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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琦停住了,然后体贴地说:“你不想谈这件事?”

我牵牵嘴角,勉强地笑了一下:“都过去了。”

麦琦只好继续解释道:“当时你人在美国,可能你听到的是外面的消息,也误会了。我以为,他会告诉你。”

我只好答:“我误不误会,其实也没有关系。”

麦琦轻声地说:“他这段时间,消沉很多。”

我怕我控制不住情绪,一直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憋着忍了好久的哽咽,才低声说:“我们不在一起了,就让它过去吧。”

麦琦幽幽地答了一句:“可能暂时分开,对你们来说,也好。”

☆、第62章 六二

十月份是斯定文的女儿一周岁生日。

因为老爷子还在病中休养,也不方便四处走动,依着斯太太意思,周岁宴也没有大办,只打算在家里庆生。

但不管怎么样从简,毕竟是这一辈的长孙女,斯定文在斯家也一向受尽宠爱,等到思儿生日那天,保姆一早就给她穿上了可爱的粉色裙子,带了一顶粉色荷叶边的婴儿帽子,打扮得如精致洋娃娃,张秉裕抱着她同一群姑太太姨娘亲戚在花厅吃茶。

珠环翠绕的太太们轮流抢着抱娇嫩的娃儿,满座都是出了花样的恭维声。

各家亲戚和来往的朋友,不管受不受邀来家里,都有贵重礼物源源不断送进来。

老爷子那天早上精神头都还好,大概是早上在客厅坐得久了点,中午情况不太好,肿瘤压迫着肺部大气道,呼吸出现问题,到晚宴时,他只进来坐了会儿,护士送他回去休息了。

老爷子对人生看得还算豁达,后事都逐一交待妥当了,一家人也慢慢的也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只有斯太太陪着他进去。

金碧辉煌的大饭厅里,斯太太打点得妥妥当当,两桌人还是吃了一顿丰盛的生日宴。

斯定中进来问我:“你要坐那一桌?”

我望他一眼:“你说呢?”

他自动摇摇头:“算了,你跟姐姐坐吧,我过去。”

他坐到了斯定文的那桌去了,刚一走进隔壁花厅,那边立刻跟炸了锅似的:“哎哟,四少越来越俊俏了——”

“怎么好像晒黑了点?”

“黑点好,国外都流行这肤色,健康。”

“媳妇儿呢,怎么不过来坐?”

“定中,转眼侄女都周岁了,你呢,姨婆什么时候喝你的满月酒?”

斯定中左一句右一句地应着,嘴甜出蜜,从小到大他就能将那群太太们哄得心花怒放,我终于听到说:“她在那边陪二姐,不过来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

斯爽也听到了,悄悄同我说一句:“好可怕,还好嫁出去了。”

我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斯成今日下班迟,早招呼了不用等,等到他回到家来时,宴席已经过半,他下了车,直接进来。

斯成走进一旁的小暖厅,谷叔领着佣人给他更衣,过了一分钟,他走进了大厅,领带已经解下来,袖口略略挽起,脸色平静,没有太多表情。

斯成依旧不喜欢跟太多人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斯家举办家宴,姑太太们和斯太太娘家的亲戚会另开一桌,佣人照旧妥当伺候,这次斯太太自己没空,安排斯定文带着妻女陪亲戚。

斯家哪个不是人精,斯家如今谁掌权,眼色转得比什么都快,见到他进来,众人忙不迭地打招呼:“大少回来了。”

斯成依旧是从前那样,客气地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大厅重新热热闹闹起来,倒也是一副和乐景象。

斯成坐入席中,佣人立刻从厨房重新端出一盅温着的汤,菜也重新布上。

斯成看了看,低声阻止了:“可以了,不用忙了。”

谷叔向身后传了一声话,招呼佣人服侍他吃饭。

斯爽最近在调养身体,一直在慢慢地喝汤,坐在一旁和我聊天:“小豫儿,还继续读书吗?”

我这次回国,去看妈妈和葭妍,我不在国内这几年,妈妈老得好快,头发开始白了,葭妍看起来还算好,但我看起来好像有点平静得太过了,我担心她一直没有从那场伤害中恢复过来。

爸爸是指望不上了,听说方女士怀孕了,他老来得子,喜悦得晕头转向,大概早忘记了他糠糟前妻还有两个女儿。

我当时回来,听到这样消息,真是五味杂陈。

我早已下定决心,要回来跟妈妈姐姐互相照顾,我跟斯爽说:“我打算回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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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爽自然而然地道:“让大哥安排一下,进家里上班。”

斯爽转头和对面的斯成说话:“大哥,小豫儿要回来工作,你让他们关照一下嘛。”

斯成手上的动作停了,搁在桌面的手握着筷子,袖口隐隐的一枚白金灰色玛瑙的袖扣,金属一闪而过冷冽的光,照得他的脸色也是冷冷的:“她自己想做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你着什么急。”

我赶忙表态说:”姐,我先考虑一下,不急。”

斯成于是继续吃饭,不再说话。

自从我回来后,斯成对我都是恪守规矩,亲疏明显,我知道他心底终究有点怨意,但我一点都不介意,真的。

斯爽不高兴了,缠着斯成问:“哥,你帮她看看嘛,入行的话做哪个好点?”

斯成抬头,却并不看我,只冷淡地答:“我给孟宏辉打电话,让他出差回来后办。”

这下连斯爽都有点诧异,斯成这么情绪化。

我赶忙笑着插话,欲盖弥彰地打圆场:“嗯,改天孟律师有空我问问他。”

斯定中一直在旁边看,忽然插了一句:“大哥,你怎么这样?”

斯成脸上的神色倨傲又冷漠:“她是你的太太,入职做什么为什么要来问我?”

斯成没给他好脸色,斯定中却丝毫不介意,忽然乐得一直笑:“大哥,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我看着这一幕,觉得人生真是荒谬。

斯定中忽然手一压在桌面上,张了张嘴,兴致勃勃,正要继续说话。

我一把扯住了他,转过头对着他,嘴巴无声地张了张,用嘴型吐出两个字:“shut up。”

第二日是周末。

前一日刚刚办了周岁宴,大家都忙到累惨了,整个周六的白天,大宅都静悄悄的。

斯定中中午就出去了,晚上也没有回来吃饭,傍晚只有斯定文夫妇在家,老爷子身体不适,我对斯定文有意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跟他攀谈,于是速速吃了晚饭,回到了一楼小客厅。

随手拾了本书,一边懒懒地翻看着,一边望着窗外的阴雨,不知不觉天黑了。

我从沙发上拿了张毯子,书盖在脸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外面有低低的哭泣吵闹声。

我醒了站到窗外,看到是家里的佣人满芬,站在客厅外的屋檐下,正抽抽搭搭地哭,谷叔在一旁说:“还有脸哭!”

满芬抽噎着说:“大少要赶我回官洲去,我爸非打死我不可。”

谷叔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要打人,满芬手脚倒利索,赶忙一闪躲开了。

谷叔气得直骂:“毛毛躁躁,我找来收拾你!”

满芬赶忙哀求:“谷叔,你帮帮我……”

谷叔道:“你要不想走,去跟大少求情。“

满芬哭得更大声:“我不敢去!”

我走了出去,外面在淅沥的秋雨,风一吹,满庭萧瑟的秋意。

我走过去问:“谷叔,怎么了?”

我父亲是斯家家臣,从小到大在斯宅,老一辈的佣人都疼我,哪怕后来嫁了斯定中,小一辈的也不拿我当外人,满芬见到我,眼泪吧嗒地掉下来,又开始诉苦:“三太太让我去找猫咪……那只猫不见了思儿一直哭……我在院子里,看到猫窜进大少院子里去了,我一时脚快跟了进去找,没当神儿在客厅打碎了一个青花,我不知道大少正在楼上睡觉,他被吵醒了,小豫儿,你帮我跟谷叔说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用想也知道,他难得好好休息,如果被吵醒,应该是直接下楼来,发了脾气骂了她一顿,直接叫收拾铺盖走人。

斯家家风严谨,佣人都经过专门的培训,如果没有他的同意,佣人不会随意进入他住的那方院落,这么多年来,这已经是斯家不成文的规定。

还有人不知死活地冒犯,他会生气也不奇怪,

斯家的佣人都是专门挑选过的,大部分是官洲老家人,连到祖爷一辈都是知根知底,且不提薪水是高得离谱,单说着能进斯家大宅做事,那也是一份光荣,满芬进来不到半年,也不奇怪她如丧考批,看来谷叔也有心帮她。

我轻轻地说:“我跟你们过去看看吧。”

谷叔让人给我撑了把伞,他自己看着满芬,一行人往的西侧的重重叠叠的院落走去。

庭院中烟雨弥漫,凉风吹过来,我忍不住拢了拢手臂。

一场秋雨落下,气温陡降。

穿过弯弯曲曲的花园小径,我们远远看到,斯成住的那方院落的大门紧闭。

门前的屋檐下一盏宫灯亮着,院子外还守着几个佣人,想来刚刚斯成大发了一通脾气,还是惊动了人。

门口围着的佣人见到谷叔押着满芬来了,纷纷让了开来。

门没锁,只是半掩着。

谷叔在外面招呼了一声:“大少。”

没有回应。

谷叔又说了句:“这死丫头不知好歹,我领着她给你道个歉,”

又等了一会儿,谷叔上前去推开了门。

我跟在人群的后面,隔着一庭的烟雨,看到斯成正坐在廊下吸烟。

一把圆形的扶手椅,平日里搁在廊下,旁边是一张小圆桌,他穿了件松松的绸棉衬衣,黑发有些凌乱,几缕落在前额,衬得脸色有些苍白。

大门被推开,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斯成并没有站起来,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脸色阴沉。

他略微抬抬眸,见到一群人进来,他皱皱眉头说:“出去。”

谷叔说:“大少……”

斯成眉眼冷漠,涌起了一点郁郁之色:“出去。”

我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站到一边,轻轻地唤了一声:“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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