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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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怎么处理这五人?”陈狗子问道。

林德文面无表情,说道:“全宰了!”

山贼们满脸绝望之色。这时,一个山贼突然向小三冲去,小三一愣,本能的拿起朴刀就向山贼刺去,山贼迅速侧身,避开这一刺,拳头向小三袭来。小三力未用老,便改刺为劈,一刀将山贼砍死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小三一身。小三再也忍不住,拼命的呕吐起来。林德文五人见小三无危险,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杀掉其他四人。

周望走过来,拍了拍小三的背,微笑着说道:“下次就习惯了。”

六人清点地上尸体,刚好二十四具。于是,六人开始清点孙菩萨的财物,共搜得银子一千二百多两,金银铜器皿若干。正当大伙兴高采烈之时,陈狗子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女人还相当年轻,颇有姿色,满眼含泪,又不敢哭,在那里不停的抽噎。

陈狗子笑嘻嘻的说道:“从孙菩萨的房子里搜出一个女人。”

林德文大感头痛,正待下令杀了这个女子,陈狗子说道:“我已经问过这个女子了,她是荆门人士,夫家被孙菩萨全杀了,被掳掠到这里已经半年,娘家也不敢回去了。”

林德文等人心里明白,女子在匪窝呆了半年,即便回家也是死路一条。陈狗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方说道:“大哥,你看,我还缺个暖脚的……”

林德文盯着女子,问道:“你可愿意跟着我们陈兄弟过活?”

女子赶紧点头,口称愿意。

一行七人将尸体摆在寨子里,泼上油脂,点起一把火,将石子岭寨子烧得干干净净,方才赶往周家。

江陵知县史调元怎么也想不到,让他头痛了一年多时间的石子岭土匪居然在一夜之间尽数毁灭。江陵县不是没有组织过弓兵进剿这批土匪,但弓兵根本攻不进寨门,反而白白折损了几条性命。接到典史董三友的汇报,他犹自不信,亲自上石子岭走了一遭,方才暗自心喜。和幕僚商议良久,估摸着孙菩萨得罪了一股更大的土匪,被黑吃黑干掉了。

更大的土匪?史调元禁不住浑身冷汗,这股土匪到底是谁?如果在江陵县内兴风作浪,这该如何是好?于是,史调元立即令典史董三友调查这股土匪详情。

董三友乃精细之人,虽然他也判断孙菩萨被黑吃黑了,但绝对不是一股更大的土匪,来人不超过八个人。这时,下人报告小湾村林德文来访。董三友暗自得意,心里暗道:果然是他。董三友对林德文的履历一清二楚:万历四年生,自小好枪棒,万历二十三年与人斗殴,以为已将人打死,遂远遁。后得知人未死,远赴九边投军,万历二十八年,离开边军回乡,次年,协助直隶周望落籍江陵,万历四十七年协助山东陈雷落籍江陵。几个动手之人呼之欲出。董三友闲时也好点枪棒,手下某些捕快和狱卒同好此道,因此常请林德文指导指导,两人也算有点交情。

董三友看着摆在面前的一百多俩银子,但笑而不语。

林德文也不多话,抱拳道:“些微点意思,不成敬意,望典史大人不要介意。”

“林教头,称我董兄即可,何必那么客气。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林教头何意?”捕快和狱卒平时觉得林教头这个称呼很顺畅,加之林冲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遂称林德文为林教头。

林德文慨然道:“孙菩萨为祸乡里,草民气愤不过,约了几个兄弟,方才杀掉他,还望大人帮忙遮掩一二。”

董三友吃惊不已,问道:“剿灭土匪与县有功,林教头为何遮遮掩掩?应该不全是图财吧?”

林德文神情瞬间黯然,道:“活着的兄弟就我们仨了,没有战死沙场,已然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何必在乎这些剿匪虚名。”

董三友内心有点小触动,他年轻时中过举人,也经常幻想学班定远投笔从戎,在沙场上运筹帷幄,杀敌报国,所以才好点枪棒之术。可惜随着年龄的增大,再也不去想这些可笑的事情。待今日接触到这些沙场九死余生的人,才真正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和血腥。

董三友劝慰道:“活着的也是英雄豪杰,何必妄自菲薄,朝廷记得你们的功劳的。”

“多谢典史大人,林某也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董三友看着林德文离去的身影,心里盘算不已:遮掩是小事,帮帮也无所谓。这林德文、周望和陈雷三人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何不驱策这三个精锐士卒剿匪积累点功劳,然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升点官?

于是,在董三友的照应下,史调元也无意扩大事端,向荆州府报了个“匪遭火灾,尽数烧死”完事。

江陵县城望江楼上,林德文、周望和陈狗子三人正喝酒买醉。自从剿灭孙菩萨之后,三人手里有了银钱,经常到望江楼上喝酒发泄闷气。

“但凡有条活路,咱们也不会再干这个刀口舔血的营生。”林德文酒有点过量,舌头直打卷,“现在一想起以前的兄弟们战死沙场,就心痛,真他娘的心痛!”林德文禁不住有点哽咽。

“大哥,我看这样也挺好,剿匪不仅积德,还挣银子,天底下哪有这么爽的事情?”陈狗子一想起多了一个暖脚的,就乐呵呵的。

“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虽说现在多了点银子,也不能坐吃山空。大哥你看看我们以后做点什么好?”周望到底想得比较远,问道。

“没钱花了再找几个土匪出出气钱不就来了?”陈狗子食髓而知味,念念不忘剿匪的所得。

周望摇头道:“这次运气好,土匪只有二十多人,要是以后点子硬点,咱兄弟仨肯定要交待在那里!”

“咱仨除了舞刀弄枪、打打鱼、摆弄下农田,还能干什么?”林德文叹道。

三人尽皆沉默,舞刀弄枪那是在刀口上玩命,打鱼、打猎和种田能不能活下去还值得怀疑。

过了良久,陈狗子说道:“日他娘的世道,想做好人活下去都难。”陈狗子紧握着酒杯,差点捏碎。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说道:“林教头好雅兴,在此饮酒也不叫上在下!”原来是典史董三友,路过此地,见三人正喝闷酒,便上前打招呼。

林德文连忙站起,说道:“我们兄弟仨胡乱喝点酒,倒让典史大人笑话了,要是典史大人不嫌弃,不如一起喝点水酒?”

“既然碰上了,岂有不蹭点酒的道理?”董三友说完,大喇喇的在空位上一坐,大声叫道:“小二,加一副碗筷。”

林德文兄弟仨暗自称奇,这年头有功名之人谁瞧得起这帮武夫?常说有事处反常必有妖,林德文兄弟仨提起十二分小心应付董三友。没想到董三友连话都少说,胡吃海塞、风卷残云将菜吃得差不多才拿起酒杯说道:“我敬三位壮士一杯。”

“你是读书人,居然也……居然也……”陈狗子端着酒杯,话都不会说了。

董三友微微笑道:“午饭还未吃,正饿着呢,还管他什么吃相?”

周望说道:“典史大人率性之人,草民佩服!”

“真正让在下佩服的是三位,以三人之力直捣匪窝,非精锐之士不能为之。”

三人一时色变,端着酒杯不知道说什么好。董三友连忙道:“是在下莽撞了,来,来,喝酒。”

四人喝酒后,董三友继续道:“在下知道三位在辽东都是响当当的好汉,现在埋没于乡野中甚为可惜,三位难道就没想过为朝廷做点什么?”

三人愕然,没想到董三友居然是想招募三人。周望和陈狗子不由自主的望向林德文。他们三人一向以林德文为首。

林德文问道:“我们兄弟仨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典史大人有什么建议?”

“江陵县近日地方不靖,西北有穿山豹赵一德占山为王,弓兵进剿,则避入荆门府当阳县,弓兵离开,则返回江陵,为祸乡里;水路上也有过江龙吴成抢掠商旅,谋人性命,无恶不作,但吴成行踪诡秘,弓兵想进剿,却找不到人。我看三位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帮匪徒为祸乡里。”

“弓兵都无法完成的事情,我们三人能有什么办法?”林德文摇头道。

“如果弓兵让三人带呢?”

三人面面相觑,一百多两银子不至于让董三友如此抬举兄弟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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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三友接着说道:“虎渡口巡检司副巡检空缺,林教头若是有意,在下可活动一二,为林教头争取这个职缺。”

“这个……这个还是让我们兄弟仨商量一下吧。”林德文迟疑道。

“没问题,在下就等着林教头。”

第四章 家门之变

林德文最终选择了赴虎渡口副巡检之职,陈狗子无事可做,跟随林德文充当弓兵。而周望着实厌倦了争斗,宁愿在乡野之间了此残生,林德文也不勉强。林德文上任后,以兵阵之法整顿虎渡口巡检司,加上林德文武艺高强,为人仗义,有什么油水从不忘记手下弓兵,弓兵战力提升,一举将穿山豹赵一德剿灭。一时之间江陵县无人不晓林教头,口皆称善。董三友借此机会,将原巡检调任他处,林德文升任巡检。

虎渡口地处交通要道,油水丰厚,董三友、林德文与陈狗子皆大发横财,周望也顺带着日渐富裕。有了余财,小三便正式拜陈港的先生为师,终日念书习武。先生名叫张道涵,字昌德。小三喜读史学和兵书,先生也不去管他,只是将一句话挂在嘴边:“昔日岳武穆文武全才,不容于士林,方有风波亭之祸!”小三也不介意,往往回道:“若学生有武穆之功绩,便身死风波亭亦足矣。”

小三也经常跟随周望一起打猎,只可惜江陵地处平原,即便有荒山,野物亦少得可怜,最多的猎物即为兔子类的小动物,连野猪也甚少碰到。周望一有机会便给小三讲解行军打仗的故事,顺便把自己的经验和体会传授给小三,但时日一多,周望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授,周望对小三就经常说,将军都是在战斗中学习打仗,没听说哪个将军可以被教会的。小三深以为然,终日幻想立刀横马于战阵中,建不世之功业。

各位看官,闲话少述,小三一眨眼也18岁了,现在即为天启七年(1627年)。林德文任巡检之后,逐次剿灭了穿山豹赵一德和过江龙吴成,一时之间江陵县大靖,董三友考绩为优,升任湖广襄阳府竹山县知县。奈何天灾仍频,税收仍巨,流民渐现,土匪如春后的韭菜,剪掉一茬又发起,剿之不尽。这日,江陵知县又接到报告称:一股土匪人数大约500余人,盘踞在当阳县,时常进入江陵劫掠。江陵知县鉴于林德文善战,便发函至当阳县,约定共同剿灭这股土匪,之后,便令林德文率弓兵进剿。

林德文接令后,聚合陈狗子、林纯知、林纯仁及几个弓兵队长商议道:“土匪吴敢纵横荆门府,官府多次进剿均无功而返,目前我们对吴敢有多少人马,聚集在哪都不清楚,当先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几人均点头称是,至于从哪里着手刺探,几人觉得棘手。商议良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终林德文决定自己亲自带领陈狗子、林纯知、林纯仁及张仁前去当阳县见机行事。张仁乃河南人士,四年前逃荒至江陵,林德文见张仁手上功夫不弱,便招为弓兵。张仁作战勇猛,且脑子灵活,甚得林德文器重,被任命为队长。当下张仁听闻去刺探吴敢,便迟疑道:“我这几天一直拉肚子,很不舒服,能不能派别人过去?”

林德文看着张仁脸色苍白,便指着另一名队长窦冲道:“张兄弟不舒服,那你去吧。”

五人也不拖延,便伪装成商旅往当阳而去。一路晓行夜宿,逶迤而行,行至当阳县半月镇,见此处山不高而秀,五人大赞,一路说起赵子龙在此单骑救主,无不豪情万丈。刚行至一山口,突然闯出三十余人拦在路口,大声叫道:“留下卖命钱!”

五人见这三十余人未携带弓箭,也不惊慌,暗自好笑:没想到剿匪的人居然遇到了剪径的土匪。林德文吼道:“你们头儿是谁,叫他出来。”

吴敢分开前面的人,上前冷笑道:“林教头,林巡检,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区区五人就想灭了我?”

林德文以眼神示意四人,四人心神领会,齐声大喝一声,拔出朴刀向吴敢扑去。由于伪装成商旅,五人均未携带长兵器,只带了朴刀防身。

吴敢见五人扑上来,退后几步,喝道:“儿郎们上,得一首级赏银10两!”众匪蜂拥而上,但那挡得住林德文五人,眼见五人便要冲出,吴敢一声呼哨,从路边又钻出百余人,更有二十多个弓箭手,将林德文五人团团围在中间。

林德文五人无不色变。

“林教头,还不住手吗?”吴敢得意的叫道。

林德文五人也不答话,继续缠住当面之贼,反而让弓箭手无法出手。吴敢气急败坏,大声喊道:“放箭、放箭,射死他娘的!”

“大当家的,兄弟们也会被射死的!”旁边有个军师模样的喽啰质疑道。

这时,有四五个弓箭手已经出手,林纯仁右肩中箭,还有一个土匪也中箭倒地。当面之土匪无不后退,唯恐遭池鱼之殃。眼看五人就要冲出,吴敢喝道:“谁他娘的不射箭,老子杀他全家!”

一时之间,弓箭手再不迟疑,嗖嗖的射向五人,五人均已中箭,窦冲、林纯知和林纯仁倒地身亡,林德文和陈狗子身中数箭,用刀支撑住身体,单膝跪地,目光如血,愤懑于胸。

众匪用刀枪指着二人要害,防止二人暴起伤人。

一声大笑传来,吴敢说道:“凭你林教头有多武勇,今日也命丧我手!”

“吴贼,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林德文喘着粗气,问道。

吴敢一拍手,说道:“张兄弟,出来吧!”

只见张仁从路边树丛钻出来,躲躲闪闪低着头,不敢看林德文和陈狗子。

“张兄弟是我表兄。”吴敢得意的笑道。

陈狗子和林德文紧盯着张仁,满眼的怒火,似乎要将张仁融化。

林德文又看了看林氏兄弟二人和窦冲的尸体,突然与陈狗子暴起,向张仁扑去。众匪毫不迟疑,刀剑加身,二人圆睁着双眼,带着十二分的怒火和不甘心,伏地而亡。

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五人的身上,似挽歌,又似母亲的双手,抚慰着受伤的孩子。

“三哥哥,你说这里有野猪出现,怕不是骗我的吧?”小凤儿已是二八年龄,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爱。由于幼时习武,少了大姑娘的羞涩,多了一份灵动,没有裹脚,此时也能随着周望和小三一同打猎。

小三的右眼皮不停的跳动,心绪正有点不宁,一时没有听清楚小凤儿说什么。

倒是周望笑道:“你三哥哥眼光奇准,没有失算的时候。”

小凤儿见小三怔怔的不说话,问道:“三哥哥,你怎么了?”

“哦,没事。附近的农田被糟蹋了,一看就是野猪干的,我们肯定能找到这个畜生。”

“可是我们已经找了两天了,连野猪的影子都没见到!”小凤儿对两天没有任何猎物很不满意。

“周叔教我要有耐心,呵呵。”小三把球踢给周望。

周望笑了笑,也不说话。

小凤儿根本不理会这个球在哪里,突然兴奋说道:“三哥哥,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你今天之内肯定找不到野猪,你赌能找到野猪,你输了后要给我刻一个猪的木偶,你送我的十二生肖偶就差猪了!”

“要是你输了呢?”

“我要是输了,大不了给你纳一双鞋,比上次那双还下功夫,如何?”小凤儿的针线功夫不错,都是她娘的功劳。

“一言为定哦!”

三人又搜寻一天,终无所获,小凤儿倒比打到野猪还兴奋,让小三的心情也变好起来。三人不再纠缠,便下山回周望家。

离周望家老远,三人便发现有一人在家门口转来转去,小凤儿眼尖,说道:“是你村的铁头!”

铁头来这里干什么?三人带着疑问向家里走去,此时铁头也发现了三人,连忙奔过来,边跑边喊:“小三,快跟我回家,你爹和哥哥让土匪给杀了!”

小三咋一听,犹自糊涂,随口问道:“哪个我爹和哥哥?”

铁头急道:“你爹、大哥二哥全被土匪杀死了,身上全是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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