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1 / 1)
他知道,以他那个六哥的本事,绝对不会放任他在苍京呼风唤雨的。
那么,他如今必须要放手一搏,在对方没回到苍京之前,将苍京的所有局面都掌握在手中,甚至是——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很多人都在等着那一天,他也在,等着。
上书房外,早已站满了人,在看到段天昊走出来时,连忙伏地跪拜,红色缨枪整齐划一的摆放在身旁,在檐下宫灯的照耀下,那金属枪头还反射出较强的亮光,聚集在一起,几乎成了人间如练月华,清冽森冷,愈显此刻气氛之冷肃。
段天昊眸色深沉的俯瞰而过,一道道身影恭敬的趴伏在脚下,胸腔中不期然的升腾起一股睥睨天下的巍峨之感,仿佛看到了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他身着明黄色龙袍,高高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玉阶之下三跪九叩向他参拜的臣子,听着他们响彻整个大殿的洪亮恭祝声,全身飘飘然的,恍惚站在了万万人之上。
在他身旁,只站着苏启亮,可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最想陪伴在他身侧的人,不是苏紫烟,而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张狂女子。
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如此正式严肃的场合中,想到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努力的甩甩头,他又重新扫视了下,待没发现任何异常时,才递给苏启亮一记眼色,看着苏启亮走到那些御林军前,振臂一挥,不紊不乱的指挥起那些人,向他展示起他们的操练。
段天昊看得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此刻那些御林军的喊声和动作到底有多引人非议,而上书房前的这一场动静,又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
张公公甩着拂尘,快步跑入了寝宫中。
龙榻上,苍帝正仰头喝下一碗药,缠绵病榻之久,使得他脸色也变得格外苍白,那一份虚弱淡化了他浑然天成的威严与气势。看到张公公喘着气儿跑进来,不悦叱道:“张允,何事如此惊慌?”
张公公抹了一把汗,初秋的晚风吹入殿中,隐约带了点凉意,他抖了抖衣袖,尽量声线平稳道:“启禀皇上,尧王爷在上书房外集齐了御林军,声势浩大,都快要……”
苍帝闻言,手中的瓷碗猛地摔碎到地上,碎片遍洒在地,偶有一片飞到张公公的腿脚之上,便是一阵细细麻麻的疼痛。
“动静很大?”苍帝身子靠在背后明黄柔软的迎枕上,即便脸色苍白,依旧掩藏不住棱角中透露出来的凌厉和刚毅。
张公公心神巨凛,忙不迭应是。末了,还试探的看着他,道:“皇上,您就不管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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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帝冷哼了声,脸上却是带着难以名状的笑意,“管什么?朕现在连这张床都下不了,还如何去管?”
他是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如此觊觎他的位置。不过,这些日子缠绵病榻,他也想明白了很多,对那个位置所持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可这不代表着,他就能够允许段天昊所做的一切。
张公公见他日渐消瘦下去,想到这些日子段天昊的随侍,再忆及远离苍京的段天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自顾自的低喃道:“若是谌王爷在就好了……”
声音不大,可苍帝还是听到了,眯起了眼睛,半晌后光芒自那狭长的眼缝里迸射出来,脸上竟然隐隐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很快就回来的,朕在这里等着他!”
……
待段天昊检查完毕,又对苏启亮好一番吩咐之后,他才挥退了那些御林军,重新回到了上书房的偏殿里。
正要处理其他的事务,忽然听到外面一声高唱,一个略显肥胖的人就大步走了进来,头兀自低垂着,单膝跪地,“微臣见过王爷。”
段天昊将一封书信扔了过去,沉着声道:“起来吧。章勤,本王命你带着本王的亲笔书信,前往西北,立即接掌下那三十多万大军。”
章勤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犹豫,“王爷,之前皇上可是派人去接掌了的。微臣就算要过去,只怕也做不了什么啊!”
“嗯?你的意思是,你做不到,还要本王去帮你想办法做到了?”段天昊斜睨着他,露出少有的凛色,“若是什么都由本王来做,又要你做什么?”
章勤终究是被他震慑到了,嘴唇蠕动了两下,便绷着身子退了下去。
只是,他刚走出去,一人影就飘身落下,手里捧着一封书信,恭敬的呈递到段天昊的面前,“王爷,自东梁国传来的书信,本来是传给皇上的,可是被属下等人中途截下了。”
段天昊猛地抬头接过,在看到其中的内容时,眉头紧紧皱起,片刻后,才拂袖走出。
“吩咐下去,本王现在就去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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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卡文,我以为我能够万更的,后来发现对自己高估了。唉,亲们,等我爆发吧。
☆、046 谁为良婿
玉府。
玉烬拿着一封信,朝着府内的书房快步走去。
当远远看到从窗口处透出来的亮光时,他眉心一皱,脚下加快了速度,推开门,身影迅速的掩在雕花大门之后。
墨香氤氲淡雅,一呼一吸之间,钻入了肺腑中,顿觉一日里所有疲惫随之消散,头脑变得无比理智和清晰,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惬意。
彼时,玉老先生正伏案提笔,听到脚步声就抬头看过去,眼神深若古井无波无澜,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走入而停下手中的动作。
玉烬眸光顿时暗了下来,有些无可奈何道:“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居然还在忙着?有什么事儿,明早不能再继续处理吗?”
玉老先生手下动作不停,头也不抬的反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里?”
“若若从岐城捎来了书信,我刚拿到手,就直接奔向此处了。”玉烬扬了扬手中火漆密封的书信,大步走到案前,隔着长案看去,却见铺陈在玉老先生面前的白纸上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隐约还能窥见其中的几分神韵。
他眼里划过一丝好奇,不解道:“父亲,您这是在给谁回信?”
“还能有谁?”玉老先生呵呵一笑,将手中的笔轻轻搁在墨砚边缘,吹干了纸上的书信,便轻轻折叠好,放入了古雅的信封当中,动作轻柔,如待珍宝,“若若前阵子给咱们的信,我不是还没回吗?估计那丫头就该等急了。我若是不回,还指不定她会气成何种模样呢!”
他也就只有这一个外孙女,可不能因为一封信而把小姑娘给惹火了。否则,只怕将来都没有安宁之日了。
玉烬不禁抿唇一笑,想到顾惜若那个暴躁的脾气,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做,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哭笑不得。
哪个大家闺秀不是以善解人意为豪的?
偏生那个小姑娘就看不上这些“优秀品质”,还说什么追求本心自由自在,她是自由自在了,他们却颇受束缚头疼不已。
能够教出这样的女儿,他那个妹夫也算是足够厉害。
玉老先生也跟着笑了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信,眉目柔和的看了看,却在掠过上面的内容时,双眸猛地眯起,神色也跟着紧绷起来。
玉烬瞅着他眉宇紧揪,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知道事情估计不妙,连忙急道:“父亲,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自己看看。”玉老先生递了过去,食指在桌上划了个圈便重重点下。
突兀而略重的声音响起,玉烬已经频频皱眉了。
看完一遍,他犹自不相信,反复翻着那张薄薄的纸,直到确认不会再生出什么花儿来,整个人神情复杂变幻,抖着信纸就怒道:“父亲,谌王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若若来信时还说,她去岐城支援子倾,对付柳屹暝等人了,为此还冒着风险将放火烧林,引来苍京诸多文人墨客的诛伐之笔。谌王怎么可以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处境,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还动了东梁国的公主,并闹到了苍京里,简直是——荒谬!
许是此次消息太过于震惊,他拿着信纸的手都微微颤抖着,一向宽和待人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若是段天昊就站在面前,指不定他还会不顾身份上前,狠狠的质问一番。
玉老先生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神色里蕴满高深莫测。
但见他伸手接过玉烬手里的薄纸,又反复看了好几遍,若有所思道:“能够将此事传出来,估计不会是假的。那么,细想之下,也就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谌王喜新厌旧,就是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你可曾注意到这封信的字迹,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若若的。”
语毕,他就从案上的诸多公文书籍中,抽出上次顾惜若的书信,直接摊在了玉烬的面前。
玉烬大略扫过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纸,不知怎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再看向玉老先生时,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察觉出他的异常,玉老先生也不急着给他解释,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却无端的让人感觉到那萦绕在周身的沉稳大气。
烛火透过青色灯罩满室挥洒,洒在他的双袖之中,印在他微皱的眉宇间,最后绵延成一汪清泉,透露着世人少有的通透和明澈,恍若世间一切皆成斑驳之影,落入他的眸色当中,也免不了被洞穿的命运。
多年的儒士身份,造就的,不仅仅是名满天下的大师,而是风尘滚滚中的宽容和慈悯。
玉烬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将不断上涌的复杂情绪刻意压制,脑中飞快的旋转着,仔细捋清残存在心中的疑惑不解。
他宁愿相信,其中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也不愿意去查证谌王是否拈花惹草欠下了这一笔风流债。
可不管原因如何,受到伤害的,始终都是他们的亲人,尤其是在这个人多口杂的苍京里,在这个特殊关键的时刻中,掀起舆论大波,于他们都是莫大的灾难。
“父亲,”他暗自思忖了会儿,神色凝重道,“依儿子看来,唯有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才能够进一步做出准确的判断。咱们是否需要立即派人去岐城,问问子倾是何种情况。”
不想,玉老先生却是格外果断坚决的否决,“我让你看清楚那信上的字迹,你以为我只是兴致所至?在我看来,这封信上所讲的内容,估计还没传到若若耳朵里呢!”
玉烬大惊,满脸的不可思议。
玉老先生暗自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字迹不同,说明这个人只是以他那个外孙女的名头来递送的,并非是她本人。说不定,这个人还是她身边最为器重之人。
他相信,这个主意肯定不是顾惜若出的。
若是顾惜若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估计早就抛下岐城的事务,风风火火的跑到东梁国,闹得两国皆知了。可在这样的时刻,那人直接把信递到苍京玉府他们的手里,究竟是何目的?
“之前给你送信的人,可有看清楚?是谌王府的暗卫,还是其他什么人?”他起身,在书房里来回不停的踱步,一面思考着,一面问道。
玉烬点了点头,似是有些为难,“来送信的人,与上次的人装束无二。父亲,您是在担心,有人将此事提前告知咱们,是想要警告什么吗?”
玉老先生微微颔首。
此前,尧王爷暗中推波助澜,将玉府推到了世人面前,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会都被无限放大。此次的事情,若是真的,万一传了出去,说不定碧梧书院的那些人就会拿玉府的声名做威胁,想要以舆论压力来逼迫他们表态,从而让谌王收下那个东梁国公主。
这样的算盘,还真是打得够响。
很显然,经他这么一提醒,玉烬也想到了这个层面上。想到背后之人的险恶用心,他颇是义愤填膺:“父亲,您可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奸诈,竟会拿此事来做要挟?”
玉老先生摇摇头,他从未离开苍京,根本就不知道东梁国那边发生了什么,如何又能知道?
玉烬见他不语,眉头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不解道:“父亲,可需要给若若提个醒,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不!”不想,玉老先生却是猛地打断他的话,回头看他时,眼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警告,“以若若那个性子,若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指不定会闹出怎样的风波来。况且,此事并非小事,宫里还没传出确切的消息,咱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若是贸贸然失了分寸,说不定会把局面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玉烬闻言,连忙谨记于心,只是脸上却挂满了担忧,显然是被这样的消息吓得不轻气得不轻。
他低头暗自思忖了会儿,淡淡道:“父亲,不如给子倾传个话,让他看着若若些,以免发生什么意外。那孩子也极为稳重,又与若若关系不错,想必能够说上一些话的。您看如何?”
玉老先生顿觉言之有理,重新坐回到桌案后,提笔疾书,不一会儿就重新写成了一封信,与之前写好的那封一起,递交给了府内的暗卫。
两人互相对视了眼,皆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的无奈。
他们都很清楚,今日既然有人敢将此事传到他们耳中,他日必然就会传到皇宫里,到时候,以谌王赴东梁国和解谈判的尴尬身份,指不定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事情终归是掩盖不住的。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预想好所有的后果之后,静观其变。
处理完此间诸事,玉烬和玉老先生相携着走出书房,迎面跑来府内的管家,甫一看到这两人,双瞳里顿时爆发出无限的惊喜,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去,行礼问道:“奴才见过老先生,大爷。”
玉府中人,除了玉子倾在朝廷任职,包括玉烬在内的其他人,皆是布衣之身。管家这番称呼,不过是随了书院学子的习惯罢了。
玉老先生眸光微闪,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捋着胡须道:“管家,这么晚了,怎的跑到书房来了?”
“回老先生,府上刚来了一位贵客,”管家道,“此刻正候在花厅里,您二位是否需要去看看?”
玉老先生和玉烬互相对看了下,直觉事情不妙,忙不迭问道:“来者何人?”
“尧王爷。”
……
玉老先生踏入花厅中,挥退了厅内伺候的下人,朝着正背对着他欣赏墙上水墨画的人拱了拱手,沉吟着道:“老夫见过尧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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