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1)
阿妩漠然,冷声回道:“不是你的,他是我的血、我的骨,与你无关。”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荣灏听后沉了脸,他硬是扳过她不听话的身子,咬牙问她:“你要和我抠气到什么时候?别得寸进尺!”
阿妩似被他骇人之色震住了,愣了半晌,随后愤愤咬牙别过头去。
☆、第46章 我是改了又改的第46章
次日,荣灏把阿妩接走了,一顶小轿,几箱衣什。王孙纳妾本该热闹,可如今战事紧急,吹打那一套也就免了去。
今天也算喜日,阿妩换了身翠绿锦,穿上鱼尾裙,坐在镜上精心妆扮。玉暄蹲身替她穿上新鞋,抬眸时正见到镜中似嘲似讽的笑。
阿姐厌恶荣灏,玉暄心里明白,不过她既然选了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玉暄不禁替阿姐难过,也替潘逸难过。前段日子看他们还高高兴兴的,不过几天功夫就成分飞燕。
玉暄暗叹,妆镜反出他愁容。小鱼见之嫣然一笑,她放下手中燕脂,侧身轻抚他的头心。
“往后我不能处处护着你,你自己可得小心。”
临行前阿姐还在想着他,玉暄自觉像个累赘,总拖人的后腿。他点头,还她苦笑,听到有人高颂“吉时到。”他便小心搀起,扶她出门上轿。
一声吆喝,小轿抬起。玉暄一路相随,依依不舍。到了巷口,恰巧遇见潘逸。他忍不住缓下脚步,想要恭敬施礼,而潘逸却形同陌路,转身入了别巷。
略带歉意的浅笑凝在嘴角,玉暄心中五味杂陈,虽然潘逸未露悲喜,但他猜他定是悲怨,不然也不会走得如此决裂。玉暄庆幸阿姐没能看到,殊不知她已透过帘缝,看见了冷漠身影。她正在庆幸,自己的哀色没被别人撞见。
斗转星移、物事人非。阿妩又回到了燕王府,住进了荣灏的玉楼,成了荣灏的“妻”。荣灏命人查了彤册,又让医士替阿妩把脉验胎,当听到是个公子,他喜不自胜,猛拍案面大声道:“赏!重赏!”
这盼了多年终于得子,荣灏的心愿总算了了。他收起玩心,修身养性,一心一意地疼爱阿妩和未出世的儿,连院中的莺燕都顾不及了。燕王似变了个人,也许因为这原故,阿妩也改了冷言冷色,不和他吵闹别扭。
他俩般配美满,别人都看在眼里。潘逸得知,无多大反应。他在心中建上座坟,正葬着未亡人。想通了,悟透了,他也就变了,变得不像以往喜怒于色,痛是这般、喜也这般,他套了张笑脸面具,精致得似金线银丝缝上,连孟青都难以分辨。
同月,周王的兵马驻扎在平洲十里之外,鼓声如雷震天,咄咄逼人。他派军使送上盟约,命荣灏三日之内撤兵献城。荣灏耍赖无用,飞火流星也未制成,如今兵临城下,不得不好好思量。
“其实平洲早晚是要没的,你还不如痛快让去,让他以为你窝囊无用,好多点喘息之日。”
阿妩进茶时,说了这样一番话。荣灏仔细咀嚼其意,剑眉深锁,他侧首看到她微隆的小腹笑逐颜开,然后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小心翼翼抱在腿上。
“割不割城可不是我说了算。若白白地将平洲给他们,必当激起民怨,我准备先让潘逸率十万兵马过去,拖段日子再说。”
话落,他轻抚上她的小腹,眉开眼笑。
平洲是条黄泉路,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要把潘逸往那边送,别人劝都劝不住。
当日,潘逸就接到军令,要其率军赶往平洲。三天之后,他便整装待发,行军之前,荣灏特意向众将士敬上三碗酒,随后拍上他肩,郑重其事道:“我一直都信你,你别让我失望。”
他眼中有话,而潘逸视之不见,他装出懵懂,眼露无辜,转眼又信誓旦旦地点头,下了生死状。
“恶贼不除,一日不归!”
话落,他砸去酒碗,甩手挥麾率十万兵马向西北进发。玉暄混在兵列中,跟在他的身后,头一次雄纠纠、气昂昂的挺直脊梁,前去为丹兰报仇血恨。
这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小鱼她正坐在玉楼内,望着漫天苍白出神。纷飞白雪缠缠绵绵,旋了几圈不肯落下,她伸手去接,看着它们落上指尖,化成泪似的水。
“窗边冷,去里面坐。”
一双手温柔地落在肩头,隐约杂了些许强硬。小鱼听到声音不由蹙起眉头,她想身后站着的人是他,然而回了头却是另一张脸。
荣灏未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小心翼翼扶她进去,再细心替她拨开挡眼的帘。她一入座,婢女就将燕窝羹奉上。荣灏怕太烫,揭了盅盖吹吹凉,舀起一勺喂给她喝。
旁人都在看,福佑见之忙把下人赶走,识趣地退出门外。闲人散尽,荣灏便直言道:“你弟弟我已经安排妥当,再说这么大个人,得让他自己去闯,你也别总为他担心。”
他算是好意,而阿妩并未上心,当初玉暄来找,说要随军打仗,她就猜定是他的主意。
为什么?阿妩想不透,她轻推开伸来的羹勺,摇了摇头。
“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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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灏忙说:“你不吃,我的儿要吃。来,没多少,再吃几口。”
话落,他又舀上一羹送她嘴里。四目相交,自是一番浓情。阿妩弯起眸,巧笑嫣然,哄得荣灏心里暖哄哄,他不禁嘀咕:“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他口气听来不痛快,脸上的冰霜却化得无影无踪。
阿妩瞒得好,骗得也妙。娃儿还在腹中,见不着模样,等他哪天出世,若长得不像,荣灏还会不会百般宠爱?
阿妩不愿多想,棋局已开,不愿意也得把它走完。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她时常担惊受怕,睁眼看到枕边人,总觉得自己下错一步棋。
战火终于燃起,周王亲率兵马逼入平洲。飞火流星轰轰压着大漠飞沙,漆黑的口瞄准了城门上的“平洲”二字。
玉暄从来没踏过战土,他脸色苍白,双唇发颤,稚嫩无辜的眼眸深印恐惧。他无助往四处望,没人在意他这毛头小兵。
“你能做什么?!”
荣灏曾这样问他,厉颜厉色,眼带不屑。玉暄细想,的确他什么也做不了,在周国王宫,他是穿得好、住得好的囚。他的命是姐姐赚来的,身为男儿,他什么都做不了。
“去吧,给你个机会。开战在即,你得好好做件事。”
这一句话,荣灏把他推向沙场,而他无怨无悔,只觉得是自己应当偿还。可在这一刻,铁甲铿锵、刀剑矛林,他害怕了,惊恐压过憎恨,令他无所适从。而在这里没人稀罕他,包括潘逸。
☆、第47章 我是新的第47章
刺骨的寒意似乎能穿透坚硬的盔甲深入骨髓。大风吹过,雾障似的黄沙席卷而来,雪也成了沙色。然而一阵腥风卷来,入眼的全都是鲜红。
玉暄不想死,他像被只手推着、拽着,踏过残肢尸骨往前冲撞。断了小指的手握不住长矛,他干脆用布将它缠在臂上,刺向敌兵胸膛。终于,他学会杀人了。
然而周国兵马势如破竹,平洲撑不住七日便败下阵。焦烟四起、满目疮痍,玉暄爬出尸堆,又被浓烟熏了回去。铁蹄声在耳边踩过,举目望去不知哪里是敌、哪里是友。他四处搜寻,却不见荣国的旗徵。
绝望之际,忽然有人冲到他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住他的细臂,猛地将他拖走。玉暄就像被鹰叼住的小鸡,一路被拖到三重门后,他们一入门,有人就急急将门关紧,抵住来势汹汹的兵马。
这是他们最后一道屏障,好不容易缓过神,玉暄见到了潘逸。满身是血的铁甲、凌乱狼狈的散发,唯一能分辨的是那双炯炯墨瞳,它如暗夜中的火,减去玉暄心头的惊恐。
“没事吧?”潘逸轻问,沙哑的声音略微生硬。
玉暄忍不住环顾四处,周遭不过百来个人,个个都已筋疲力筋,他没能找到潘老将军,猜想他已命丧黄泉。
只有这么点人了吗?!玉暄白了脸色,还来不及问,突然一声巨响,几块碎石迸射,众人忙抱头蹲身。玉暄怔在原处,不知躲闪,潘逸大叫一声“小心!”闪身护住。
一股血腥直钻脑门,玉暄定睛一看,潘逸的肩被尖石砸破了。他吓了大跳,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
潘逸拧起眉,似乎受不了他笨手笨脚,便撕下衣摆自己扎上伤处,用嘴咬住布条打上结。喘息片刻,突然又是阵巨响,天地震颤,碎石如雨,有人躲闪不及,眨眼间丢了性命。倒下的几块石挡住了逃生门,他们全被困在了这处。
外有狼,出去就是降,而待在里面,只有死路一条。众人惊恐万状,有些怕死之人纷纷丢盔弃甲,想要打开最后一道门找寻生路。
“唰~唰~”几道银光闪过,他们还没走出十步,就身首异处。玉暄大惊,当他回过神,只见潘逸一手持血剑,一手提着逃兵头颅,声嘶力竭地大喝道:“降敌者,死!”
众人震慑,许久不动。玉暄站到潘逸身边,双手持起长矛以身相护,并道:“出去也是死,别以为周王会放过我们,他最喜欢放干战俘血做人皮鼓。兄弟们,再怎么着,我们也要留个全尸!对得起家、对得起国!”
“对,没错,不能给蛮贼低头!”
“对,死拼到底!”
众人振臂高呼,燃起最后一丝斗志。
此时,远在辽城的荣灏已收到急信,信上有书平洲沦陷,求军解困,他思忖许久,竟将急信扔入炭盆,然后无事般去了玉楼。
后院无政事,外面仗打得厉害,玉楼内仍是花好月圆,一派祥和。阿妩刚用完饭,正躺在软榻上小憩,如今她的肚子已显形,鼓得厉害。
荣灏轻手轻脚地靠去,刚要坐下,阿妩就睁开了眼,她的眸子清澈见底,似掬了一汪秋水,波光潋滟。
她眼中的清反衬了他内心的浊,荣灏拂去心头不适,小心坐上榻沿,摸上隆起的腹。
“我的儿,你怎么还不出来?”
他盯着阿妩的腹,说得极认真。阿妩拍去他的手,道:“他在睡觉,你别扰他。”
荣灏轻笑几声,无赖似地缠上了她。
“你没睡,你来陪我。”
阿妩听后闭目假寐,扭过身去不再搭理。荣灏凑过去,把下巴搁在她臂上,问:“你又给我下*散了?”
“去。没这闲功夫。”
荣灏不死心,他脱鞋上榻,躺在她身侧,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身,厚脸皮地死缠。
“饿了。饿了好久呢。”
“找别人去。”
阿妩冷漠地把他往外推,荣灏偏偏要贴过来,磨着蹭着求欢。他每碰她一下,她就像被针扎,明明痛得厉害,却没法儿显露。
“别碰,我不舒服。”
“医士说了没事……我会轻些。”
几番纠结,荣灏趁机作乱,解了衣袍、去了腰带。他的手细细摩挲她的脖颈,然后沿到她下颚扳正她的脸。他本以为能从她眼睛里找出一二,或是喜欢,或是厌恶,可惜看了良久什么都抓不到。
忽闻笛声,凄婉悠扬,就如一缕烟悄然飘至。阿妩的神绪被勾了去,听了一会儿,她轻笑道:“她在找你,你还是去芙蓉阁吧。”
芙蓉阁便是曾经的妩园,里面住着荣灏的新宠,她长得有点像阿妩,只是更为娴静文雅。荣灏的心思似也飘了去,但他还是回过神,望着眼前的妩娘,说:“只要你说喜欢我,我就再也不去了。”
说句喜欢有何难?而阿妩却是想了许久,不过最终她仍笑着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半梦半醒间,潘逸突然听到小鱼的声音,他蓦然惊醒,睁开双眼天色已暗。火炮停了、周王兵马也不动了,他们两两三三地躺着歪着,忍饥挨饿保存体力。
潘逸侧头往旁边看去,玉暄正躺在不远处,靠着石睡着了。他和小鱼很像,都长着张好脸,可如今一见到他,痛更深,思念也更深。
潘逸别过头,不愿再多看半眼,随后他点然最后一支冲天炮,欺盼援军能尽快赶过来。听到声响,玉暄醒了,他揉揉双眼,消了脸上惧色走到潘逸身边。
“潘大哥,他们是不会来了。我们被弃了。”
玉暄年纪虽小,却已有看透世间的老练,他说出了潘逸最不想听的话,惹得潘逸怒斥了句:“走开!”
玉暄蹙起眉,想了一会儿,道:“反正我们也要死了,还不如痛快地说些话。潘大哥是因为阿姐,所以才讨厌我的是吗?”
潘逸不理,手持短剑在地上划了一道道杠。他的头低得很低,玉暄看不清他的神色,干脆他继续开口道:“我阿姐有苦衷,你别怪她。”
潘逸仍不理,可心里在说:“能有什么苦衷?!”
玉暄见他扭身,故意以背相对,他又移到他面前,说:“潘大哥,如果你能活着出去,帮我带句话;当然,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也会帮你带话的。”
潘逸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盯着他的眼,幽幽地问道:“为何我们不能一起活着出去?”
“哦,对哦!”玉暄恍然大悟,之后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这个我倒没想到呢。总之,若我死了,你就告诉阿姐,说我死得英勇,没给玉氏丢脸,就行了。”
“好。”
“那你有什么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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