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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言磕上双眼,脸色苍白。

一晃半个月过去,这日清晨,马新棠扶着祝棠雨在花园里走着,他看她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来,担忧道:“棠雨,你身体还没康复,医生说不易吹风,要不我还是扶你进去吧?”

祝棠雨摇摇头:“没事,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再不出来走走,我都不会走路了。”

“棠雨,看见你这样,我真开心。”

祝棠雨一怔,道:“你信命吗?”

“命?我从来不信。”马新棠笑道。

祝棠雨望着天上半扇彤云,道:“我信……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爱上梁景言,更没有想过,我和他会变成这样。”

马新棠虎躯一震,瞬间来了精神:“棠雨,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他了。你很好,是他不值得拥有你,”顿了顿,“棠雨,你……嫁给我吧?”

祝棠雨明显一怔,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叹道:“你知道吗?心碎的时候,就跟木材裂开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拿一块硬木头,弄一个楔子进去,然后轻轻一拧那楔子,木头就顺着纹路,从头到尾裂开了。心脏也是如此,只要找到了纹路,轻轻一扭,一个手势,一句话,就能将它击毁。我的心已经碎了,嫁给你,对你不公平。”

“不,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心复原,这只需要时间而已。”马新棠迫切道。

祝棠雨缓缓地将目光挪向她,叹气道:“新棠,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姑娘,懂吗?”

马新棠一怔:“棠雨,难道你还放不下梁景言吗?他那么伤害你,甚至还害死你娘,你不要再期望了,珍惜你的人即使相隔三五十年都能记住你,不会珍惜你的人,就算打他两百个巴掌说不要忘记,他还是会忘记你的。”

祝棠雨眼睛微红,道:“不是的,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大家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你肯定也这样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是唯一的永恒的,你肯定会在那个时候觉得能喜欢一辈子。如果不喜欢了爱消失了怎么办?那该伤得何等的肝肠寸断?其实不是的,爱没有了就是没有了,等你到了某个年龄的时候就会发现不再爱一个人,就像重新爱上一个人那么简单。你现在喜欢我,觉得这辈子非我不娶,可是只要多一阵子,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马新棠一怔,有些自责道:“棠雨……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但我都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样做,我真的很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你答应我,嫁给我,好吗?”说完,他单脚跪地,含情脉脉地看着祝棠雨。

祝棠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真的很想娶我吗?”

马新棠双眼灼灼道:“非常想。”

祝棠雨沉默半晌,闭了闭眼,淡淡道:“那好,我答应你。”

是夜,梁景言趴在石桌上,醉的不省人事,桌上和地上都摆着横七竖八几个酒瓶。

杜玉蝶缓缓走了过来,摇了摇他:“景言?景言你怎么又喝酒了,走,我扶你进去睡,在这儿睡会着凉的。”她伸手想要扶起梁景言,却被他一把推到地上,看他一双眼睛毫无温度,“你给我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杜玉蝶跌坐在地上,一愣,“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梁景言神色郁郁:“……没错,你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你……”杜玉蝶呆住了,一双眼睛似河水泛滥,“我真后悔嫁给你!”她气得站起身,愤愤地跑走了。穿过庭院,一路来到会议厅,她正要进去,却被守在外面的两个士兵拦了下来。

杜玉蝶原本心情欠缺,此刻更是怒火中烧:“拦我干什么?”

“杜小姐,师长正在开非常重要的会议,请你等一下。”士兵道。

杜玉蝶疑惑地问:“什么会议?”

“日本人快进城了,林师长和王总长还有其它领导人商议抗战政策,是军事机密。”

闻言,杜玉蝶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等着。

好一会儿,只听“嘭”的一声像是玻璃摔碎的声音,从会议厅里传了出来,接着是怒骂声。杜玉蝶聚精会神地听着,片刻,会议厅大门打开,王玺之带着众士兵大步走了出来。

杜玉蝶看着所有人怒气冲冲地离开,疑惑不已,走进了会议厅,见会议室里只有林师长独自一人坐着,不解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林师长拿出打火匣子,点燃手上的雪茄:“日本人就要进城了,居然有人提出不抵抗政策,王总长大怒,一气之下走了。”

杜玉蝶一惊:“这意思是,要把桃花岭白白送给日本人吗?”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掺合了……”林师长在烟雾里站起身,“对了,景言肯吃饭了吗?”

杜玉蝶微微一怔,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他还是不肯吃饭。”

“这小子,骨头挺硬啊,我就不信邪,他不吃你就不要给他送饭,我看他还能撑多少天!”林师长有些生气地说。

杜玉蝶沉吟半晌,说:“爹,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林师长极是诧异:“什么?那么快你就后悔嫁给梁景言了?”

“我……我没想到他和我结了婚,关系变得更恶劣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杜玉蝶含着泪水。

林师长脸色一沉:“我早就劝你,不要跟他结婚你偏不信,硬生生拆散梁景言和祝棠雨,还把祝棠雨她娘都害死了!你现在一句后悔了,又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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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杜玉蝶垂下眼睛。

林师长瞟了她一眼,叹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插手你和梁景言的事,总不能你才结婚几天,就让他休了你吧?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想管也管不了。”

杜玉蝶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黄昏时分,夕阳照在马府大门上已挂上了红纱和红花上,下人们在庭院中匆忙地来去,张罗着给府中所有的建筑挂红纱和红花,把灯笼换成红灯笼。

马新棠房中,叶盈盈在为已换上大红喜服的祝棠雨梳妆,把一个红簪子斜插在她头上,叶盈盈终于忍不住,问:“棠雨,你真的愿意嫁给马新棠吗?”

祝棠雨头也未抬:“恩,我愿意。”

叶盈盈的手一抖:“可是,你喜欢的……一直都是我表哥啊?”

祝棠雨脸色变了,转头直视她的眼睛:“今天就不要再提他了好吗?我已经把他忘了。”

“棠雨……”叶盈盈咬了咬唇,“我知道你因为那天的事情,伤透了心,可是你不去弄清楚表哥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吗?我觉得他一定有苦衷,你再等等,说不定……”

“我说了,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祝棠雨不耐烦地打断她。

叶盈盈索性说出口:“那我问你,你爱马新棠吗?”见祝棠雨一怔,沉默无言,叶盈盈冷笑:“不爱是不是?结婚这种大事,是要和喜欢的人做的,既然你不喜欢马新棠,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谁说我不喜欢他?”祝棠雨紧紧捏住红嫁衣的摆尾,淡淡道:“他为了救我,失去了左手,这么大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那你这是感激之情啊,并不是爱情!”叶盈盈吃惊地说。

“别说了!”祝棠雨脸色煞白,“你今天来是祝福我们的,如果你要拆散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请你走。”

叶盈盈一怔,只能无奈道:“好,我不说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叶盈盈把一朵红花簪在祝棠雨的鬓发边,见到镜子中的她美得逼人,却有些不太真实。

天色渐渐黑了,街边的行人渐少,显得有些安静。梁景言坐在路边廉价的小摊前,大口饮酒,毫无顾忌的直接拿起酒瓶往嘴里灌。他的衣衫脏乱,下巴上长出了胡渣,看起来十分狼狈。顷刻,好像喝过瘾了,便颠颠倒倒地扶着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老板见状,连忙冲过去,一把拽住他,“这位客人,您还没结帐呢。”

“嗯?”梁景言迷离着双眼,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已经是身无分文,随即本能的一挥手,仍是公子哥做派,“记账。”

老板微微一怔,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赔笑着,“客人,小店这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的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少爷绝对不会……不付你钱的,少废话,记账!”梁景言显然已经醉了,说罢,便推开老板要走。

那老板被他推了个踉跄,当即怒了起来,“都这副德性了,还敢自称少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吃霸王餐是吧。来呀,给我打!”

两个伙计闻声过来揪住梁景言就打。

老板怒声道:“给我狠狠打!居然敢吃我的白食,也不看老子是谁!”

两个伙计得令,对着地上的梁景言拳打脚踢。梁景言蜷缩在地上,双手护头,任被打也不还手,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却还扯开嘴角笑,“打!再用力,狠狠打!最好打死我!”

“住手!”陈阳怒不可恕地冲了过来,猛地推开两个伙计。

与此同时的布置的喜气洋洋的马府大厅里,祝棠雨和马新棠站在大厅中,硕大的府上,只有叶盈盈一个客人。马新棠笑着看着她,道:“叶小姐,我们的婚礼举行地很仓促,这日本人马上就要进城了,我们打算婚礼从简,一结婚,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桃花岭了,你愿意当我们的见证人吗?”

叶盈盈僵笑道:“好。”

“那谢谢你了。”

“没关系。”

马新棠想起什么,问:“对了,陈阳呢?怎么没看见他?”

叶盈盈道:“他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离开了,你们的婚礼就不参加了,改天向你们赔罪。”

“身体要紧,不碍事。”马新棠道。

叶盈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祝棠雨,又对马新棠道:“好了,差不多了,你们快拜堂吧,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马新棠点了点头。

这会儿,酒摊前,陈阳对老板怒喝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知道你们打的是谁吗?是梁少爷!”

老板和伙计一愣,老板连忙赔罪道:“梁……梁少爷?哎呀,小的有眼无珠,居然没认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滚开!”老板和伙计连忙跑到一旁去了。

陈阳连忙扶起梁景言,惊慌道:“少爷,你没事吧?伤到哪儿没有?”

梁景言醉眼朦胧地看着他:“陈阳?你怎么……怎么来了?”

“少爷,你怎么会喝那么醉啊?走,跟我回家。”

梁景言一把甩开陈阳的手,冷笑:“回哪个家?我没有家了。陈阳,你也走吧,和盈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日本人马上就要进城了,你们别呆在梁府了。”说罢,便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陈阳愕然一愣,随即急忙又追了上去,再次拉住他。可是,梁景言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猛的推开,“放手!”

陈阳却有准备,继续死死的拽着他的手腕,“少爷!,到底怎么了?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知道吗?今晚祝棠雨就和马新棠成亲了!”

梁景言猛地一怔,好半晌,他才愣过来,眼睛却比先前更灰暗了,“她和谁结婚,关我什么事。”

陈阳皱眉道:“少爷,你怎么这样说,她是你喜欢的人啊!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那天的事而赌气,但你不能这样啊,我知道你依然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即然这样,你就要去把她追回来啊,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梁景言抬起头来,眉眼间似有冰雪覆盖,冰冷之极,他淡淡道:“陈阳,你知道吗?我和祝棠雨,回不去了。”

陈阳脸上僵了一僵,梁景言甩开他的手,缓缓往前走了。陈阳眼中浸满悲伤,目送着梁景言离开的背影。

新房中,一对粗如儿臂的喜烛映照着墙上的大红喜字,祝棠雨坐在镜前,卸着妆。门吱呀一声推开了,马新棠一脸醉意,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祝棠雨紧张地回头,见马新棠走到她身边,张臂欲抱她,她一闪身避开了。

马新棠不解地看着她:“棠雨?”

祝棠雨笑道:“我们……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对,喝交杯酒!”马新棠大喜,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祝棠雨,二人交臂喝了下去。

马新棠道:“棠雨,你知道吗?今晚是我人生当中最开心的一晚,我从没意料到,你会答应嫁给我,更没想到,幸福居然真的降临到了我身上。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不是梦。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棠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马新棠的头缓缓向祝棠雨靠近,欲吻她,祝棠雨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就在他的嘴就要接近祝棠雨的嘴唇了时,祝棠雨猛地一撇头,躲过了。

见马新棠一双眼睛十分震惊,不停地颤抖着,祝棠雨撇着头,闭眼道:“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适应,请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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