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言澈抄袭了她的设计!
这是她给姐姐设计的婚纱!
“向青。”叶棠在电话里问,“你还好吧?”
向青感觉自己的思绪很混乱,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欣的红毯照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叶棠的声音都听不清楚。
言澈!领着她进公司,手把手教她做设计的言澈!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向青理不清头绪,只是对着电话大喊,“叶棠……风尚大典是不是结束了?你不是还跟言澈在一起?我要去找他!”
“他已经走了,我们不在一起。”叶棠放缓了声音来安慰她,“向青,这件事……我知道你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打电话过来,是以朋友的角度想告诉你,以言澈现在的职权和地位,你站出来说他抄袭,没有人会相信你。所以,我希望你能淡然看待这件事,当成是人生中的一个历练,从此更认得清这个社会,不要做出任何冲动的决定,比如辞职。”
向青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叶棠说道理,她摸着额头对叶棠说,“叶总监,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们再联系可以吗?”
叶棠自然没说什么,当即就挂了电话。
她立刻打电话给言澈,手指在电话薄的那个姓名上停滞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般地按出去,她连忙凑耳到听筒上,可是很快,电话里便传来机械化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向青在桌上趴了一会,觉着自己一颗心都绞着无法呼吸,她随手抽了张面纸擦掉脸上的眼泪,拿了手机和外套就走。
她必须找言澈要个解释!
为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他是良师,是挚友,是她完全交付信任的朋友,他到底是为什么抄她的设计?
赢叶棠这件事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他连设计师的尊严都可以不要?
言澈的手机还是关机,门铃也还是没人回应。
向青站在言澈的大门口,在漆黑的走道里瑟瑟发抖,当出门时还有半格电池的手机终于给她打到关机了的时候,言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是半醉半醒状态的,连眼神都是微醺,跟向青视线相对的时候,他低下头,却不言语。
黑色的条纹西装配窄管裤,整一时尚精英的高规格,向青深觉讽刺。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言澈不发一言,不肯抬头。
她抱着双臂倚在门上,满心都是愤恨,“言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脑子给门夹了?抄袭的事都做得出来?”
言澈的手有意无意地摩挲起他的西裤料子,神色复杂。
“你特么哑巴了?”向青忽而上前一步,伸手就拽住了他的领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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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澈将自己的领带从向青手里夺出,哑着声音问她,“吴之歆最知名的两套设计‘蔷薇’和‘鸢尾’你知道吧?”
向青还是恨恨地盯着他,完全不想搭他的话。
言澈淡淡地说,“这两套设计,是叶棠的作品。”
“什么?”向青一惊,“什么意思?”
“叶棠设计‘鸢尾’系列的时候,还曾与我进行过探讨,所以我看到过底稿。吴之歆抄袭了叶棠的作品,自此在国际上打出知名度来,挽救了fiona颓败的局面。”言澈说话时还带着玩味地冷笑,“我曾看不起她,可我现在知道,处于她当时的位置,已经没有后路了!”
“可你要知道,抄袭者,是不可能站得稳脚跟的。吴之歆的知名度一天比一天高,但她一再推出的作品都反响平平。她没有叶棠的才华,她画不出第二套‘鸢尾’,第二套‘蔷薇’——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她毁掉了自己的右手。没错,她的手不是意外烧毁的,而是她自己故意毁掉的!”
见向青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言澈感慨着说,“一个设计师要痛下决心毁掉自己用来画画的手,你是不是觉得她陷入了魔怔?可她这一步棋委实走得漂亮,无数人为她惋惜喟叹,将她捧上了天,捧成了一代大师。可事实是怎么样,她心知肚明!”
“叶棠对她的态度我是知道的,他表面上对吴之歆不留情面,内心里却始终站在与吴之歆同一阵线,这是他重情义。可吴之歆心虚,她对不起叶棠,生怕叶棠在她事业越来越下坡的时候把这桩旧事捅出来,就对叶棠一再打压——她抄袭了自己的学生,于是余下的半生都活在担惊受怕里。”
言澈再次低下头,深深地叹息着,“向青。我不想说任何辩驳的话,只有一点,你将来一定会站得比我高,走得比我远。作为设计师,只要抄了一次,就是自掘坟墓。可我只想爬得更高,即便将来摔得粉身碎骨……我都不在乎。”
向青觉得可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
“如果你还记得我晚上电话里与你说过的话……我是真心的。”言澈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她不屑的目光说,“我真的是真心的。即便现在说这些可能只会遭你嫌弃……向青,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这样的感受传达给你,有些人一步步往前走,是为了梦想,为了人生,他们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是因为心里因着这样的目标而温暖喜悦。即便达不到目的,他们也只会微微一笑,他们单单是从这过程里都能收获无限的快乐。我想你在画稿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受。”
“可我没有那么璀璨而伟大的东西,我一辈子都记得,我和母亲住在厂里的宿舍,二十平米,住六个人。夏天闷得背后全是痱子,冬天手脚都是冻疮。我妈一生用过最奢侈的东西就是一支洗面奶,在路上做问卷调查的时候厂商送的,她一支洗面奶用了一年,每次都只用一点点。”
言澈的声音又变得哽咽,他却依然直视着向青,“她告诉我,人这辈子,除了钱,什么都是假的。她临终前对我叮嘱,一定一定要出人头地,要赚钱,要出名——向青,我怕了,怕失败,怕输,怕这些年来的付出付之东流。”
“向青,你不知道,人穷久了,能吃饱一顿饭就当成是奢侈。我曾经顿顿饭都要吃上三碗,生怕吃饱了这一顿,下一顿就没指望,后来我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可入职fiona,我毅然决定减肥,每吃一块肉都要去厕所扣咽喉地吐出来……我,真心怕了。”
“所以这就是你堂而皇之的借口?”向青对他这番话不屑一顾,“言澈,你没有被逼到绝路,不是你今天不抄我的设计,叶棠就会再次把你踩下去,更不是你设计不出更好的作品,而是你走了一条捷径!走捷径当然是条更轻松的路,你满载荣誉,今晚李欣的礼服甚至已经上了微博的热点,你很快就能风生水起,对吧?”
“可我告诉你,我,叶棠,其他更多的人,即便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也一定不会抄袭!就是有一天我身无分文,跑到天桥底下给人30块一张的画肖像,我也一定不会抄袭别人的设计!”向青的眼眶里含着泪,对言澈控诉,“难道你拿起画笔的那一刻都从来不曾告诉自己,这支笔要用来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没错,你成功了,言澈,你今晚做到了,你又一次打败了叶棠。”
“今晚我们本可以坐在酒吧里一起庆祝这得之不易的胜利,你不必有包袱,不必有负担,不必有欠愧,因为这是你努力得来,你对得起任何人,就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所有的瞩目与喝彩都是你应得的——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言澈紧闭着双眼,微微颤抖着。
而向青与言澈擦肩而过,深夜寂静的走廊里,两个人一点点拉开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30
周一早上九点,向青提着包进入公司。
前台的姑娘赶紧提醒她,“快打卡,要迟到了!”
而向青只是微微一笑带过,没有答话就走向了走廊。
设计部的众人都在忙于整理画稿,准备着一会要拿给叶棠过目,蔚云见她来了就连忙挥手招呼,可向青没有走进去,而是转弯去了言澈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不等回应,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言澈与何菲正在商讨设计稿用料的问题,何菲见她进来,自然是赶忙就找理由出去,末了还对她流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轻声说,“恭喜,下周就升职当总监了。”
向青不言语,只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言澈的桌上。
言澈长叹了一声,“我可以将你拉到更高的位置,提供你最好的平台最优渥的资源作为补偿,你可以痛恨我,可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来报复我!”
“我不是在报复你,我只是想尽可能的不与你扯上任何关系。”向青淡然回应他,“我爱惜羽翼,如果与你同流合污,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令自己讨厌的样子。”
言澈无言以对。
向青回设计部收拾东西的时候,叶棠正在收稿,见她进来,还特意走过来问,“你的稿子?”
“我已经辞职了。”
她一句话在设计部里掀起一阵声音不小的哗然,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代替叶棠成为总监,怎么这个时候辞职?
向青没有任何表示,从包里拿出两个环保袋出来把桌上的笔筒、茶杯、小摆件、抽屉里的零食通通装进去,面上不咸不淡的,让人猜不出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叶棠手里拿着稿子,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她,很快的,在向青已经收拾妥当正要离开的时候,他拦下她说了一句,“等我一会,我们谈谈。”
仿佛是怕她拒绝,他又添了一句,“朋友间的闲谈,我不会阻止你辞职。”
向青小声地“嗯”了一下,“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fiona楼下有间星巴克,面积不大,经常坐得很满。大概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向青进去的时候只有稀稀松松不到十个人。柜台小哥跟她很熟,一看她进来就问,“怎么上班时间还有空过来?”
向青微笑,“刚刚辞职,过来坐一坐。”
小哥很失落地说,“那你以后岂不是不会来了?真可惜,我以后都看不到你画画了……”
“啊?”她略带不好意思地说,“原来你以前有看我画画?”
“每次给你送餐的时候都看你拿笔在画设计稿,我是看不懂的,就觉着颜色好看,而且你的画看起来很舒服,纸张看起来又干净。”小哥有点惋惜说,“要不,我请你喝杯咖啡,你给我画张画吧?不用复杂的,就随手涂一涂,我留个纪念。”
向青没犹豫,立刻就答应下来。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纸张和画笔来起稿。正在这个时候,叶棠走进来,一找到她的位置就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太冲动了。”
他第一句话还是叹息,“你应该接受言澈的补偿,利用他给你的资源去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言澈做不出的设计你做得出,单凭这一点,你就应该对自己有信心。站到与自己才华不相匹配的位置,是不可能站得稳的。”
向青正勾着线,抬头对叶棠问,“所以吴之歆抄了你的设计,你还肯呆在fiona?”
“这不一样。”叶棠对此不予否认,反倒是坦言说,“她是抄袭了我,我也因此对她很失望,后来我跟她的关系一点点疏远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甚至不少时候,我都对她有一种憎恨的情绪在里头。可她不论怎么说是我的老师,没有她的提携就没有我今天,她甚至对我有养育之恩——即便我心里对她再有不满,都不可能离开fiona,离开她。”
向青对此一笑置之,“叶棠,你怎么还能喊一个抄袭了你作品的人叫老师?”
叶棠只用四个字来回答,“我尊重她。”
“你可以尊重她,可以帮她处理fiona各种琐碎的事情,帮她把fiona做大做强,你把这当成是对她养育之恩的报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从某一个层面来看,你这样的行为叫做愚忠。”向青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来塞到叶棠手里,问他,“看看你手指上因着长年累月画图积起来的茧,你的每一笔线条,每一笔涂色,从构思到落笔,从感受到一个念头闪在脑海里的电光火石间的激情,到细心仔细地把一幅设计构画完成,中间涂涂改改无数次而终于完成的成就感——你告诉我,你怎么允许自己与一个抄袭了你作品的人呆在同一个公司?”
叶棠无言。
向青看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心想是不是把话说重了,到底吴之歆跟他不纯粹是利益纠葛。
他却转了话题问她,“你是不是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言澈?”
“不是。”向青直言不讳地说,“我失眠了两个晚上,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原谅言澈这一次,要不要继续留在fiona。后来我想清楚一些事情,言澈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帮过我,是他领着我进的fiona,是他对我各种提携照顾,没有他,我还是个对服装设计懵懵懂懂的美术毕业生。他是我的朋友,他犯了错,我要做的不该是包庇他,不该是接受他对我的补偿,一点点填满他歉疚的心,直到他觉得他对我毫无亏欠……”
“我应该做的,是与他划清关系,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是错的!这是不可原谅的!这是会让我,让其他人都看不起他的错事!”她对叶棠笑着说,“我会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揭露出来,一是我的设计就是我的设计,我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二是如果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他还愿意认错,愿意跟我道歉,那么我还是会跟他继续做朋友——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言澈能陪着我嘻嘻笑笑的吐槽、寻开心。不论我和他的关系现在如何恶劣,我都记得他以前对我的好。”
叶棠低头去看向青纸上勾出的线条问,“你在画什么?”
正巧小哥端了她的拿铁过来,“不好意思啊,刚刚的客人点单速度有点慢还催的急,现在才给你送过来。”
“没事。”向青连忙把手里的画拿给他看,画得是一个站在柜台对客人微笑的服务生,q版,动态和表情都栩栩如生,“你看,值不值你一杯咖啡?”
“太可爱了!”小哥拿起那张图就舍不得放下来,满面微笑,“还从没人给我画过画呢,谢谢你!画得这么好,我会好好收藏的。”
叶棠看得懂她眼里的满足和情绪,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只是纯粹的喜欢画画,但做设计始终不是画画,它与名利息息相关。向青,大概你不适合做这一行。”
“叶棠,赚钱不一定要不择手段,站上高位也不一定要忍辱负重。每个人做设计的目的都不同,言澈的目的是名是利,是出人头地,可你不是。”向青低垂着目光,捧着咖啡来抿了一小口,“你的目的既然都不是名利,何必非要用这一点来否定我?”
叶棠问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国内的服装公司遍地都是,托言澈的福,我在fiona的成绩不错,想必中端市场的服装公司我还是能去碰碰运气的。”向青对他微笑,“不管我们以后是不是同行,我都记得你对我的照顾,赵师傅说了,让他教我打版,是你的意思。”
“都是同事,能帮就帮,你的设计做得新颖而有创意,这是天赋。”
话说到这,总有一股要分道扬镳的意思在里头,叶棠拿起手里的那支青色马克笔,忽而说,“这笔送我留作纪念怎么样?”
向青自然不会拒绝,反倒是笑,“我只是离职而已,又不是出国,想见面随时联系,不用搞得这么正式。”
“不过叶棠。”她伸出手,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说,“给你个建议,知道你不爱听,做朋友的,还是要说——我知道你要报答吴之歆对你的恩德,但如果继续这样受她的冷眼和怀疑,她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下过什么样的过错。”
向青权衡着轻重,还是用了“过错”这样委婉的字句,她对叶棠说,“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去年在医院碰见你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医生对你的老师说,她的情况需要系统性的进一步治疗。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把fiona重新握在自己手里,也不是继续打压你而稳固自己在设计上的地位,她需要治疗……她需要放下这些重担。”
“如果可以,和你的老师坐下来谈一谈。你们的人生有一半的时候都是互相搀扶着过来的,名利是很浮很虚的东西,不比师徒感情来得重要。你怨她、恨她,又尊敬她感激她,即便你再不懂得表达,至少去把这些心情和她说一说……”
“我还是坚持这句话,假若你真心尊敬你的老师,就不该默许她对你的抄袭行为,不该忍气吞声——叶棠,或许你不相信。可我感觉,吴之歆之所以会一天天疏远你、打压你,其实很大程度上与你步步忍让是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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