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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入学就受训,同班男生是在队列里以及营房的大通铺上互相认识、变得熟络。一个班男生占据一间三十多平米的营房,两排木板大通铺,硬得简直像铁具刑床。每人都扛着棉被和洗脸洗脚盆来的,脸盆靠墙排成一溜。

孟小北歪戴着迷彩帽,小眼眯起来又贼又帅,手脚利索。睡他左手的男生将艺术家的马尾辫剪掉,理成板寸,戴方框眼镜,对他点头:“孟小北就是你啊?录取榜上早看过你的大名。”

孟小北谦虚道:“哪里哪里,兄弟们承让承让!你叫啥名?”

眼镜男生咧嘴笑得真诚,板牙中间有一道缝,漏风,跟他一握手:“咱们宿舍也是同屋,我叫王宇辉。”

孟小北一愣,失笑,我操这名字小爷好像有点儿耳熟?他由衷地说:“你就是王宇辉啊,久仰久仰!”

王宇辉很天真地说:“久仰我?不敢当不敢当啊!”

孟小北右边男生叫林硕,显得老成持重。他们三人随后就组成了写诗打牌唱军歌三人组,混在一起。

新兵整理内务,一个卧铺排的男生全部跪在木板铺位上,撅着腚,练叠被子,从饭后一直叠到洗漱熄灯,就是叠不好啊!

孟小北偶尔起个花花肠子,悄悄从后来瞄他们班男生撅高了的屁股,一个一个端详,暗自品评,有圆有方,有扁有翘。大部分男生平时不锻炼,身材偏瘦,穿起迷彩裤裤管都是松垮的,臀部大腿的肌肉完全撑不起裤子;要么就是虚胖、一身馕肉。孟小北看过一遍,心里那股子不安分的小火星立刻全灭。还是他小爹那胸凸臀翘的健美身材,最令人痴迷,百看都不厌。

孟小北一直认为,他并非天生的同志,他没有对少棠之外任何一个男人,真正产生过身体上那种yu望,觉得就不可能对着别人发/情了。

他们班教官进来检查内务,踏着皮靴脚走了一遍:“孟小北,你们班就你这个被子,叠得像个样子,很有技巧,是个豆腐块!”

孟小北嘴角露出得意,“谢谢教官夸奖”。他心想,爷从小经受过军事化训练,家里有人调/教我。某人事先“指点”他,因此他带来的就是少棠那床硬被子。这被子就不是用来睡的,夏天么,不用,就是专门用来“叠”的!

教官姓方,也是个大男孩,职务是班长,比大学生们大不了一岁半岁。小方教官再放眼一看,指着左边这位:“王宇辉你瞧你这个,你叠的是个嘛玩意儿啊!”

撅着腚的王宇辉,回过头来,往鼻梁上一抬眼镜:“嘛玩意儿?我叠的是豆腐块啊!”

方教官说:“人家孟小北叠的是豆腐块,你叠的是豆腐渣。”

小班长背影刚消失在门口,王宇辉捶地抓狂,“老子叠得再烂,你不能羞辱我啊啊啊我的被子不是渣!!……”

一排男生跪床板捶被子大笑。林硕赞道:“孟小北,你怎么练得叠被子这一手?”

孟小北淡淡一笑,骄傲写在男子汉的脸上:“我是‘军属’,我整天给家属叠被子呗,叠得不合格我要挨批的。”

孟小北随口一说,他的同学其实都没太听懂,你什么“军属”?!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赞军属大北北!!求花花,爱你们,摸摸哒!

感谢长发乱飞、茹果、喵公主她妈、castle、凤梨几位萌物的地雷。

☆、第78章 报告老公

第七十八章 报告老公

他们军训科目,每天基本就是拔军姿,齐步走正步走,各种队列练习,然后跑圈,简单的障碍跑,匍匐,后程还有最艰苦的野外拉练。

除此之外,就是写一写思想汇报,事件反思,剖析信仰灵魂上的矛盾与不坚定,拥护中央坚表忠心,等等这些。每天“营房操场食堂”三点一线,严肃刻板又安稳的军事化生活,雄壮响亮的军歌声口号声,让浮躁不安的心灵逐渐归复平静、专注……

在营地里练队列还算好,每天晕倒一个两个,拎到卫生室吊水瓶子,那个山区十公里拉练,才真是要了命了!烈日头底下,郊区田野间山路上,晒得黝黑的一帮大学生,背着包艰苦地行进,一开始教官还能带起口号和军歌,走出三分之一路程,口号声就哑了,谁都不喊;再走出两里地,队伍彻底都散掉了!一溜学生远远看去,像田间野羊拉了一溜稀粪,稀稀拉拉不成形状,队首找不见队尾在哪。

队伍后面跟着一辆大卡车,随时将掉队爬不动了家伙,装车运走。

孟小北是少数几个前排保持队形、没有掉队、完成全程的,特别给他家军属争气。

他甩着大步跑着跑着,一不留神,球鞋没跟上他潇洒的步伐,从鞋里掉出一只卫生巾。

孟小北:“哦……”

身后的林硕几乎踩了,一看是什么东西,赶忙跳开。内向的汉子脸红了,没有碰过女孩用的卫生用品。

小方教官回头一看:“嗳妈你这个,谁让你往鞋里塞这个?!”

孟小北厚着脸皮,向教官老实坦白:“别人教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跑回去,把卫生巾捡了,重新塞回球鞋,老子脚丫子的舒服体面更重要。

孟小北一录取,就直接被他们班主任任命为文艺宣传委员,大约也是先看过他的档案。军训期间,每天出列带男生唱歌,跟对面的女生飚嗓子,连里的板报也是他负责,每天采写通讯稿和打油诗,画小黑板。

小方班长带队,在坦克营地里四处找阴凉地,好不容易摸到一处,一看:“罗小虎,又是你,这是我们班的阴凉地儿!”

女生班的班长,小罗教官,细白瓜子脸,歪戴着军帽,嘴一笑就歪:“方成亮,呵,这地儿写你名字嘞?”

方成亮:“看你们班女生偷懒的,专往阴凉地儿走,就不像话么!”

罗小虎:“就你班男生喜欢晒太阳撒,去那边连长眼皮底下,晒太阳踢正步去啊!!”

小方教官回头一招呼,粗声道:“来一轮军歌军歌,压过她们,今天咱们班先吃饭!”

小罗教官冷笑,笑得蔫儿坏,一摆头:“女同学们!干掉你们班男生!新兵军训期间,你们都制服不过你们班男的,以后大学四年都要被他们吃得死死的——老子过来人最有经验嘞!!”

两个方阵嘶哑着嗓门一通狂吼,一二三四打靶归来我们的队伍像太阳我是军营里一棵小白杨。罗班长不时嘚瑟地向方班长勾勾手,说“晚上请你喝啤酒”!方班长帽檐下视线矜持,严肃,酷酷地递个白眼。罗小虎同志笑嘻嘻地上去,勾肩搭背,搂了战友亲密地咬耳朵。

方班长生得浓眉大眼,北方汉子,身板和臂膀有力:“哼,我从新兵连就压着你,这三年一路压你,怎么着,你有嘛不服,你嘛不服?!”

罗班长胳膊肘把人一勒,歪嘴笑道:“我嘛嘛和嘛都服……”

……

傍晚唱完歌,集体进入食堂吃晚饭,练一天肚子都饿抽筋了,他们男生每人主食能吃四个馒头,菜给几盆都不够吃。

第一天吃饭时,小方班长问:“班里有回民同学么?”

孟小北一开始没想吱声来着,跟同班兄弟们一桌吃饭亲近乐呵,耍单多没劲。

然而当他伸脖眯眼瞅见远处回民饭桌上吃的是什么,孟小北一步就跨出列了,在他们同班所有男生各种羡慕愤慨嫉妒的视线火力交错威慑下,坦坦然地扑向回民小饭桌。什么哥们儿义气,同袍情谊,比不上那一盆盆牛羊肉来得实惠!

王宇辉他们过着旧社会的日子,吃了几天豆角酸菜炒肉末,每天都吃不饱,都快饿哭了:“歧视,这尼玛就是歧视!孟小北那厮天天吃土豆烧牛肉和烧羊肉,那么大块大块的牛肉!”

连吃几天牛羊肉,再加上训练艰苦,秋老虎燥得厉害,孟小北脸上都长大痘痘了,男孩肝火旺盛,上火了,嘴里有点儿腻歪。

晚上用凉水洗脸,蹭到鼻头上的大包,挺疼,一照镜子,都不帅了,练得黝黑、精瘦。

孟小北有一回借宣传委员工作之便,悄悄找教官走后门:“班长,跟您商量点儿事,今天食堂给你们吃的红烧排骨,还有肉丝炒蒜苗,您给我打一份呗,我用烧羊肉跟你换!”

方教官盯着他看:“你搞嘛?你不是吃回民饭桌么?我们都捞不到吃!”

孟小北赖皮赖脸地说:“好多天没吃着大肉,我都有点儿想了。”

方教官扇他脑瓢:“闹嘛啊你,老子罚你滚回队里吃大锅饭你信不信啊!!”

孟小北利用每晚休息时间给几位教官画素描肖像,把几个小班长哄得开心乐呵。方成亮用眼神批准示意,罗小虎亲自执行,偷偷到食堂给孟小兵打红烧肉吃。

美院的男孩子们有才,在部队军训也带着文具画夹,在营地里写生,以枪械大炮坦克为模特,创作铅笔和钢笔速写。平谷盛产大水蜜桃,供应全北京大部分的桃子都是平谷产的。周末半天休整的时候,小方班长和小罗班长带他们班几个男生,后山上爬树,偷大桃子吃……

周末有一次排队给家人打电话的机会,每人聊几分钟。

少棠出差在外,家里没人,孟小北用半分钟时间呼少棠,说【想你】,一分钟给他奶奶报了平安,剩下时间他打给亮亮。

孟小北问:“你们学校军训不是在昌平吗,你提前回家了?”

祁亮说:“我有病假条,后来就回来了!老子军训根本就没怎么训,每天搬个小板凳在树荫下坐着,嘿嘿,看他们别人挨训!”

孟小北:“你有病么?你什么病?”

祁亮说话毫无羞涩:“我有前/列/腺炎,我还是突发急性的!……太阳底下一晒,口渴缺水我就发病了,尿不出来,小鸡儿疼,然后就去医务室开假条。后来老师嫌我每天在训练场晃荡,我过得太爽了,影响同学训练热情积极性,直接让我滚蛋了!”

孟小北难以置信:“我爷爷六十岁才开始得前/列/腺炎,你还不到二十呢亮亮,你已经得老年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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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亮问:“你们练得苦吧?”

孟小北点头:“特苦,我瘦了十斤,估摸着我干爹再见着我,都认不出来。”

祁亮说:“我们家贴心的小逸逸,给我煲好汤了,滋补养生的,老子这就补肾去了!孟小北你多保重吧!”

孟小北眼红,在电话里低声骂道:“你确实需要补肾,你肾虚!快喝你的大补汤去吧!!”

孟小北那时突然有些惦记少棠。

亮亮都有大补汤喝。

这里有个人肾不虚,小爷肾火太盛了。

人在受苦受罪时候,难免惦记感情上最亲密重要的人,想要一句带劲的鼓励。

少棠在驻京部队各个口都有熟人熟脸,少棠会来看他吗,可能不来吧……

军训最后两周,极其艰苦,很多男生都扛不住了,身体反应强烈。有人站军姿抽搐晕倒,有人脚上起大水泡,有人得了热感冒。全班男生晚上扑倒在硬板床铺上,撅屁股睡得像一排死狗。早上小方班长过来踹都踹不醒,一屋的呼噜声,如空谷巨响,连绵震天。

山坡上练卧倒匍匐的时候,小北因为右手部分手指神经萎缩,手掌直发抖,扒不住地面。

他卧倒再站立以及匍匐行进,就会比别人动作慢,右手使不上力,只能用两条胳膊肘发力。眼角余光中,王宇辉林硕他们都逐渐超过他,爬到前面去了……孟小北是最后几个爬到终点,迷彩服手肘磨破,连带蹭掉里面一块皮。但是他没请病假,没有打报告退出,不能给咱家属丢脸,要争气么。

他们在靶场上打枪,一排男生卧倒,架起步枪瞄准靶牌。扣动扳机的刹那,枪托以强劲的后座力撞向肩膀,枪膛剧烈颠簸,让孟小北十根手指像被剧烈撕扯着,生疼!

一梭子射出去,靶位上扬起一片尘土,吃一嘴土!耳畔是枪炮声,仿佛身处战火硝烟。

没有参加军训时,孟小北也体会不到少棠他们做军人的,这些年的艰辛。他以前每回去西山大院“探亲”,都像逛大观园,是去玩儿的。少棠在他眼中形象,就是高大威武的、光辉的,在训练场上潇洒自如游刃有余的,是不知伤痛为何物的硬汉,铁人。少棠手下那两百来号小兵,一脸英武混合了稚气,拉着腕粗的吊绳从七八层楼高的平台上一跃而下,徒手翻越高墙障碍,在救灾一线奋战、流血牺牲……那背后经历的汗水荣辱,人性和生命的考验,普通人有谁知道?

如今在军营里苦熬一月有余,孟小北感同身受,好像突然又长大了,从里道外成熟了一层。他的皮肤变粗了,然而,被打磨得硬朗粗糙的,不仅仅是肩膀手臂上的骨骼肌肤。少棠现在是军官,军衔还不低,肩上有杠有星,出入也有排场,然而在当年,也没沾高干的光,并未凭借多少身份上的优势,从基层小兵一步一步熬出来,熬了十多年,攀到现在位置。少棠手上食指中指、手掌上,遍布暗黄色硬茧,后背和腰上都有伤。

两年多前那一回,二人“初夜”。

事后,少棠皱眉头跟他抱怨,宝贝儿你挺行的。老子这么多年在部队里跑障碍训练,从来没落到那帮十八/九岁小兵蛋子后面,就是这一回,第二天我们队里测试,我徒手翻高墙愣差点儿翻不过去,过桥时候我踩歪掉河里了!!老子后面一边疼着,一边跑的,跑起来大腿抽筋,小腿直打晃,以前每回我都跑第一,唯独这次,我跑了个第三,竟然被两个小兵把我超了,你爹我糗大了。

孟小北当时没心没肺,放肆地大笑,自以为是,觉着自己家伙特牛,能让少棠趴下。

事后再回想,对这个人又添一份崇拜,思念。最牛还是他男人,坚/挺英武,顶天立地的汉子。初夜屁股被他搞出血了,豁开了,还能带领一帮小兵蛋子跑障碍、越野匍匐,一般男人行吗,有这能耐?!

少棠从这年秋天开始公务繁忙,平时经常出差去上海广东深圳,很少着家。

两人虽然同城而居,大部分时间见不到面,仿佛注定陷入两地相思的艰苦。感情越浓,相处的一分一秒,愈发显得短暂。

军训最后一天,早上连队里开总结表彰大会,然后回宿舍整理行李,将被褥打成背包。一队男生扛着被子,每人提个网兜,里面是叮当乱响的搪瓷或钢种饭盆以及洗脸盆!

中午吃过饭,在操场上最后一次正式列队,喊口号,唱军歌,“民兵预备役”胜利结业!

领导从团部里出来,还领着参观的客人。

罗小虎背手溜达过来,手臂随意搭在方成亮肩上,一起扭头往那边看:“看那边,来的那个男的!”

方班长说:“嘛人?挺年轻,还弄个两道杠,怎么也像个正团职,立过功的?”

罗班长与战友悄悄咬耳朵:“说是咱们领导以前在军校进修时的老同学,总参的啥子人,啧啧,看样子够厉害的撒……”

孟小北从队列中间探出半张脸,骤然愣住,直直盯着不远处的人。

少棠来了。

少棠一身军装,双眼在帽檐下仿佛能发光,目光温和庄重,与部队几位领导相谈正欢。

孟小北军训,贺少棠完全就没过问,没凭借熟门熟路走后门过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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