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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遵将军?”郭圣通问。

“通儿,今日真是好事连连!祭遵带人从陇山出来了,不仅如此,还将马援救活了,带着马援一家人走出了陇山。”刘秀笑道。

“果然是极好的消息!”郭圣通也觉得很是不错:马援,是个人才。额……不过他后期还是被刘秀给弄死了。

刘秀心情好极,一想到马援对自己的崇拜,他就浑身充满了力气。

“报!”

“难道又有好消息?”郭圣通笑道,“进来吧。”

又是一番检查后,刘秀笑着打开信简:“这可是从雒阳城来的,让我看看是……”

他突然不再说话,脸色愈来愈难看。突然,他将信简重重的拍到桌上:“岂有此理!”

“怎么了?”郭圣通吓了一跳。

“贱.人!贱.人!”刘秀面色铁青,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般看向郭圣通:“疆儿被人下毒了!”

第75章

刘秀此言一出,郭圣通如遭雷击,险些晕厥过去。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上前抢过那信简细看,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说来可笑,这原来是她当时定的计谋,如今竟是一心急就忘了!

只是,有了个例外

“许美人死了?”

“死有余辜!”刘秀冷哼道,“竟敢对疆儿下毒,简直猪狗不如!”

“她也不过是为了皇子英罢了,”郭圣通道,“她是个好阿母。”

“皇子英?哼!”刘秀闻言越加厌恶,“流着下.贱血脉的婢生子罢了!”

他仿佛忘了,从无人逼迫他与许美人欢好过。可其实纵记得,那许美人只怕也是被刘秀视为污点的存在吧。

帝王之心,总如此薄幸薄情,一度春风之时,鸳鸯交颈,哪有一分不妥?可之后呢?

郭圣通心头发冷,却仍笑道:“皇子英可怜,我欲将她养在……”

刘秀心头一凛,正想反驳时,却听她不说话了。

郭圣通抚着小腹叹息:“我已有了疆儿,腹中还有二子,长秋宫恐怕是不能养皇子英了。不知他该怎么办才好。”

刘秀心念一动:阴丽华倒是极为适合养皇子英,只是她在这次事中……让他心头极为不喜,且将皇子英给了阴丽华,只怕又要多生事端。至于刘黄,他是万万不能给的。他还要准备将郭圣通腹中之子交给刘黄当干儿干女呢。

要知道,让刘黄做了郭圣通腹中之子的干阿母,可是比做姑姑要亲许多。

世人重孝,天地尊亲师无一可违。刘秀这招棋是想了很久之后才定下的:对于刘黄而言,孩子便是她的命脉所在。刘秀毫不怀疑,若是郭圣通之子能叫她一声‘阿母’,刘黄能为他们去死!

刘秀想的绝妙:不让刘疆拜刘黄为干母,一是因为刘黄已然是长辈,而刘疆要为皇,他不能再多出一个母亲来尤其是这个母亲还生了副容易被人利用的性子;二是刘黄若是做了刘疆弟、妹的干母,便可以住进宫来,照料孩子;三是将刘黄彻底绑在刘疆的船上,且又不用刘疆牺牲太多;四是为自己增添筹码,若是有个万一,他瘫在床榻之上,耳目不灵,还能从刘黄嘴中获取消息。

他子嗣稀少,不可能将孩子过继给刘黄,且,过继时便一下子将好处全给了,认干亲可不一样。但凡郭圣通的孩子叫她一声‘阿母’,刘黄便会感动一次。要知道!干亲不是那么好认的!一旦为了干母子关系,便是要养老送终,形同亲母子了。

刘黄若死,身为侄儿侄女,只用服七七十四九日旁孝便可,可干儿干女,却是要服重孝三年,为她摔盆捧灵的。

刘秀打的一手好算盘,又岂会让一个刘英来破坏这一切?

郭圣通看出了他的想法,心头轻叹了声:刘秀无非是怕她身旁太多子嗣傍身,恐坐大罢了。

“文叔,大兄有子嗣延绵香火,可次兄有否?”郭圣通轻轻问道。

刘秀眼前一亮:小长安一战中,刘仲一家全部遇难,香火自然是无法延绵的,对了!可以将刘英过继于刘仲啊!

如此一来,不仅能解决了刘英这个大麻烦。还能博得美名。何其不美?!

刘秀心头大喜,刚要提笔时,却听郭圣通‘哎呀’一声:“文叔,这次倒也罢了总算是有惊无险,可若是,若是疆儿下次运气差些,可如何是好?”

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挑破了刘秀心头最不愿正视的隐秘:阴家该如何处置?

昔日为了互相制衡而辛苦造就的局面,如今该如何收场?

可郭圣通有一言说的极对:刘疆此番是运气好,方才救了回来,可,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有个万一,他岂不是要悔之莫及?

刘秀忍不住心头感叹:如何竟这般艰难?

“叫太子卫入宫吧,叫邓禹也入宫教习太子卫。”将刘疆送至邓禹府上?不,那是万万不能的!帝后出征,太子怎可不坐镇宫中?

“邓大人毕竟是外男啊!”郭圣通否定道,“这样不妥啊!”

的确,宫中如今一帮女子,邓禹去了,不就是虎入狼群?虽然邓禹的人品刘秀是信的,但邓禹……咦?邓禹仍未娶亲,莫不是有隐疾?还是,不好女色?

刘秀心念一动:“有何妨碍?让况儿也去,做个副教习。况儿的为人我是深信的!”

郭圣通没想到,她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给弟弟谋了个十分不错的位置。而刘秀说罢,细细一想,也是十分满意:如此一来,郭家便彻底和太子卫绑在一起了。十年内太子当无虞,十年后,若是郭家坐大,或有不臣之心。他亦可叫太子……

刘秀千想万念,总觉得自己最坏不过是个瘫痪在床。却从不曾想,他的寿元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中。

四月中旬吃下那药。如今过了将近一月半了。一年之期,所剩的,不过只有不到11个月罢了。

刘秀提笔唯一沉吟,便将所想之事尽数付与纸上,待那纸微干,郭圣通便上前,将其封好,重新交予那传令兵。命其速速带回雒阳城去。

此事方毕,又有人至。此人,却是今日祭遵信中所提的马援。

原来,祭遵发出信后,马援便决定不去雒阳城,改来寻刘秀,祭遵无奈,只得派副将送他前来。马援身上有伤,但心头却有十万火急之事,恨不得立刻见到他心头的明主刘秀。一路跑的甚急,再加之那传令兵中途出了些事,是故两人竟是在同一日到达了刘秀的营地。

马援此时滚下马来,顾不得休息,便要去见刘秀。

若是以往,刘秀必然会亲自相迎,可他如今有心无力,随意行走几步已然是十分费力。他这些日子大多时候便跪坐在小几前,端端正正地坐着,不动。为的就是怕被人看出异样来。

马援十分狼狈地进了帐中,刘秀看着他这副形容憔悴的样子,联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语中伤感便真挚了许多:“先生,一别之后,再见先生,先生竟憔悴如此。”

“陛下!”马援滚落下泪来,“一别之后,援甚是想念,如今终于得见陛下,援心头无限激动。”

“先生受苦了,”郭圣通上前亲自搬了一个坐蓐来,递给马援,“陛下方才刚刚收到祭遵将军的急信,还说要让你先去雒阳城休养呢。”

马援看向郭圣通的腹部,连忙伸手接过那坐蓐,心头感激不尽:“娘娘,娘娘竟又有了龙裔?只是娘娘如今岂非是要临盆了?竟还在军中?”

“通儿此番并未临盆,”刘秀笑了,“此腹不足六月。”

“竟!如此之大?”马援惊讶不已。

“千秋寺竹若大师言,通儿腹中乃龙凤双胎,”刘秀笑了,“大师从未断错过一句,想必真是如此。”

“龙凤呈祥,吉兆啊陛下!”马援感动不已,“竹若大师之名我在天水郡也听过,言及佛教神圣,我却还未曾涉及,一直想要到了雒阳城后,去千秋寺中好好学习一番。”

“这个容易,”刘秀笑了,“到时候你和竹若大师说你是我的朋友,寺中宝典必能尽让你阅遍。”

“这……”马援激动不已。

刘秀又笑眯眯补充:“这可是因为我乃佛家俗家弟子,和帝王无关。竹若大师乃世外高人,他岂会看中红尘俗世中的虚名?”

他这话说的极为有技巧,对于马援这样十二岁便能抛下身份家财跑去牧牛羊,赚了千金便散于兄弟的墨家弟子而言,身份名利当真算不了什么。他这般一说不仅能让马援对竹若和佛教更为向往。还能瞬时抬一抬自己的身价多么难得的一个,不在乎虚名的仁君啊!

马援听闻果然不仅对那传说中的佛教,竹若大师有了更为强烈的好感,同时对不在乎虚名,帝王之份的刘秀更加折服:“陛下乃明君啊!援何其有幸,竟能遇陛下这等明君。”

刘秀心头骄傲,却还谦虚了几句:“哪里,哪里。你先坐下,我已让祭遵送你一家去雒阳城。你何故来此啊?”

“为杀隗贼故!”马援作揖后便自己放了坐蓐,然后坐下。

“先生有良计?”刘秀眼神一亮,看向了他。

“隗嚣贼人,如百足大虫,若想将他斩杀,须得先砍去他的百足!”马援道,“而这百足的一侧,便是他麾下高峻、杨广将等人,另一侧,则为诸羌部落酋长。若能降服他们,隗嚣死期近矣!若不能,只恐,如斩草不除根。而我,愿为明主驱使,去说服他们归顺!”

马援一番话,甚合刘秀心意。刘秀当即便拨五千骑兵与马援,马援当即也顾不得休息,匆匆用罢一餐,便带着五千军士离开了军营之中。

今日事务繁多,刘秀也有些累了。他正要休憩之时,帐外又传来了一声:“报!”

此番,又是从雒阳城来的!

刘秀忍住心头疑惑,打开了信简。只一眼,他便用手捂住了眼,落下泪来:“伯姬……”

雒阳城来的第二封信简,带来了他有一个至亲的离去。

从始至终,刘秀只想要分离刘伯姬同李家的感情。他想过要杀死李绪,李音,再杀死李通。如此,刘伯姬便又会回到刘家阵营中来。可刘伯姬却仿佛识破了他的计谋一般,在李音之前先离去了。

如此一来,李通这个驸马再无法伸手来参与皇室之争。

“我累了,”刘秀道,“通儿,这件事你来安排吧。”

刘伯姬的死,如同一道闷雷,重重的打在了刘秀的心上,他瞬时觉得自己老了,力不从心了,心力交瘁下,竟然连小妹的后事,也无法好好安排了……

郭圣通上前去拿起了那封信。对于刘伯姬的死,她在阴家之事后,便心有预感,却从未干预过。对于李绪的死,她查都不用查,便能笃定多半是刘秀的手笔。

难道,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便要真的孤家寡人到底吗?如刘秀这般,连亲情都可以用来权衡,多么可悲!

“告诉邓大人,让他将宁平长公主的身后事交予驸马李通料理,这这一点上,请他和耿纯大人全权配合驸马李通。”郭圣通叹息了一声,“另则,许美人也葬了吧。皇子英先放在我长秋宫中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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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那传令兵应了一声,离开了。

刘秀跪坐在小几之后听着她吩咐,觉得并无不妥的,便不再说话。

待那人走后,郭圣通便命亲卫军,将刘秀扶起,送到床榻上休息去了。

两道旨意,一前一后,到达了雒阳城。

那一日,刘伯姬在长秋宫偏殿中死去。刘黄哭倒在地。葵女便做主让人将刘黄带到了长秋宫中,同刘疆放在一处休息。

待刘黄悠悠醒转后,去看了小妹刘伯姬的尸身,又大哭了一场,为她念经超度。刘黄悲恸不已几次三番晕厥过去,为了让刘黄好起来,葵女便假托恐有人再害刘疆,请了刘黄代为照料。

此时,刘疆已然是醒了,他不过是睡了一觉,且睡的十分足够,不仅没事,还精神了许多。

可刘黄怎么看都觉得刘疆瘦了憔悴了不少,只心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刘疆如今牙牙学语,又很快学会了叫‘姑姑’,他每每一开嗓子喊刘黄姑姑,刘黄便喜悦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送给他。

有了刘疆在身侧,刘黄心头因刘伯姬逝去带来的伤感便好了许多。她如今宿在长秋宫中,连佛经都搁置了,日日看着刘疆,夜夜守着刘疆。为了怕之前的事再次发生,她竟然连试毒都做了:无论刘疆要喝什么吃什么,她都会先尝。

如此一来,阴丽华要对刘疆下手,便更为不易了。

刘黄寸步不离的守着刘疆,阴丽华找不到任何机会下手。她无奈,便又写了信送出宫去找阴识出谋划策。岂料,如今的阴府,却是另一番凄凉模样

邓氏的咳血之症终于还是被阴识发现了。

阴识请了大夫无数,皆言邓氏命不久矣。太医令也看过了,皆让他节哀。

阴识忍住悲伤,一一详查,最终抽丝剥茧,发现原来邓氏的病,乃阴老夫人和阴就所致,邓氏心头郁气不得发,每日还要对着他强颜欢笑,半句不提自己的委屈。

他一生兢兢业业,为了阴家半点儿不肯放松,可如今,他的妻,却因了他们,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黄泉……

回首一切,他仿佛是个笑话,上跳下窜,为了阴家,牺牲了一切,到头来竟未落下半句好来。

看着病榻之上,已瘦如枯槁的邓氏。病榻边的长子,他猛然站起身来。

推开门,庭院中俱是族人:“我,阴识,今日正式宣布,放弃阴家族长之位,与妻邓氏素君,子阴躬一道离开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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