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1)
巧翠猛地抬起头,而后又意识到这样的动作过于失态和突兀,又倏地低下头,小声应道:“回王妃,的确是张嬷嬷。”
苏紫烟唇角勾起,素手抬起,抚了抚那支喜鹊登梅金步摇,眼中似被霞光浸染,漾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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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昨晚段天昊把她送回院子后,便回了书房,可对于她来讲,那就已经足够了。
经过昨日的事情,她也算是想明白了。
就算段天昊对顾惜若上心了,那又如何?
他注定要与顾惜若失之交臂,而最后能够留在他身边,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人,只有她一个人,也只能是她一个人。
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或许,在他心里,顾惜若拼的是一时情动,而她所倚仗的,却是来日方长。
“王妃,好了。”巧玲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退后一步,看着镜中的云鬓朱颜,忍不住啧啧称赞,“王妃,您真不愧是咱们苍京的第一美人。也难怪王爷会对您宠爱有加,眷顾无穷啊!就连奴婢看见了,也忍不住拥入怀中,好好疼惜着呢!”
苏紫烟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修长如玉的手指轻点其上,娇媚中多了几分毫不做作的俏皮可爱,“你这丫头,嘴巴是越发甜了,胆子也是越发大了,居然敢打趣起本妃来了。”
话中虽有些责怪的成分,可从她那样巧笑嫣然的神情中,很明显就可以看出,这样的夸赞和追捧显然是很管用的。
但见她将手搭在了巧玲的胳膊上,娉娉袅袅踱步而出,端的好风情好韵致,“走吧。可别让咱们的皇后娘娘久等了。”
在王府门前,苏紫烟遇到了正下朝回府的段天昊,此刻正在与张嬷嬷说些什么。
自从苍帝卧病在床后,几乎所有的国家大事,都经由了段天昊的手,比起以往,他是越来越忙了,每日寅时未到就早早入宫,子时初刻方才疲惫归来,其他时间几乎在府里见不到人。
是以,今日看到他这么早就回来,她不能不感到惊讶。
“王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她款步走上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依旧是往日那般玉树临风。
可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散发出了一股称之为无力的情绪。
无力?
她为这个突来的词所惊,忙不迭的摇起头来,而后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人近乎诡异的目光,神色有片刻的僵硬,“王爷,可是烟儿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如果是,那烟儿逾矩了,请王爷恕罪。”
说着,她便盈盈一礼,举手投足间,皆是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段天昊微微眯起双眼,在看到她此刻的装束时,眼里还是快速的划过一抹惊艳。
较之往日清丽淡雅的裙装,今日她的装扮就显得格外隆重。
一袭粉红色宫装,袖摆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蝴蝶兰,却不显得花哨复杂,端庄中却多了几分娇俏可爱。宽大裙幅逶迤身后,手挽三尺薄纱,说不出的优雅华贵。
尤其是那一头墨玉般的青丝,绾成简单大方的飞仙髻,斜插一支喜鹊登梅金步摇,雍容大方,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饶是段天昊与她朝夕相对,对她也不再陌生,可这样的她依旧给他一种恍然初见的惊艳感。
可不知怎的,当视线长久停留在那低垂的头时,他脑海里却是突然出现了顾惜若不施粉黛的清丽面孔,和走路都似踩着风的无拘无束的身影。
他忽然有些恍惚,待身旁的侍卫低声提醒,才缓缓回过神,走上前扶住她,柔声道:“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看你今日这架势,是要进宫的?”
他状若在问,可身旁张嬷嬷在此,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苏紫烟低垂着头,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变化,可多少都能从那短暂的静默中察觉到些许异样,私心里便也以为其原因是为着她,有些喜不自禁道:“王爷,宫中张嬷嬷来了旨意,说是母后召见,烟儿这才做了如此装扮。王爷有否觉得不好?不如烟儿回去换下?”
“不必,这样就挺好。”段天昊淡淡瞥了眼张嬷嬷,片刻后,转而回头对苏紫烟嘱咐道,“母后那里,我自有主张。她若问起其中的原因,你便说不知道,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可明白?”
苏紫烟忙不迭的点头,又听他嘱咐了一些事情,才坐上马车离开。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苏紫烟终于下了马车,乘坐软轿,径自去了凤仪宫。
宫门处早已有宫女静立等待,待看到苏紫烟时,连忙恭敬行礼,“奴婢参见王妃。皇后娘娘已经在内久候多时。”
苏紫烟淡淡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步走入。
凤仪宫,她来过不少次,可较之以往的花团锦簇,渐近初秋的花园里便多了几分别样的萧条。
大略扫过一眼,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扶着巧玲的手娉袅踏入,甫一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她的双眸却忍不住微微眯起。
偌大的大殿内,最上首坐着皇后娘娘,下首右侧端坐着装扮妖娆的柔妃,而下首左侧则是柳妍菁和一名保养得宜的內命妇,以及一名清丽淡雅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十二三岁年纪,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清丽的五官,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
而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荡漾在精致无暇的脸上的笑颜,清秀的脸蛋上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苏紫烟注意到,这女子也着了一袭粉红色纱衣,腰间用一条集萃山白色软烟罗轻轻挽住,裙角的边上用银色的闪线层层叠叠的绣上了九朵曼陀罗花,在一片淡粉中显的格外注目。
此刻,皇后正高坐在上首,与那內命妇以及女子亲切交谈着,一旁柳妍菁偶尔插话,整个大殿内的气氛倒是十分活跃的。
一旁,柔妃百无聊赖的喝着茶,眼角余光瞥见走进来的苏紫烟时,不禁讶异的叫了声,将其他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这边。
“哟,这不是尧王妃?皇后娘娘,咱们可是久候多时了。”她闲闲搁下手中精致的白玉茶盏,一手托着鳃,饶有兴味道。
皇后闻言,顿时板起了脸色,正襟危坐的等待着苏紫烟的走近。
待看到苏紫烟用了心思的装扮时,精明的双眸顿时忍不住眯起,从中迸射出一道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尤其是在看到她那一袭粉红色宫装时,眉头不觉痕迹的一皱,在柳妍菁旁边的清丽女子身上逡巡了一圈,这才讪讪然的收回了视线。不可否认,苏紫烟这个苍京第一美人,并不是徒有虚名。
许是以往过于清丽素雅的打扮冲淡了她眉宇间特有的富贵之气,此刻着上隆重的华衣丽裳,再描以精致的妆容,整个人便如从光芒中走出,款步踏入,不需任何动作,也不需任何言语,直接将其他人全部压了下去。
看来,昊儿迷恋她,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自己,也难保不会沉醉在温柔乡里。
可昊儿不是普通的官宦子弟,他身上还肩负着王府子嗣繁衍兴旺的重任,尤其是在朝中局势越不明朗时,多了继承人,便对荣登大宝多了几分可能。
若是因为眼前这苏紫烟而耽误了王府子嗣的传承,那是她绝对不乐意看到的,也绝对禁止出现的。
思及此,她双眸微微睁开,精明而锐利的眸光在苏紫烟瘦弱的身板上查看了一番,精致的眉头又忍不住紧紧蹙起,一直到苏紫烟走到近前都未曾舒展开来。
“紫烟参见皇后娘娘,柔妃娘娘。”在众人别有意味的打量中,苏紫烟淡定从容的走到跟前,恭敬标准的行了个大礼。
“免了。”皇后神色冷淡,一手指着旁边坐着的內命妇和粉衣女子道,“这是郑国公府的夫人和小姐。”
下一刻,苏紫烟却已经讶然一笑,冲着那对母女道:“原来是郑国公府的夫人和小姐啊!真是失敬失敬。”
郑氏母女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连忙惶恐的从座位上站起身,齐齐行礼拜见,“臣妇(臣女)参见王妃。”
“郑夫人,郑小姐不必多礼。”苏紫烟笑容可掬道,眸光在郑仪瑶身上瞥了眼,继而笑道,“若是本妃没有记错,这位应该是郑仪瑶小姐吧!”
郑仪瑶讶异的抬头,忽又觉得此举过于失态,连忙在郑夫人的警告视线中赶快低下头,没有注意到苏紫烟唇角勾起的愉悦弧度。
郑夫人暗暗心惊,想到皇后娘娘都未曾能准确说出她女儿的名字,顿时心神一凛,愈发小心翼翼应道:“回王妃,的确是小女仪瑶。”
皇后却是无比诧异,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下,继而问道:“你俩以前认识?”
“回母后,臣媳仍在深闺时,曾听闻郑小姐习得一手好绣工,尤其是那幅凤穿牡丹,颇是令人惊叹,是以,对郑小姐的印象也十分深刻。”苏紫烟道,忽然在看到郑仪瑶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时,笑得愈发和煦,“此刻看到郑小姐这般娉娉袅袅的风姿,却是说不出的欣赏。不过,本妃心里倒是有个问题,想要跟郑小姐讨教讨教!”
郑仪瑶虽极力克制,可眉宇间的些微得意还是被在场人精般的人物给洞悉,偏偏她对比还恍若未觉,捏着嗓子,娇声娇气道:“能得王妃的问话,臣女自然是感觉到万分荣幸的。”
苏紫烟见过皇后和柔妃后,便在皇后的示意下,坐在了她左侧下首,郑氏母女上首的位置。
此刻听到郑仪瑶这么说,脸上立即绽放出笑靥,端的一派好风情,“本妃很好奇,郑小姐的闺名取哪个字?可是瑶池仙境之瑶?本妃较为愚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王爷的那个尧了。”
此言一出,皇后的脸色微变,别有意味的看了看郑氏母女,原先看着他们的热切眼神也瞬间变得冷淡了下来。
她微微皱着眉在苏紫烟娇媚动人的小脸儿上停留了片刻,有些不悦的叱道:“说什么呢?昊儿的封号,可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整个苍朝内外也就只有这一个。这样的话,没大没小,没轻没重,以后不许再说!”
苏紫烟状若无意的捂住嘴巴,眨了眨眼睛,抿唇轻笑,说不出的俏皮可爱,“母后教训的是。是臣媳糊涂了。”
婆媳两人一唱一和,便将此事揭了过去,徒留郑氏母女尴尬的站在大殿中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是连声附和着皇后的话,“皇后娘娘说的是啊!尧王爷身份尊贵,气质高雅,岂是臣妇和臣妇的女儿此等凡夫俗子所能相比的?是臣妇的瑶儿沾了王爷的高洁之光,也是承蒙了王妃的眷顾了。”
说着,她便领着不甘不愿的郑仪瑶,朝着皇后和苏紫烟齐齐行了个标准而恭敬的大礼。
苏紫烟见状,纤纤素手端起宫女呈递上来的茶盏,就着呷了一口,神情里却是说不出的得意与自然。
乍一听到皇后要传召她入宫,她就知道了皇后的意图。
只是,当时并不是很清楚,能够让皇后看中的人,到底是朝廷上哪一位官员的千金。
直到踏入这座大殿,看到了郑氏母女,她才感到无比庆幸,庆幸当初仍在深闺时,就如此注意每个府邸之间的大小事情和关系。
当然,单靠她一个闺中少女的能力,也单凭参加贵妇少女的宴会,并不是什么都能知道的,在其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还是那个暗中培养了她,却也将她逼上绝路的人。
她一手捏着碗盖,翘起个兰花指,轻轻的刮着茶盏中的绿茶叶,心中忽然觉得莫名畅快。
一旁的柔妃不着痕迹的的打量着她,目光在谨慎惶恐的郑夫人和愤愤不平的郑仪瑶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才定在苏紫烟的窈窕身影上。
在看到她唇角勾起的弧度时,双眸微微眯起,无人窥见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兴趣,又像是看到了猎物般的欣喜,眸光里透着难言的明亮。
这个尧王妃,还真是个妙人!
明知道皇后最关心的人是尧王,此刻居然还拿了尧王的封号说事。
要知道,苍朝上至皇室贵族,下至黎明百姓,对“冲撞名讳”一事是十分忌惮的,尤其是对于尧王爷这般身处高位之人,忌讳只会是只深不浅。
偏偏她足够机智,也足够大胆,特意指出了这样的漏洞,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就把皇后对郑氏母女持有的好感尽数剔除,如此一来,皇后先前所说的事情所存的心思,怕是根本就不能作数的了。
果然,皇后在抿了一口茶后,神色里的倦怠就显露了出来,面对着她看似隐晦实则明显的逐客令,众人自然是没有继续留在此处的意思,便也起身告辞。
不过在众人退下时,还是特意留下了苏紫烟。
皇后屏退了大殿内伺候的宫女,只留了张嬷嬷一个心腹,便也看向苏紫烟,淡淡问道:“之前听说你身子不舒服,如今可好些了?”
“回母后的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多亏了母后派去的御医医术精湛,给臣媳开了几副药后,臣媳甚至感觉自己的老毛病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呢!臣媳在此多谢母后了!”苏紫烟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朝着皇后屈膝一礼,垂首敛眉道。
皇后满意的点头,她最喜欢苏紫烟的,便是这一点——有分寸知进退。
她本来就对苏紫烟没什么大的偏见,尤其是忆及她用心治理尧王府诸事时,原本紧绷的神色又和缓了几分,状若无意道:“起身吧。算起来,你我也是婆媳,不必如此多礼。昊儿下朝后,到本宫这里拒绝了本宫给他安排的亲事,此事你可知道?”
苏紫烟佯装讶异的看她,似乎并不相信她所听到的事实,半晌后,她才缓缓问道:“母后,此事臣媳并不知晓。臣媳能否知道,王爷为何会这么做?”
“哦?”皇后半眯起眼,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持着怀疑的态度,身旁张嬷嬷立即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听完之后,再看向苏紫烟时,眸色变得凛冽而凌厉,“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儿,那么王府门口王爷跟你说的,所有事情都推给他,你便装作不知道,又是何意思?你这是在诓本宫吗?”
当时,张嬷嬷也在场,把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她自然也是很清楚的,早就在马车上想好了对策,此刻回答起来,也是绝对的从容不迫,“母后,王爷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却不是针对此事,而是针对于府里的另一件事儿的。当时,府里有个叫做李素情的姨娘,仗着王爷的宠爱就恃宠而骄,根本就不把臣媳放在眼里,以至于她房中的丫鬟婆子也没个尊卑,扰乱了府中的秩序。臣媳念着府里后院的安宁,便也直接将则李姨娘处理了,并在王爷回府后,当即告诉了王爷。许是王爷担心臣媳处事不当,出手过于狠辣,辱没了您的颜面,这才这么嘱咐臣媳的。”
她不会傻到去挑拨皇后和段天昊之间的母子关系,可这番话说出来,既能表明自己在段天昊心里的地位,也能让皇后脸面上好过一些,如此一来,皇后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的这一番解释后,她又回头看了张嬷嬷一眼,待看到张嬷嬷朝着她点了点头,自然就清楚了其中的关系,转眼又恢复成了以往的雍容华贵。
“王爷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很不错的。本宫很是乐见其成。不过,你在府里也要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对待那些妾侍,怎么做都是不过分的。否则,若是因为宠爱某个姨娘侍妾而冷落了你这个正妻,难保那些御史不会给王爷扣上那样宠妾灭妻的罪名。到那时,本宫要追究的,可就是你的罪责了。”皇后神色不明的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是格外的意味深长。
苏紫烟眸光微闪,却也是极为乖巧的点头,淡淡道:“臣媳明白,多谢母后教诲。”
皇后见状,倒也是十分满意的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直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苏紫烟便福了福身,先行退了下去,不想,却在出宫的路上遇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柔妃。
苏紫烟皱了皱眉,并不想与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正犹豫着该如何避开,却见她已经朝着自己走过来,避无可避之外,只得扬起笑脸行礼:“见过柔妃娘娘。”
柔妃缓缓走了过来,简单的步伐,几步路的距离,却让她走出了独特的风情万种。
待到了近前,她上下打量了苏紫烟一圈,笑着称赞:“尧王妃今日可真是绝美无双啊,本宫差点就以为王妃是九天仙子降落人间了。”
“娘娘过奖了。如娘娘这般风情韵致,怕是九天仙子都比不上的。紫烟不过是蒲柳之姿,又岂能担得起这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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