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呵呵,好一个有钱大家赚,你们在思南和白崖洞也让那些土人赚了个锑钵满盆,他们当然感激你们。这么说,你想不想将陈贺马上击倒?”
“有什么法子?”
“你刚才不是说了容美对陈贺和惠王不满嘛!”说完,关仁美微笑着看着郑天成。郑天成拍了下脑袋,马上醒悟过来,说道:“这个要让林老板拍板,马上行文过去!”
“你先别急,我还有件事情要麻烦林典史,你也一并说与他。是这样的,马连这个地方有铁矿,只可惜属于容美土司,我暗暗的去勘察过了,在清江边,很好开采,能不能让林典史代我和田楚产联络下?田楚产要多少利都没问题,我们可以谈,只要他允许便可!”
郑天成大惊,问道:“私采矿藏,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这个你别担心,路子不走通,我万不敢采矿。只要田楚产同意,就没问题。”
郑天成带着狐疑同意了,一并将这些事情汇报给林纯鸿。
且说陈贺打定主意和林纯鸿一斗到底后,便悄悄的安排自己的老小坐船前往绍兴府诸暨县老家,自己一人留在了荆州,也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陈贺现在并不恨林纯鸿,但是对惠王府却是咬牙切齿。毕竟,林纯鸿守着规矩和他斗,自己即便输了,也算心服。要不是惠王,自己怎么可能会输给林纯鸿?
正当他发呆,一下属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边跑边喊:“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奔丧啊?”陈贺怒道。
下属这才停住脚步,吸了口气拿着一封书信给陈贺:“付老板留给你的。”
陈贺一看,脸色灰败,原来付家和留下一封书信,远赴他处谋前景。陈贺对付家和有愧,当初要不是自己坚持竭尽全力和林纯鸿一斗,付家和决不至于输的连恢复的元气都没有。本来陈贺想通过十万两银子压垮林纯鸿,但没有想到林纯鸿的银子似乎花不完。
付家和还在信中劝告陈贺,及早收手,留得本金,徐图再起。陈贺苦笑了一下,现在还能收手吗?惠王所说的四万两红利怎么办?别看惠王在地方政府里一点权势都没有,处处受限制,但捏死自己还不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陈贺就这样又硬撑了一月,直到他接到报告:田楚产带兵包围了伐木地,要求缴纳一笔费用,并鼓动两月未发工钱的伐木工闹事。陈贺知道,自己跑路的时刻已经来临,他将最后的两万多两银子托付给自己的侄子运回浙江,然后就从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惠王虽然摔坏了宋代花瓷,但也无可奈何。
林纯鸿听闻陈贺和付家和不知去向,心里也甚为可惜,要说这两个人也是人中龙凤,但选错了合作对象。朱家的子孙早已经成了人人唾弃的渣滓,贪鄙、鼠目寸光,世人所有的缺点无限的在他们身上放大,和他们合作,不失败才怪。林纯鸿吩咐郑天成以超低价买下陈贺留下的财产,又亲赴三斗坪和南津关安抚闹事的伐木工,代陈贺付了他们的工钱,从中选取了一部分得力的人,充实到自己麾下。南津关的船夫归到张兆那里,而三斗坪的伐木工被安排到清江,又从清江抽调了一部分到三斗坪指导容美土司的土人伐木,这部分人以林德海为首,以秦邦定和大猫耳为副手。大猫耳大名程启丹,他口碎,但和土人关系打得火热,还娶了一个土人老婆,林纯鸿对他处理与土人关系的能力十分信任。
林纯鸿决定,伐木队除了指导伐木和购买木材的事情外,亲自伐木的事情要慢慢减退,也要慢慢从伐木队抽调勇敢和强壮的人充实护卫队。
陈贺的手下听闻加入林纯鸿后,只要工作满两年便有分红,一个个兴奋得如过年一般。容美宣抚使也同意派人伐木再卖与林纯鸿,这可比以前看着陈贺挣钱,自己一分都拿不到好多了。至于对关仁美要采矿的请求,他要求分两成利,并且具备购买出产铁器的优先权,这点没有超出关仁美的底限,关仁美欣然赞同。
随着木材市场回归正常,林纯鸿手里有大批的现银,每月收支相抵,结余三万多两,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手里的现银只会更多。想极力扩充武备,没那么大的胆子,而且现阶段好像也没有什么战事值得林纯鸿费心的,崇祯老儿虽然多灾多难,但也轮不到林纯鸿去忧心,想分忧,可能还被告个图谋不轨。
林纯鸿见关仁美投资铁矿,也想借着关仁美的路子挖矿,但被关仁美委婉拒绝,一句话,买铁可以,挖矿不行。林纯鸿也不放在心上,毕竟,谁也不想别人从自己口里挖走一片肉。
白崖洞和思南界内铁矿也不少,林纯鸿就亲眼看见了一些山区的断头树,那里的土人认为这是神灵发怒的结果,丝毫不敢涉足此地。林纯鸿刚开始也觉得奇怪,经过询问有经验的工匠,才知道这地下有铁矿,吸引了闪电,才造成了这里的断头树特别多。但林纯鸿不敢去采矿,毕竟,盐铁官营这话不是说着好玩的。
林纯鸿无法,只好召集兄弟们商讨如何花钱。这让兄弟们恍若隔世,前几个月还在商讨搞钱,现在就开始商讨如何花钱。不过这也让兄弟们昂首挺胸,对未来憧憬不已,谁会嫌弃自己钱多呢?
哎,生计是解决了,如何让自己有更强壮的肌肉呢?且听下卷分解。
第三十四章 乡村大计
崇祯三年八月癸亥,袁崇焕因“咐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及至城下,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又潜携喇嘛,坚请入城”等罪名,被处于碟刑死于西市,弃尸于市。林纯鸿九月从邸报得知此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林纯鸿清晰地记得,建奴于崇祯二年、三年劫掠京畿之地后,大明的国运便直转而下。对外,屡战屡败,防线一直紧缩至宁锦一线;在内部,勤王之师大部溃逃,散落在华北、陕西,立即成为农民起义的中坚力量,把整个大明搅得天翻地覆。
林纯鸿忧心如焚,他有心大展拳脚,只是苦于大明根本不给他放手一搏的机会。
他想铸就一支善战之师,但没有任何名誉让他放手施为,五六百人的精卒,目前还打着枝江县弓兵的旗号。至于打造武器,更是没影的事,只能在大田千户所偷偷摸摸地买一些烂东西。
他想治理一方,但他非进士出身,时时遭到包哲东等科举出身官员的排斥。虽然目前担任典史一职,但可以想得到,往后根本没有多少升职的空间。
林纯鸿忍不住心里有气,暗思道:“难道非要逼着我走李自成的道路?”
马上,林纯鸿摇了摇头:目前绝不可能走李自成的路子。
林纯鸿非常清醒,一旦自己竖起反旗,目前忠心耿耿的手下很难说会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大明立国二百多年,除非活不下去,绝大部分子民不可能主动去造反。
再则,目前自己的生意顺风顺水,主要原因就在于植根于大明体系内。庞大的大明帝国为整个集团提供了巨大的消费市场,一旦竖起反旗,所有生意立即就会陷入困境。
林纯鸿叹了口气,暗思道,还是太祖皇帝说得对,“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自己还是一步步的壮大实力吧,有了足够的实力,无论是扶植大明,还是造反,还不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经过深思熟虑,林纯鸿给自己拟定了一个三步走的计划:第一步就是借弓兵进驻乡村之机,掌控枝江一县,为掌握地方政权提供经验;第二步,林纯鸿把目光盯在了大田千户所身上,希望通过彻底控制大田千户所,为自己名正言顺地扩军备战、打造军械提供一个借口;第三步,林纯鸿准备借各种理由率兵四处征战,扩大地盘、铸就一支善战之师。
有了规划,林纯鸿把忧虑远远地抛在了一边,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老子就在枝江先与包哲东斗一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一日没有敌人,老子浑身不舒坦!”
小戴子侍立在林纯鸿身旁,见林纯鸿时而焦虑、时而深思、时而兴奋,最后还露出了笑容,深恐林纯鸿走火入魔,慌忙拿着一份报告书,道:“大人,董家湾的倪新泽、程舒写了份汇报,请大人过目!”
“哦?这么快就有了一份汇报?这两个家伙还算有心,拿来我瞅瞅!”
年初,林纯鸿精心挑选了十个有代表性的村庄,派遣二十人分别进驻,并且要求每个人将自己做的事情、心得体会都写成报告,送与他亲阅。林纯鸿当然有点迫不及待,毕竟,这二十人就是他第一步计划的关键。
林纯鸿接过报告,一下子就入了迷,一时连吃饭都忘记了:
……
董家湾村地处玛瑙河边,在这里,玛瑙河转了个弯,形成了一个水潭,因此称为董家湾村。董家湾有耕地大概有一千二百余亩,还有少量的山坡和竹林,灌溉便利,土地肥沃。每块地一年可以收获两季水稻,为了保持地力,还间杂着种植油菜,所以这里的一亩地单产较高,一年可产谷子五石左右。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主要得益于宋代推广的占城稻。但这里的土地非常零碎,被人为区划成很多小块,如东村的董子凯家有二十一亩水田,分别处在十二个不同的地方,真有点让人怀疑,董子凯能不能记得住,他家的田在何处。
在董家湾没有特别大的地主,拥有土地最多的是董臣泰,也不过二百余亩。董臣泰是董家湾的族长,负责处理村里的一些大小事务,威望极高。董家湾纯粹的佃户极少,按照董臣泰的说法,董家的祖先董文龙和董文毕迁移到这里的时候,制订了学田和祭田制度。当董氏族人出现了困境的时候,由族中出钱购买他手中的土地,充当学田和祭田,供应族中的祭祀和私塾。如果这户人家度过了困难时期,想把土地赎回时,就按照卖价赎回。几百年来,这个制度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因此,这里的村民大体上安居乐业。
但董家湾也出现了人多地少的矛盾,因此,董家湾的生活比较闲适,劳作之余,村民很喜欢在村头的大槐树下聊天。甚至还有些年轻人赌博,不过作为赌注的金额很小,主要是混时间。
董家湾有三百二十三户人家,丁口六百七十二人,总人口一千五百八十人。有趣的是,董家湾的男人基本都姓董,而他们的媳妇基本都姓滕。原因就是,董家湾和滕家河相邻而居,董家的女人基本都嫁到了滕家河,而滕家河的女人基本都嫁到了董家湾。这两姓基本都沾亲带故,关系较为融洽,就连祠堂也紧挨着。
我和程舒到董家湾后,第一步就是筹建商铺。在建商铺时,虽然不缺钱,也不缺木材和石头,但人力不足。所以,我们直接在董家湾招募村民帮我们建设,除了供饭以外,还发工钱。很多村民就这样被我们吸引过来。我们就和村民们一起劳动一起聊天,让他们慢慢的接受我们。商铺建好后,我们在族长董臣泰的建议下,主要卖一些铁制农具、盐、糖、木材、石灰以及其他的一些生活日常用品,村民们都感到比以前方便多了,也喜欢集聚到商铺来聊天、斗纸牌。鉴于此,我和程舒又商量着增盖了两个房子,专门供村民们斗纸牌,还免费提供茶水。
族长董臣泰也经常到商铺来转转,见路不好走,便发动村民修了一条路,直达商铺门口。我们免费提供了石灰,所以,这条路即便在下雨的时候也不泥泞。
除了卖东西以外,我们还收购一些东西。不过目前可供收购的东西不多,这里的村民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很少与外地有什么交流。目前,商铺运作还算正常,只不过还处在亏本经营的状态。除去建房子和发放工钱,前两月共亏损了三十二两银子。但我和程舒并不担心,慢慢的,我觉得商铺会盈利。
商铺建好后,我和程舒见村民们基本上接受了我们,觉得组织弓兵的时机已经成熟。当程舒宣布典史大人的决定后,一下子涌来了五十多名村民。程舒按照周总管招募的要求,选择了十二名弓兵,这个月已经开始训练了。按照程舒的计划,训练的时间选择在每月的二、五、八日上午。训练的时候,惹得一帮闲人站着围观,导致受训的弓手有点拘束,放不开手脚。不过训练的时候被村民看在眼里,弓手训练还算认真,怕在乡亲父老面前丢脸。
对于确定十二名弓手的名单,程舒相当谨慎。他拿着五十多人的名单询问了族长,还找很多村民打听,直接将一些地痞和无赖划出,确保弓兵不会扰民。弓兵队组成后,还坚持每日夜里巡逻,一方面是防贼,另一方面就是巡查一些可能出现的危险。村民们明显感到安全多了,族长董臣泰还亲自找到程舒,表达他们的谢意。
千防万防,还是出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商铺屋顶的瓦片被三个地痞给砸破了,弓兵队当场将这三个地痞抓住。原来他们记恨当初没有被列入弓兵队,侍机报复。我和程舒相当重视这件事情,觉得这是树立弓兵队威望的机会。
因此,我和程舒确定了详细的处理方案。我们通过询问村民,选择了村里十五个村民讨厌的地痞,然后找了大量证据和证人,以确定他们的罪状。然后通过董臣泰召集村民对这十五名地痞进行公审。但这些地痞也没有什么大的罪行,只不过就是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或者搞点小破坏。本来我和程舒准备将这十五人送到百里洲惩以三个月苦役,但询问了董臣泰后,董臣泰却坚持要将其中的三人沉入河中淹死,把其他的十二人送到百里洲服苦役一辈子。
我和程舒非常惊诧董臣泰的重惩措施,经过侧面了解,我们发现,村民对这十五人厌恶异常,董臣泰也早就想把这十五人处理掉,但碍于都是族人,无法拿下脸面处置。现在有了典史大人在后面撑腰,董臣泰就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祸害村民的地痞。我们不能不考虑村民和董臣泰的要求,但也觉得这么做的确有点罔顾司法。便和董臣泰商议将这十五人送到百里洲服两年的苦役,以后看他们的表现再决定。董臣泰同意了这个做法。
当抓走十五名地痞后,村民们可扬眉吐气了,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以前根本不敢惹他们这些人,怕他们报复,现在算好了,为村里除了一大害。顺带着,弓兵队得到了村民的彻底拥护,有的村民甚至还给程舒送来鸡蛋。弓兵们也扬眉吐气,现在村民们都以参加弓兵队为荣,很多村民都围着程舒打转,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加入弓兵队。
但是,弓兵队的声望高了后,也给我们带来了麻烦。村里的争吵非常多,什么邻里之间、兄弟之间、妯娌之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比如田界之争啊,分家之争啊……以前都是董臣泰来处理,他也头疼不已。但现在村民们都习惯于叫上我和程舒,觉得有我和程舒在就能公平处理争吵。我和程舒也仔细琢磨了这些事情,觉得根本就在于村民们人多地少,生活太闲适,每个人事情不多,才有精力去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要从根本上解决争吵,还得给村民们找一些赚钱的机会,让他们去逐利。
因此,我觉得弓兵队应该扩大,至少需要三十人,而且训练的时间也应该增多,这点需要典史大人批准。另外,鉴于村里的董子才编制的竹篓拿到县城和荆州府销路特别好,我们请董子才多带徒弟,传授编制竹篓的技艺,每收一名徒弟,我们额外补助一两银子,并且编制的竹篓有多少我们收多少。董子才也特别乐意,现在一些村民已经学会了编制竹篓,有了额外的收入。
但这些措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近来听说百里洲缺人缺的厉害,我想请示典史大人,能否在村里宣传百里洲的好处,引导和召集村民到百里洲谋生路?
另外,滕家河的族长对董家湾的变化相当羡慕,他认为董家湾买东西方便了,村里也更安静了,问我们能不能也在滕家河建商铺和组织弓兵队。这个我和程舒没有直接回答行还是不行,现在汇报给典史大人,请典史大人决定。
另外,滕家河的村民们也涌到商铺来购买东西。在两村的村民购买东西的时候,村民们习惯于拿着实物来交换。我和程舒也很为难,毕竟实物的价值很难评判,稍不注意,会出现估价低损害我们或者村民利益的事情发生。我和程舒调查了原因,原来是村民手中的银子太少,而卖东西价格又太低,远不如实物交换划算。我认为,像这些小批量的交易,最好莫过于用铜钱,银子毕竟称重分割起来太麻烦。但整个大明都没有多少铜钱,很多村民手中用的还是宋代的铜钱。我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尽可能在实物交换中不让村民吃亏,这也是我们商铺亏损的原因之一。
村民们现在已经很信任我们了,很多村民对我们说,玛瑙河隔开了他们与董市镇的联系,要是能修一座桥就好了。为了方便村民,更为了让村民支持我们,我和程舒决定自己捐资修这座桥。但此事被董臣泰知道后,一直埋怨我们,坚持不让我们出这笔钱,他组织村民自己采石修桥。董家湾有个石匠叫董胜奎,据说修桥技艺相当高超,枝江乃至荆州府的很多桥梁都是他组织修建的,还请典史大人留意。
我和程舒认为,董家湾的族长董臣泰对我们的帮助非常多,我们能迅速在董家湾打开局面,与董臣泰的支持分不开。而且,董家湾没有出现流民或者饥荒,与董家祖宗定下的家法有关。董家的家法相当严苛,对十五个地痞的处理便证实了这点。董家湾在处理违反家法的事件时,董臣泰只负责弄清楚事实,而判定是否违反家法由三名德高望重的老人决定,如果确定违反家法后,由另外一名董家人决定实施何种处罚。在处理时,村民想围观,不得驱逐。就连我和程舒也可以旁观,甚至可以提出异议,但我们从未提出过异议。
据我们观察,发现村里的差役还是挺繁重的。可笑的是,枝江县统计董家湾的数据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数据,编为两个里甲。但仅仅是两个里甲,差役也显得过多。按照董臣泰的说法,董家湾当初也被差役逼得没有办法,很多人家家底稍微薄点,便家破人亡。董家的四代祖便约定了族人一同服役,由族长统一来安排。所以,众人互相帮助,才保护了家境贫穷的族人。本来董家湾劳力过剩,单纯的服劳役也能应付过去,但现在县里好点的差役位置被一些人长久占据,而董家湾需要交纳银子来代替服劳役。这样,一年上缴的银子是税收的好几倍,让村民怨声载道。幸好董家湾土地肥沃,还能在河里或者湖里打点鱼,不至于活不下去。
董家湾建立了私塾,村里的孩童交纳一定的程仪后,可以在私塾读书。这个程仪也不高,根据学田的收成,平摊到每个孩童身上。因此,董家湾自从洪武爷开始,就出了二个进士、五个举人和众多秀才。这与学田的制度不无关系。现在还有两个董家子弟在外为官。我认为,在百里洲我们也可以建立学田制度,让小孩子能上学,也算一大德政……
第三十五章 风起云涌
林纯鸿合上汇报书,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道:“这倪新泽和程舒果然不错,做事情并未拘泥于我讲的条条框框,嗯,士绅中也有开明之士,这董臣泰倒是团结的对象。”
林纯鸿并未被董家湾的顺利冲昏头脑,毕竟,董家湾是林纯鸿精心挑选的一个代表,这个村庄生活安定,各类条件都较好。林纯鸿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双庙山村,那里,是他选择的最难入手的一个村庄。
双庙山位于离枝江县城最远的石套子附近,石套子紧挨长江,与江陵县接壤,官府的统治力量历来薄弱。但这个地方全是冲击平原,地势无一丝起伏,土地肥沃,非常适合种植棉花和小麦。自惠王分封以来,石套子的土地便划归惠王,所有的地租归惠王所有。当初林纯鸿选择十个试验村庄时,由于双庙山村土地都归惠王所有,全村基本都是惠王的佃户,非常具有代表性,派遣顾绣兴和窦石温入驻双庙山村,分别负责建立小型货栈和弓兵队伍。
顾绣兴和窦石温来到双庙山后,不仅建立了货栈,还在长江边修了个简易的码头,在闲时组织惠王的佃户至长江打渔,大大改善了村民的生活,获得了村民的认可。在这个基础上,窦石温成功组织起十人的弓兵队,不仅习练战阵技法,还负责乡村里的治安,不到一年时间,双庙山治安大为好转,并且勉勉强强没有饿死人。
陈可辛被惠王府长史任命为双庙山管事,负责收取地租。由于最近几年天灾频繁,双庙山有一部分佃户无法按时缴纳地租,致使陈可辛繁忙不已。他收留了一些泼皮和无赖,专事逼租,村民们暗地里称他为陈扒皮。
对顾绣兴和窦石温修建货栈,陈扒皮持双手赞同,还组织一些佃户免费帮忙,毕竟,以后不用跑到二十里外的江陵县去购买生活用品。但货栈修好后,顾绣兴欲哭无泪,货栈的主要客户就是陈扒皮和一帮泼皮无赖,平常的村民生活艰难,连一件衣服都还处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境地,何谈什么消费能力?
况且年关将近,顾绣兴和窦石温面临着巨大的挑战:陈扒皮带着一帮泼皮和无赖正在到处逼租,真是“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往年村民们也习惯了,交不上地租就卖儿卖女或者去逃荒。但今年不同了,顾绣兴和窦石温在村里有了一定的声望,一些村民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两人。
“顾秀才,这事我们不能不管啊,村民们好不容易接受了我们,不管的话,以后事情怎么做?”窦石温年少气盛,最见不得逼人卖儿卖女之事,对陈扒皮等人的作为早就恨之入骨。
顾绣兴叹口气,说道:“怎么管?你要看到这是惠王在收租,陈扒皮只不过一条狗而已,我们能阻止惠王吗?”
窦石温哑口无言,一口愤懑之气憋在胸膛里无法发泄,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门上。
顾绣兴继续说道:“当初典史说宗族是大明朝廷的一颗毒瘤,这话真没说错。双庙山如此,其他王族的封地不也照样如此?难怪陕西和山西的贼寇那么多,全是被这帮人给逼出来的。”
说到贼寇,窦石温更是恼火。他的父亲就丧身于贼寇,对贼寇恨之入骨。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就是拼了命也不能眼看着双庙山的村民成为贼寇。”
“要不,咱们把弓兵召集起来商量商量?他们对这里熟悉,人多主意也多。”
窦石温重重的点了点头,出门而去。
弓兵听顾绣兴说完之后,有的愤怒、有的无奈、有的恐惧……各色表情都有。见弓兵都沉默,窦石温忍不住骂道:“都跟了我半年了,拳脚还说得过去,但一说到正事,没有一个能顶上用的,你看看你们这熊样,难道还怕陈扒皮?”
窦石温的话让一些弓兵感到惭愧,将头深深的埋入怀中。陈扒皮在村里作恶多端、威风八面,手下更是有一帮爪牙,哪是那么好惹的?有的弓兵暗自腹诽:你们两个的家都不在这里,当然不怕陈扒皮,我们得罪了陈扒皮,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只有一个叫石娃子的弓兵把嘴唇挪了挪,想说话又不敢说。石娃子是孤儿,以前就帮着别人打打短工度日,品性还算优良,被窦石温招入了弓兵队。
顾绣兴见石娃子有话说,鼓励道:“大伙也知道,我们和陈扒皮不是一路的,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难道你们还怕我们和陈扒皮串通一气?石娃子,你说吧。”
被点到名,石娃子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我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石娃子的熊样彻底激怒了窦石温,他一个箭步上前,扯起石娃子的衣襟,将他从板凳上提起来,吼道:“是爷们就说,娘的,跟着老子学武就是为了健身?老子白教你们了!”
石娃子脸色苍白,连忙说道:“队长,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哎呦,疼!”
窦石温把石娃子放下来,命令道:“说!”
“陈扒皮从地租中捞了不少好处,如果换个人来收地租,乡亲们也就不至于活不下去。”
顾绣兴和窦石温狐疑道:“这个谁都知道,他一个人再怎么捞,能捞多少?这个法子恐怕无济于事。”
石娃子见自己的意见被否决,急道:“陈扒皮捞的好处可不止这么点,按照规定,我们交给惠王的地租是五成,但陈扒皮会收到七成!”
顾绣兴大吃一惊,说道:“陈扒皮居然这么狠?还以为他就是占点小便宜而已。”
“去年陈扒皮带着我们运年租到荆州,运去的东西远远要比收的东西少!”石娃子既然已经开始说话,胆子大起来,争得脸红脖子粗。
顾绣兴看了窦石温一眼,窦石温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顾绣兴对弓兵说道:“恩,石娃子今天表现不错,赏一壶酒,以后大家有话就不要憋在心里,都要和石娃子一样,说出来,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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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兵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石娃子,石娃子的脸更红了,说道:“这壶酒大家一起喝!”
窦石温拍了拍石娃子的肩膀,笑骂道:“美得你了,刚领赏就用来做人情,这壶酒是你的,你该咋地就咋地!大伙解散吧,有事情我再叫大家。”
弓兵们得到一壶酒,兴奋的出门而去。
待弓兵出门后,窦石温问道:“秀才真的准备拿陈扒皮开刀?”
顾绣兴点点头,说道:“只好这样了,我们早就应该治治这帮狗奴才了,以前看陈扒皮还算配合我们,一直没动他,现在成了拦路虎,就不需要再客气了!”
窦石温从战场上下来,平日就是满脸的杀气,现在眼睛淫郁着,更是吓人,他手掌成刀,斜劈而下,说道:“做了他就如杀条狗一般,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没想到顾绣兴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不妥,你忘了典史大人的话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触犯大明律,咱们还没到那个地步。做掉陈扒皮容易,如果让典史大人为难,就不好了,别忘了,陈扒皮背后站着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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