!

哪怕有再大的不服,何婆子也说不出来话了,等着吉祥如意,竟放了句狠话:“滚滚滚!一群白眼狼,翅膀硬了是吧!老婆子到时要看看,你们能过成啥样!”

过成什么样子?自然是过程你羡慕的样子!

如意看着身旁早已经热泪盈眶的吉祥,心里一时也有些动容。

之后她把家中的户籍证明交给了何里正的时候,何里正也把田契归还给她,还给她的时候,里正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姑娘家,守着自家炉灶过一辈子,终究不是个事儿,好好教导满堂,等到他再大些,你也找个人家。”

如意手里握着田契,笑着点点头。

从何里正家里出来,已经临近黄昏,所有人各回各家,那灰黑色的烟囱,渐渐开始升起炊烟。如意走了几步,忽的停下来,猛地转过头,只见何远吊着一只手臂,跟在十步开外,见她回头,他立刻就低下头去。

想起昨夜的事情,如意还是心中发寒,再看何远,就没了那份亲近。

何远站在那里,不进不退的低着头。如意想了想,忽的走了过去。似乎是因为她主动靠近,何远眼中升起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喊她,可还没出声,就被如意打断。

“何远,昨天的事情,你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以后,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现在我们脱了奶奶的掌控,往后的事情都要自己做主,你以后的人生,也应当好好考虑清楚该怎么走。”

何远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如……如意,你我再无可能了吗?”

如意定定的看着他:“从来没有。”

何远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另一只完好的手紧紧握拳,低着头半晌,他忽然苦笑一声,也松开了拳头:“如意,对不起。”他顿了顿,继而道:“今天这个办法,的确比用毒菇的办法好,你居然也做到了。”

他抬起头,一双眸子微微有些泛红:“其……其实你往后有什么,依旧是可以找我的。我随叫随到!”

如意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她,反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何远痴痴地站了很久,可那个小小的身影,决绝到连一个回头都没有。就像一直以来,她都是说走就能走,就算她偶尔回头,也绝对不会转身一样。

如意捏着田契,抱着手臂一路走回去。在她看来,现在的时光,没有什么比吉祥她们过得好更重要。她需要留着精力和时间,去看着他们过得好不好。

一辈子太长了,现在的她,并不想考虑儿女私情。

回到家的时候,何元吉还没有走。见到如意回来,他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她:“如意,这些钱的事情,我已经跟吉祥坦白了!我不能拿你的钱娶吉祥,可我一定会努力赚钱!”他吸了一口气,忽的坚定道:“如意,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学艺?我想自己做小生意!再加上接的活儿,我想一定很快就能赚到钱。”

吉祥也一把拿过那个钱袋子塞回如意手里:“你这是做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还晓得我会不高兴,所以让元吉一起瞒着我吗?你现在是下定决心要守着咱们这家了,你也不要嫁人了是不?”

如意看着吉祥难得一次这么火大,只能安慰她:“我哪有说我不嫁人,难道你不知道长幼有序?你不嫁人,我怎么能嫁人?所以,我当然得赶紧把你嫁出去啊!”

“你……”吉祥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她看了一眼何元吉,一张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如意悄悄地把金玉满堂拉到身边,临出门前,她把那张田契放在了吉祥手里:“大姐,爹娘辛苦梗了大半辈子的田,现在已经拿回来了。你放心,我跟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随便把它拿出去!咱们把它放的好好地,行吗?”

吉祥的眼泪顺着留下来,她拿着田契,一个劲的点头。

如意给何元吉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带着金玉和满堂出了门。

金玉的生辰快到了,过了这个生辰,她就该十一岁了,听说这时候的女孩子,十三四岁就该定下人家了。等金玉的生辰过了,过两个月就是满堂的生辰。如意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金玉扒在床边上,床沿都快漫过了她的肩膀,可是现在,她已经能轻轻松松的站在床边上,将手搁在床沿数自己的果脯。

三个人走了一阵子,金玉忍不住问:“二姐,我们为啥还不回家吃饭啊!”

这个吃货,大概真的没有什么比吃更让她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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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开始飘出各家的饭菜香,如意却停下步子来,把金玉和满堂都拉到面前来,认真道:“金玉,满堂,从现在开始,我,大姐,还有你们,就是最亲的人。我们兴许要在一起,过一种新的生活,你们……明不明白?”

金玉点头:“明白!”满堂看金玉一眼,也跟着点头:“明白……”

“那二姐我们今晚吃啥?”金玉睁大了眼睛,垂涎不已。

看来要他们明白,还的要一阵子。如意哭笑不得,转而看向满堂:“满堂,等你长大了,你就是家里做主的,二姐不求你多么有出息,可希望你和金玉都能在任何时候照顾好自己,好好过日子。二姐现在正在努力赚钱,等到大姐出嫁,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照顾你们,再多一些时候,大姐有了小孩,你们反倒要帮着照顾,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该懂事了,知道吗?”

金玉嘴馋,也正因为她只贪口舌之欲,所以天真单纯许多,心思并没有那么复杂,而满堂不一样,他虽时时跟在金玉后面,又时时学着金玉,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拽住如意的袖子,细声道:“二姐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做和你一样了不起的厨子,何大哥要跟你学,满堂也要跟你学。”

金玉眼睛一亮:“满堂做了我来吃!”

如意笑了,拧拧她的小鼻子:“你真的要吃满堂的?他要是把鼻屎夹道面团儿里喂你你也吃?”

金玉顿时就作出一副哭脸:“呸呸呸……”

满堂看着金玉的样子,又看看二姐如意,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将他显得十分的秀气。

如意牵着他们溜了一圈儿,等到两个小东西饿的实在不行了,才回了家。她原以为何元吉和吉祥恩爱完了就该各回各家了,哪晓得一进门,却看见何元吉正在院子里劈柴,吉祥则是在准备晚饭。

何元吉生的高大壮实,因为常年出门干活儿,他的皮肤还有些黑,此刻,他手里拿着柴刀,对准那木头一下子下去,力道刚猛,木块儿瞬间两半。她心中一动,将金玉满堂打发去厨房帮忙,自己则是坐在了何元吉身边。

“哟,这就已经上门帮忙了!?婚期商量好了!?”她坐在小板凳上,调侃着他。何元吉有些害羞,低低的说了句:“你别笑话我。”

如意也确实不是为了来笑话他,她把何元吉送回来的钱袋子里的银子倒了出来,直接撒在地上,拨了拨,忽的说道:“我仔细瞧了瞧这个房子,这里面实在有些破旧,元吉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何元吉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如意。

如意一边给他拨银子,一边盘算:“我如今每天要去百味楼上工,吉祥嫁给你之后,家里就只有金玉满堂两个人。如今田地已经拿回来了,可是满堂还小,都算不上个劳力,况且,我娘和我大姐一直有意愿让他和金玉读书。你现在是我的准姐夫,也就是我们家说的上话的男人。现在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是你和吉祥成亲,我们重新盖一间房子,盖的大一些,让你和何大娘一起住进来,而田地就作为吉祥的嫁妆。”

何元吉皱皱眉,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可行性。如意说出第一个计划,又开始第二个:“至于第二个,那就是我在镇上买一幢小宅院,价钱方面我还没有打听清楚,如果这样的话,等大姐嫁给你之后,我就带着金玉满堂到镇上,到时候我白日里上工,就送他们去读书,晚上下了工,就和他们一起住在镇上,这样会方便很多。”

“不行!”何元吉几乎是立即否定了这个说法:“虽说方便,可是吉祥的性子你还不明白,指不定你们前脚刚一去镇子上,她后脚就得担心的跟着去。镇子上要比这里人多杂乱的多,到时候你一个姑娘家,真被歹人盯上了该怎么办?”

如意默了默,点头:“我也只是盘算盘算,想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何元吉认真的想了想:“可你筹到那么多钱了吗?”

如意看着地上,声音淡淡的:“钱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你们在说啥呢?”吉祥荣光满面的从灶房里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水,准备去抱柴火,何元吉抢先将柴火抱着:“我给你抱进去,省的扎了手。”

吉祥甜甜一笑,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如意笑道:“他们两个想吃香菇盏了,吵着好多天了,看你忙一直没告诉你,不过他们确实是馋着了,你看你能做点啥让他们解解馋,我瞧着都不忍心了。”

如意笑了笑:“做也行,不过今晚让他们刷碗!”

吉祥也笑了:“刷碗哪够,把院子一起扫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分明是开心的时候,吉祥却又笑红了眼睛,小小的院落里,都是暖心的温情。

今日之后,这个家,就算彻底的分了。

夜幕降临时,何老二家和何老三家都是一派死气沉沉。

王凤娇被夺了田,还是她辛辛苦苦已经翻好了地的田,那些苞谷她准备等再过一段时间摘下来,吹了风磨成面粉子,家里几个月的粮食就有了!之后她还准备中红薯!

这些筹划好了的,都被如意那个小贱人给搅和了!王凤娇一气,抓起碗就想摔,可抓起来了,她又舍不得了,抬眼看着还在照镜子的香芝,不由得有些迁怒:“照照照!一天到晚就会照,也没瞧着照的漂亮了让郑泽娶你啊!”

香芝的脾气更大:“你不服气你跟我吼啥,他们隔壁今儿个开心的很,你就不开心了,就知道对着我吼了?关我啥事儿啊!”

王凤娇更来气:“不管你的事?老娘还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香芝嘟着嘴,忽的将镜子一板,进了屋子。这镜子还是她十岁生辰,王凤娇花了二钱银子买的!可金贵着呢!这么一板,王凤娇赶紧拿起来看看有没有坏:“死丫头,尽会败家!”

而老三这边,何婆子从回来了就在骂,捡着什么难听骂什么,何柳儿早就受不了粗鄙庸俗的奶奶,躲进了房间,何婆子自己骂也就算了,还当着小福寿的面骂,李秀娥见状,立即把小福寿拉回房间,语气也有点硬硬的:“娘,您对着福寿说那些脏话干啥!”

何婆子猛地打了她一下:“现在你也来跟我叫板了是吧!”

李秀娥吃痛,咬着唇没说话。

屋里传来了小福寿的哭声,李秀娥再不管那么多,转身进去哄孩子。何柳儿阴沉着脸,白天的事情,她和香芝都不在场,这时候回来了,她忍不住问起事情的因由。

李秀娥强忍住心火,把事情告诉了何柳儿,末了,恨恨道:“这如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软硬不吃,原先以为已经将她治住了,只要嫁了人就没啥事儿了,可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何柳儿垂了垂眼:“还不是奶奶不好,她要是没存着那些心思,贪图陈家那笔钱,正儿八经的给她们找户人家,就算他们现在脱了户,奶奶是长辈,给她们说一回亲又咋的了!现在倒好,说得像是咱们真的要害她们似的!”

李秀娥没说话,低头哄小福寿。

何柳儿看了一眼李秀娥:“娘,我上回跟你说过那个女子宗学……”

李秀娥忽的眉头一皱:“现在都啥时候了,你奶奶正在气头上,你跟她提这些,还不是找骂挨?”

何柳儿来气了:“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让我去的!就……就算奶奶不给钱,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吗!?”

李秀娥抿了抿唇,忽的道:“柳儿,娘不怕跟你说,你弟弟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我明儿个要带他去看看大夫。咱们是普通人家,一病一去的,指不定要多少钱。娘现在也看开了些,你终究是个姑娘,那些宗学,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才去的了得,你要真想读书,娘给你找村里的秀才借几本,你自己读。至于那个宗学……你……还是别想了!”

何柳儿忽的站起来:“说来说去!你就是偏心弟弟!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宗学!”

“你咋不听话了!”李秀娥连日来一直隐忍,这时候也有些来气了。何柳儿恨恨的瞪一眼小福寿,转身气冲冲的去了灶房。

这一夜,注定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翌日,如意照旧早起,准备去镇上。等她起来的时候,吉祥已经准备出门了。金玉满堂一人跨个小篓子跟着她,这个架势,似乎是要到地里。

如意有些不放心,还是嘱咐了几句:“二婶的田契交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你们下地的时候防着她点,那田埂她要挖回来就挖回来,不过切记,一定不许挖多了,还有,要是被欺负,也不许忍着!”她严肃的看着满堂:“还记得二姐跟你说的话吗?要是大姐被欺负,你得护着她,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主心骨!”

满堂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很是认真的点头。金玉正吃着早饭剩下的半个馒头,呜呜啊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吉祥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二婶心里不舒服是自然的,你也别把她想的太过了。”

如意哼了哼:“就怕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吉祥笑着摇摇头,带着金玉满堂去了田里,如意琢磨着今天的事情,速速梳洗完了,抓了俩馒头就出门了。

不知是不是解决了大难题的原因,今日走在路上,仿佛连空气都清新了。如意吃着馒头,盘算起自己的工钱来。

上回李恒才找她说了一会宴席的事情,似乎宴席的这个报酬要更丰厚一些,如果多做几桌,按照三七分成,兴许银子会来的很快,可宴席都在晚上,交通和住宿方面,还需要多多考虑,其实像现在这样每天赶着过去,也挺麻烦。一时间,她忽然发现解决一个烦恼后,面临的果然是更多的新的问题。

如今,百味楼的名号已经被如意撑了起来,客流量翻了好几番。楼里的伙计都知道,这如意姑娘有些傲,只做早中,却不做晚宴,说的是她不会做晚宴,可那样的手艺,做什么不是一绝!?大家私底下都揣测是因为老板和她的价钱没有谈好,于是乎,更多的人开始羡慕或者眼红如意每天的工钱。

如意原本是还想再做些新花样,可是李恒才却将她拦了下来,只让她做之前已经做过的几样。如意不明所以,倒也照着做了。拉面和汤包的味道十分好,有许多回头客,一时间倒也畅销,如意做完工作,并没有急着领工钱,因为,她准备和李恒才聊一聊晚宴的事情。

李恒才没想到如意会主动找来,其实,就算如意今天不找他,他也找一找如意了。

“如意,不瞒你说,当初我百味楼招大厨,是为了迎接以为贵客,这个缘由,当初招人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先前我们已经献过几道菜,但一直没能得主家的青睐,后来,我将你做的几样食物送了过去,那边竟收下了。之前我跟你提起晚宴的事情,实则也是那边的主意,只是你说你不擅晚宴,这实在是有些可惜。”

说到这里,他眼眸亮了亮:“不过如今你既已想通,我立即向那边报一报,听闻贵客还未离开,你若是能到那边做一席晚宴,报酬定然丰厚!”

如意目光沉静,直戳重点:“那报酬方面……”

李恒才微微一抬手:“一切都好说!”

如意点点头,表示自己想要回去琢磨琢磨,正要起身告辞,李恒才忽然叫住了她。他几步上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那位公子包场的费用,实在是因为得罪了客人……所以……”

“我明白。”如意淡淡回答:“是我坏了酒楼的生意,我也不好意思拿那份钱,李老板你无需介怀。”

李恒才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带着些欣慰:“如意,你能这样想,我到惭愧了,不过你放心,若是你愿意做宴席,这报酬一定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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