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别!”
小鱼几乎惊叫,她松开紧抱着他的双手,极为严肃地看着他的墨瞳。
“千万别这么做!千万别!”
她一字一句咬得分外清楚,而潘逸却不明白,他天真以为凭他与荣灏的情谊,荣灏定会成全。
他的心思太单纯了,小鱼于心不忍,她柔缓了眼神,过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早晚都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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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逸像是听不懂,仰着头可怜地看着她,他在用眼神乞求她留下,可她却像是无动于衷。
小鱼说:“我走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那件我没做过的事。我走是因为要去找杀害我父母的人,他在周国,我得去那里。”
“报仇真得那么重要吗?难道比我还要重要?”
潘逸只问了前半句话,而半面后话,成了含糊不清的哽咽。
小鱼摇头,几分无奈几分悲戚。
“你不明白,因为你没看见过至亲死在你面前,也没闻过血腥的土烧焦后是什么味道。而这些我都记得清楚。我时常会看到爹娘,还有我的族人,他们就站在这里问我何时回去,我没办法告诉他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话化作气声散在了她的唇边,看那滴泪垂下,潘逸不禁吮上,舌头轻触,将她的苦涩尝遍。
没办法再留住她了,哪怕用铁链栓住,她也会挣脱而去。可是她走了,他该怎么办?光阴流逝,他会不会就像这里的沙,随风消散,而她再也记不起。
“你怎能忍心?你怎能忍心!”他在她耳畔质问,语中、眼中都带着被弃的恨。
小鱼只字未回,她心里想让他恨,恨到决裂她便高兴了。可触碰到他的墨丝、他的唇畔,她又无法舍弃,缠着他迷着他,恨不能与他化成水,不分彼此。
温柔的吻最终成了野兽的厮咬,他将她的衣撕得支离破碎。他绝望、他憎恨,他啃噬她的肉,想要将她一块一块吞到腹中。而她甘愿承受他的粗野,就如祭品任他肆虐。
终于,他累了,使光了混身力气,筋疲力尽地倒下了。绝望与憎恨过后只剩一片柔情,他软在她的身上轻泣,就像个小娃虚弱不堪。小鱼紧拥着他,不知不觉泪眼朦胧,可她不想让他见着自己哭,便悄悄把泪拭在枕角。
“你还记得吗?去年也是这般时候,我和你遇上了,我喜欢你的眼睛,干净得能见底……”
潘逸说起了一年前的初遇,抿着回忆,吮吸其中丝丝甘甜。小鱼躺在他的臂弯想着那时情景,或许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已经喜欢上了,只是她自个不知。
潘逸又说起了那盆雨中牡丹,还有那次日落,惟独没提他离开的那晚。那一晚是他俩的分水岭,若当初他没走,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般。笑凝在唇角,思绪逐渐飘远,他想像自己回到了那日花前月下,送她那支梅花簪子。
“若你回来,你还愿意和我在一块儿吗?”他不禁轻问,眼神迷离不知在望着什么。
小鱼没回,只是靠上他的胸口,然后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上。隔着温热的肌肤,他感觉到手底下的跳动,就好像和他的心一样,强而有力。
一缕光微微地探亮窗纸,天已经亮了。潘逸懒得起身,心想他们还有一天的辰光,然而三声晨鼓惊扰了甜梦,听到外面嚣闹就知燕王府的人到了。
☆、第29章 我是感谢大家的第29章
比起平日的大排场,这次荣灏真可谓不动声色,此行他只带了两名随行侍卫,衣物也不过两三件。到将军府时,潘逸与潘老将军已经候在门处,他莞尔而笑,一个翻身下了马。
“王爷突然来访,老臣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潘将军拱手敬道。荣灏抬手虚扶,寒暄几句后就把目光移到潘逸身上。
“几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般?”
他语中含笑,就如昔日亲昵。或许是心虚作崇,潘逸略有仓惶,然而想到小鱼本应是他的,是这人抢了去,又觉得该愧欠的人是他。
“飞沙走石之处,哪里吃得到燕王府的桂花糕?自然就瘦了。”潘逸戏谑,神色无异。
荣灏挑起凤眸沉默片刻,随后一声轻笑,熟络地搭上他肩膀。
“好久没聚,今天你可得陪我多喝几杯酒。”
话落,他便把潘逸拉入将军府。
平洲自然比不上辽城,连将军府都显得寒酸。端上的茶色如红绣,喝到嘴里涩得很。不过荣灏仍是高兴,坐下想与潘逸畅谈。长途劳累,没多久他又抵不住倦意先入客室小憩。榻有些硬,可他一沾上去就睡着了,直到晌午用饭才露脸。
入堂用饭时,荣灏换了身祥云纹景蓝袍,肩上还搭根银狐毛围,他走路脚步轻稳,腰间玉佩瑽瑢,仪态风姿卓尔不群。可惜旁边伺候的都是婆子小厮,就算为他神魂颠倒,他也起不了兴致。
荣灏颇感无趣,草草地吃完这顿饭,然后去书房与众将商议。所谓商议要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接着他就勾上潘逸,煞有介事道:“初来乍到,不知民风如何。要不你陪我去巡察一番?”
醉翁之意不在酒。听完此话,潘逸隐约有丝不祥之感,但荣灏缠得紧,明里推脱反而虚掩,他也只能带他出府“巡察”。
平洲放眼是沙,行人或披头纱或戴帷幕,擦肩而过也见不着真容。荣灏觉得新奇,以帕捂住口鼻在城中晃了好一圈,见到风姿绰约之人便瞥上几眼,没什么兴趣又不看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荣灏似乎没找到好玩好看之处,又和潘逸道:“听闻这里有个地方热闹,你带我瞧瞧去。”
若说平洲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百花巷。一到晚上两排红灯笼直通到巷底,如有客进屋,门前的灯便灭了,三更过后这条巷子难见光亮,轻吟娇啼浮在半空。
小鱼就住在百花巷的最里头,门前未挂灯笼。
这大白天的,百花巷依然热闹,时有兵卒商贩进出,偶见几个妖娆妇人站在门处或拿凳子坐着。
这里的庸脂俗粉自然不能与荣灏的姬妾比,荣灏却兴致勃勃,冲在前头越走越深。潘逸忐忑不已,心就似被他的脚步悬着,步子越快就跳得越厉害。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潘逸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与他挑明,以后也不必躲躲藏藏。可正当他想要开口,荣灏突然转身,指着不远处的月楼,道:“这里有处小馆儿,我们进去坐会。”
潘逸回神,点头道好,紧接着就随荣灏身后入了门。
小馆虽比不上青楼,但比窑子强百倍,里面倒有几个艺貌皆备的姑娘。荣灏一坐下,老鸨就殷勤端上好茶好点,然后叫来最拿得出手的姑娘作陪。
难得见如此体面俊雅的客,姑娘心里欢喜,小曲唱得卖力,可荣灏未细心听,一面喝茶一面与潘逸聊着。他侧首望眼窗外,恰巧见对面小楼拉起帘,珠圆玉润的身子一晃而过,倒有几分香艳。
荣灏轻笑出声,微眯的眸似有所思。他说:“虽说大漠风光无限,可我还是喜欢山明水秀。两年如白马过隙,也不知那处是何模样。”
很少见他感慨,潘逸收回神绪,恭敬回道:“上次回都有见陛下,陛下龙体康安,还问起你。”
荣灏自嘲似地轻哼,拂袖一挥,就把此话抹了。
“罢了,没什么好提。倒是你不在我闷得慌,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去?”
潘逸心弦一颤,没料他会说出这话。
荣灏见他不答,略有不悦,嗓音又沉了几分,问:“莫非你不想回去?为何?”
荣灏咄咄逼人,几乎不留喘息余地。潘逸是不想回去,他与小鱼过得自在,为何要回那里?再说若是今天能瞒得了,或许小鱼就不会走,那他们能继续自由自在。
潘逸心怀侥幸,想到此处不免高兴。他几乎脱口而出道:“如今此处时有敌偷袭,只怕难以抽身,待平定边疆我再和你回去。”
平定边疆不知几时,他答应了就像没答应。荣灏的眸微暗,目光如剑芒,逼向他的眼睛。
潘逸不太会说谎,在荣灏面前更是老实得很。这次他鼓足了气不逃不避,没有被他的威严冷厉吓退回去。
荣灏起了怒意,品茶的薄唇抿得紧,然而杯盏放下刹那,他又缓了神色,无奈且无助地说:“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燕王府闹得鸡飞狗跳,我连说话的人都没,堂堂王爷做到这份上也真是糟心!”
潘逸一脸迷茫,像是不明白。不过听到那句“我连说话的人都没”他不禁起了愧疚。荣灏信他,他却做了对不起主子的事。
姑娘刚唱完两首曲,走到他俩跟前欠身施身。潘逸回过神,摸摸兜身无分文。荣灏便拿出碎银打赏,让姑娘再唱几曲。
姑娘刚张嘴想要吊嗓,就听到有女人在喊:“你这是去哪儿呀?刚烧了羊奶茶,进来喝些?”
“不了,有事呢……”
这一问一答极为平常,而潘逸听后顿时浑身发寒,整个人僵在那处。荣灏愣了下,回过神后他弹起身,如飞火流星冲出门。
一抹灰影擦肩而过,拐了个弯进了岔道。不过一瞥,荣灏便觉得眼熟,不顾众目睽睽,急忙追过去。而这时,一只手却拉住了他,力道大得似要把他胳膊拧下。
“殿下,你这是作甚?”
这声音似从世外桃源飘来,丝毫不知他焦急。荣灏怒火中烧,用力将潘逸甩开。
“传命下去!封死城门,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你马上给我带人搜,只要是女的,统统给我拉来!”
一声王令,平洲的城门关上了,紧接着百花巷内被翻了个遍,小鱼住处也不能幸免。好在荣灏去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潘逸见到众兵捣腾他的桃花源,心中五味杂陈。
团花纹样的妆奁是小鱼最喜欢的;院落里的木槿是他们一起种的。
痛多于恨;恨多于惧;惧多于喜……他似被无形的线几番拉扯,心几乎要被吊出嗓眼,见他们一无所获,他欣喜万分,可这满地狼藉,就如碎镜,踩在上面扎肉刺骨。
“抓到那个贱人,我非掐死她不可!”
荣灏咬牙切齿地骂道,不用猜也只这人是谁。潘逸担心起小鱼的安危,不知她能否逃过这场劫。
闹腾半天,没有抓到阿妩,荣灏不过眼花,看错了人。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经他这番胡闹,潘将军难免不悦。之后,荣灏也亲自向他谢罪,并说了原由。当然,他不会说在抓逃婢,只道有人害了婉儿,身为人父,他得为女儿作主。潘将军听后也不好意思责怪。
终于等到夜深,城门依旧守卫重重,几队巡逻兵如网交织。潘逸趁换守之时,小心支开守门小官,悄悄打开北门。一鬼祟人影从门缝穿过,同潘逸一块儿溜出了平洲城……
☆、第30章 我是大大转折的第30章
夜中的戈壁似裹上层银纱,连绵万里。两行轻浅的足印落在月下,追着满天星子向北而去。
弯过一处沙壁,足印停下。静谧无声的夜中响起马儿打鼻之声,不轻,可转眼就消散在无尽风沙中。
四下无人,小鱼终于摘去遮颜的帽兜,仰起头看向他。月华之下,那双眸亮过星辉,一触到他的墨瞳又化作秋水。潘逸听到它在说话,说舍不得他,又说必须得走。悲从中来,潘逸一把将她拥到怀里,卡紧她的身子。
“别走……求你,别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别走……”
他含泪哽咽,软了脊梁。小鱼埋首入他的胸前,闭上眼抿紧了双唇。
投下的石影遮住了她的神色,潘逸看不透,他抖得厉害,一次又一次地收紧双臂。或许她不知,她已早成了胸中骨、肉里筋,一旦抽走必当痛不欲生。
可是,小鱼的心硬得就如这千年石壁,不管他如何恳求,她定是要走。潘逸想狠下心,但话到唇边又成了软弱无力的乞。
“小鱼,他不知道你在这儿。你若是留下,他定找不着你。”
小鱼摇头,攀着他双肩的手渐渐垂下。她含胸垂首不敢看他,眼里藏着泪,明明舍不得,最后却还是说:“我得走了。”
几番拉扯,她还是抽身离去。胸前的暖意瞬间无踪,潘逸害怕至极,忙不迭追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铁了心般地道:“我陪你一起走!”
小鱼愣了下,眼中不经意地露出一丝欣喜之色,潘逸恰巧抓到了,以为她定是愿意。可惜只过片刻,小鱼再次摇首,话到嘴边一声叹。
“你怎么能走?这座城、你的家人,你都舍得吗?”
字字如针,刺上心头。
潘逸蹙起眉头,摆在眼前的题,难解。
他走,家中老父老母怎么办?他走,这摇摇欲坠的城怎么办?他走,潘氏千年英名又该怎么办?
他不能走。心中尘埃落定。
见到他的犹豫,小鱼笑得无奈,她在眼里藏了许多话,让他去想、让他去猜。她不禁松开他的手,依依不舍地剥去那层黏附,而这次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没再握上、没再拦她。
上了马,裹起头纱,小鱼回眸,莞尔而笑。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话。”
潘逸仰头,极认真地看着她。
“我说‘为你不娶’也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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