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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顺回身见是辛瞳,忙热络地招呼:“姑姑,您来了。这不,过了个夏天,奴才见这书纸上都蒙了一层湿气,主子爱干净,这潮味儿没得叫他心烦。早上跟我师傅说了,这会儿趁着早朝时间拾掇拾掇,很快就好。”

这个常顺也算是个精彩人物,打小进了宫拜了李桂喜做师傅,二十多岁年龄就爬到了清心殿二总管的位置,聪明伶俐又长了张娃娃脸,比起李桂喜老谋深算的样子,辛瞳对这位倒更有好感些:“公公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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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咱们这儿就不缺人手,姑姑您歇着就是。”常顺突然又想起一事儿:“对了姑姑,主子早上起来问您呢。”

辛瞳眼皮一跳:“大体是什么事儿?”

“就问您来没来清心殿,师傅说您还睡着,主子便没再问,想是找您有事?您心里有数就成。”

辛瞳应了,又往后边园子里逛。这宣正宫是紫禁城里最大的一座,林林总总殿宇楼阁近百间。辛瞳在湖边青石块上坐了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折。

进了清心殿,看见李桂喜正往外头来,那主子便是也已经回来了。“呦,姑姑,正想去找你呢。”

辛瞳应声往里头进,见皇帝正立在书阁案前随手翻折子。蹲了福,走上前去,经过昨晚那番几乎能算的上是交心的谈话,这会儿再处起来还真有点别扭。宇文凌转脸看她,开口问道:“你一夜没睡?”

“没有啊,奴才昨儿也不知是不是给累着了,睡得挺好。”

“那也能一气儿睡到现在?”宇文凌嘴角动了动,心想这丫头倒真够没心没肺,心宽得很:“往后别睡那么多,一口气五个时辰地睡,起来脑子都迷糊了。你身子不适,可以正午再去睡会儿,明儿记得早朝前过来清心殿照个面。”

辛瞳应了是,又想起一茬:“主子,奴才也一贯不大注意,承蒙主子不嫌弃,身上不爽利也还让近前伺候着。可这毕竟不大好,不如让奴才这两日避一避吧。”

“你这会儿身子还难受?”

“好多了,难受一般也就一日。”

“那你废话什么。”宇文凌横她一眼,又说道:“还有,昨天跟你说过的话,我看你是全没听见?”

辛瞳将他昨晚说的话迅速过了一遍,嬉笑着答应:“我都记下了。”

昨晚上主子说的每句话这会儿还都在耳边萦绕,连带着他离开时洒脱利落的身影,一并历历在目。尽管感情上依旧扑朔迷离不够明朗,但那不是自己要去关心的。辛瞳自认为是个乐天派,暂时想不通的事情索性就不去理会,昨晚他说的已经够多,足够让自己确定事情已经在向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既然如此,便没必要过多疑虑,让时间去见证一切。全副身心的信赖,既然他想要,那自己便毫无保留地拿出来。

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宇文凌拉了盘金龙红木椅,背靠着满满实实的水貂毛,坐在案前,拾了折子翻看。

辛瞳接了宫女送上来的新茶,倒了上半杯,搁在案上。又取了墨条,在芙蓉石砚台上轻轻研拭。这墨条是宫中造物坊自个儿做的,在赤色坯料中加入了金箔、牛黄、犀角、琥珀、青黛、熊胆等物,制成墨锭,再拓成浑然无隙缝的墨果,压模成形晾干。因着用料考究,说是拿来内服或外敷也是可以的,一应都是清热、解毒的名贵药材。

赤磨丝丝缕缕融化开,衬着晶莹粉嫩的芙蓉石,显得格外好看。清淡的药香似有若无,别有一番书卷迷人的氛围。主子这人也真是个矛盾体,明明惜字如金、不苟言笑,时时给人冰冷强势的压迫感,可有时又能让她在细节上发现他的柔软之处。平日的形象太过于严肃冷清,时不时流露出的闲适慵懒也就显得格外迷人。只辛瞳对这位的喜怒无常再了解不过,最是清楚他看似平淡自持的目光其实可以洞穿一切。可经过了昨晚,辛瞳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怕他了,隐约之间竟感觉所谓的帝王之姿、高山仰止,其实都不过是为人之君拿来唬人的,反差之间反倒让自己感觉到了几分,可爱?

辛瞳这会儿神游天外,抿着嘴偷笑,脸上神情十分精彩,被人发现却不自知。等回过神来四目相对,给唬了一跳,连忙整理了表情,遮掩地开口问道:“主子,您什么时候给我找个酿酒师傅?那么些水果,就一坛坛堆在御膳司里,总放着也不大好吧,没得不新鲜了。”

宇文凌合了最后一本折子,玩味地看着她:“本想整个过程都让你自己做,可你这丫头修炼成精了,会偷懒得很。这两日不宜沾冷水,让人替你择洗好了,你只做余下的工序就行。”

冲着外头叫李桂喜进来,吩咐他知会御膳司的人找几个酿酒的行家来给辛瞳打下手。话锋一转,又转脸问她:“你方才笑什么?”

辛瞳给他说的一愣,兜兜转转的还以为绕过去了呢,怎的这话头还是迎面撞了回来:“没有,奴才瞧着外头麻雀扑腾翅膀很是好玩,不自觉的有点走神。”

半晌不见主子答话,只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猛地想起昨天这人才字字清晰地告诫自己不可对他有任何隐瞒,心里一忖,难不成这样的事儿以后也都要据实告知?咬了咬下嘴唇,别别扭扭开口说道:“主子,我是瞧着您在诸多大人面前人君之姿威严不可冒犯,却在自个儿寝殿里用芙蓉石做赤墨砚台,这种反差,不知怎的,奴才瞧着,当真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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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窦丛生

宇文凌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时起了逗弄之心:“你这丫头胆子忒大,竟敢明目张胆地调笑朕。如今你倒天不怕地不怕了,不过一晚上光景,看来虽说睡了个昏天黑地,脑子倒还转着,没少明白事理。成,朕倒不怕你琢磨出个花来,懒得跟你计较,随便你拿来寻个乐子吧。”

让他这么一纵容,辛瞳跳脱的性子有几分变本加厉:“那主子您往后也别跟我计较,奴才这是在细致入微处挖掘您不为人知的闪光点呢。”

宇文凌板着脸啧她一声:“蹭鼻子上脸,感情朕倒成了给你闲事拿来取乐的了。”

宇文凌嘴上不饶人,心情却很是不错,让她这么装疯卖傻地一阵糊弄,倒生出几分粘腻之心来,想留她一起用膳,又想起下午文华殿要召见户部与礼部重臣,这王礼也在其中。看着眼前灵动的笑脸流光溢彩,原有的打算更加坚定。这么沉重的往事她不知道便不知道吧,要真能糊糊涂涂地忘记恩怨,想来她倒能活的自在些。

更何况,留下来的那点烂尾巴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这事儿自己胸有成竹,事成之后,也能作为跟她理论的筹码,等到尘埃落定,即便到时非要告诉她,也能多几分安抚的理由。

让这些纷乱的思绪一叨扰,顿时生出几分烦闷来,不愿让她瞧出半分,只一瞬间又恢复了沉稳自持的模样。未免节外生枝,索性开口赶人:“你身上不适,便先回去吧,自己吃点东西,然后别忘了往御膳司去。朕有事,下午你不必过来了。”

出了清心殿,辛瞳径直回宝华阁,小腹依旧丝丝缕缕的钝痛,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情。躺在床上好一会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昨晚睡得太实在,大半天过去脑袋还有点不清晰。可头疼归头疼,却是半点困意也无。索性爬起来。双手扶上太阳穴,闭着眼睛一圈一圈地揉捏。

不知怎的,脑子里面浮现的却是方才,主子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狠厉神色。说是不让自己瞒着他,可怎么却感觉他对自己,似乎隐瞒了更多。想了想,又不禁失笑,自己果然是被纵容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竟要在主子跟前讨要平等对待不成?

终究还是睡不着,胸口也闷得厉害,想要出去走走透透气。说起来自己当的差使也是奇特,旁人都是各司一块儿,各做其事,当着固定的差使,每天都有每天要做的事儿。可自己不同,主子吩咐什么是什么,主子说没事儿了不用你在身边伺候了,那这一天也就闲着了。就像现在,偷得浮生半日闲,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还是往清心殿去了趟。没见着李桂喜,倒看见了常顺。招呼了他到外头廊子里,若无其事地问道:“公公,您知道主子这会儿去哪儿了吗?我这儿有点事儿急着回禀呢。”

常顺还挺诧异:“主子往文华殿去了啊,晌午没跟您说?”

辛瞳一听是文华殿,心中扑腾一跳,方才他那般不大寻常的神色又在脑中浮现。不动声色地又悄声试探着问道:“常公公,那你知不知道主子去文华殿,是要见谁?”

这常顺也是个猴精的,望着辛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非要隐瞒的事情不可,何况自己跟这位素来交情不错,不值当的得罪了,便开口说道:“姑姑您可别怪我跟您面前还吞吞吐吐的,我是知道不假,可万岁爷的行踪,这种事儿,当真轻易对旁人说不得。”停了半晌,又悄声说道:“姑姑,平常我的为人您惯是知道的。对主子,奴才是一万个忠心,这要换了别人,断是不敢乱嚼舌根的。可跟姑姑您却不必这样,我干嘛在您跟前拿乔啊。晌午我在旁边听主子跟师傅说,要在文华殿传召户部和礼部的诸位大人们,想是有正经事情要议吧。”

辛瞳这会儿脑子过滤地倒极快,只记得“户部”二字了,心里激动得厉害,可面上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公公,谢谢您了,既然主子和大人们有事要商议,那我还是等主子回来再回禀吧。我这儿还有点别的事情,这就先回去了,您忙吧,回头我再和您聊。”

走出了几步,又想起桩事儿,心想着可别为了这事儿害了常顺,于是又折返回来:“对了常公公,主子要是知道我跟您私底下聊他,八成也不会多高兴,您别提我来过这事儿了。”

常顺听她有心回避这事儿,倒开始有些后悔刚才跟她说的话了,难不成这其中还真有点不能为人道的密辛?

辛瞳这会儿也再没了出去乱逛的心情,回了宝华阁,把门一关,将厚实的宫装脱掉草草扔在一旁,重又爬到了床上。这会儿倒当真感到有些疲惫了,索性躺平了身子,蒙上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自己一直想见的那个人,是户部尚书,主子传见的人里面必然有他。这么多年了,念着以往和父亲的交情,这位童年亲近的长辈怎么也该来给自己传个话,但从未有过。这次也是一样,自己不是没往文华殿去过,可主子却要自己避开,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己见到王礼。为什么不让她见到呢,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主子这般,反倒让她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或许这位王世叔真的知道些什么吧。看来无论如何,还是要想办法见上一面的。杀父弑母之仇,就这么让她自己糊糊涂涂过来了近十年,自己真是太不孝了。

经过了昨晚的一番掏心掏肺,辛瞳再次萌生了要跟主子坦白的念头,恳切地提出来,说不定他就真的愿意给自己一个结果。其实这是最简单的法子,只要主子想让自己弄清楚,那事情的前前后后便呼之欲出了。可究竟还是不能这样做,他如今的态度,表明了是不想给自己个明白,就这么冒冒失失跟他说了,恐怕自己将永远也找不到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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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美酒

以为自己这会儿身心疲惫,可以很快睡着,等补足了觉再另作打算,可终究事与愿违,单纯的神伤,并不能瓦解精神的紧绷。在床上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睡没睡着都没弄清,只觉得千般打算万般心事直在脑子里转悠。侧过了身子强迫自己放空,闭了眼睛却浮现出当年在辛府之中,前来传旨奉命带她入宫的嬷嬷的面庞。这嬷嬷如今必定还在宫中,早该去找她问问的,之前竟没想到。

思及此处,再也躺不住了,只觉得一定要立时就去寻她才能安下心来。心里急慌地不行,麻利爬起来,匆匆拾了衣服草草穿上,仰躺了半天满头丝发已松散凌乱,这会儿也无暇顾及,急匆匆出了宝华阁。

等到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往哪儿去,重重殿宇,层层宫墙,失落感顿生。真是忒莽撞,一晃多年,除了记得那嬷嬷姓魏,旁的什么也不清楚,她如今在哪处当值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见了又能怎样,她必定只是奉命办事,上头交代差事,哪里会告诉底下人前因后果呢。自己真是给急昏了头,现在这幅样子,瞧在别人眼里,不知有多失魂落魄。

可既然出来了,也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好歹还记着主子晌午时的吩咐,脚下有些虚浮,辛瞳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飘飘乎乎往御膳司去。

因着上头早有交代,御膳司的人一见辛瞳进来,便赶忙迎上前来:“姑姑您来啦,奴才这就去给您知会刘公公。”

不多会儿,还是上次那位御膳司总管刘太监过来招呼她,跟着他一道儿来的还有另两个素衣宫女,瞧着年龄竟比自己还大些。

“姑姑,这两位是酿酒的行家,打小儿学起的,手艺没的说,还擅长破陈出新,甭管膳酒、药酒,还是这果酒,都能制出顶好的。姑姑您看有什么需要,随意使唤她们便是。我这儿还给您单辟了间屋子,干净敞亮,一应用具齐全,这就领您去?”

辛瞳道了谢,跟两宫女进了屋子,麻利动起手来。想是之前就吩咐过了,这会儿各类果子已分类归置好,连带着枝叶一起清洗干净,正晾晒在成排的衫木板上。

辛瞳洗了双手擦拭干净,拎着串儿晶莹水嫩的赤霞珠,转身问道:“不摘掉枝叶,都还成串儿成枝的,这是什么道理呢?”

“姑姑有所不知,这酿酒,讲究原汁原味,断不能掺进半分生水。因此只能在洗净晾干之后,才可与枝叶分离。并且,表面有裂痕的果子是不能拿来酿酒的,得挑粒匀饱满的。”

辛瞳了然,取了存酒的黑瓷细口坛,将拣出来的莹紫颗粒连皮带核捏的三分碎,一层葡萄一层糖,每个坛子装半满,一一封了口,又取了梅子、山楂,依次处理齐整。

无需辛瞳多做解释,两个宫女儿极有眼色,但凡要用的,都给她递到手边,耐心在一旁轻声指引,却一点儿不插手正活儿,效率倒也极高。直忙活了个把时辰,总算暂时告一段落。这是头活儿,等到十多天后,皮肉种核自动分离开,滤出来了纯汁水,才能进行二次发酵。

这刘太监也挺有意思,进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瞧这边做的差不多了,陪笑着说道:“姑姑,我让人给您照看着,等到了能滤酒水的时候,再去跟您说。”

“行,那麻烦公公了。”辛瞳洗了手,出了里屋。这御膳司里,炉灶上常年煲着汤水,白烟升腾着,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辛瞳中午什么也没吃,这会儿一阵忙活,明明肚子闹饥荒,却还不大想吃东西,想开口要份点心、甜粥,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这也是主子一句话给她拎到宣正宫留下的后遗症,往后怎么吃饭都成了问题,回头还真得跟李桂喜合计合计。

回宝华阁的路上,辛瞳朝着清心殿方向望了望,也不知主子回来了没有。这会儿精神实在不济,外加含带了几分刻意躲避的成分,便径直回了自己屋子。真想闭上眼睛立时就睡着,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能踏踏实实睡上一夜,再烦闷的事情,第二天也能释然。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这样的心理暗示,竟真就这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再有意识,已是第二天卯时。醒来以后神清气爽,心情轻快了许多。主子昨儿的交代竟一点也没忘,说让她早朝之前往清心殿去趟,穿戴洗漱完毕,时间刚刚好。这会儿边往清心殿去,边又有些失笑,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早成了习惯,怎的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呢。

进了清心殿,正赶上一溜儿宫女太监捧了晨起一应用具往里头寝殿去,辛瞳止了脚步,跟人打了招呼,在前殿门角处候着。主子从没让自己伺候过晨起,其实是,主子的寝殿她就从来没进去过。

辛瞳听见脚步声,闻声望去,正见宇文凌大步迈出。这会儿换上了玄金交织压暗红底纹的厚重朝服,英武威严之姿更得彰显。

瞧见他看向自己,辛瞳迎上前去,听见他开口:“连着两天这么个睡法,也不怕把自己睡傻了。”

辛瞳给他说的不知怎么答话,轻声问道:“主子您昨天让人去叫过我?”

宇文凌垂着眼瞧她:“朕看你睡的死猪一样,就没喊醒你。”

辛瞳刚想在心里自动过滤掉那个她不大爱听的字眼儿,一瞬又反应过来:“主子您昨晚来了宝华阁?”

宇文凌也不答她话,嘴角一丝淡淡的冷哼。

辛瞳确定了答案,这会儿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人也真是,他白天到宝华阁去就够让自己难为情的了,更何况是在自己意识不清楚的时候。这真是给了自己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是期待什么,还是怕什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辛瞳觉得自己暂时还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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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友相逢

宇文凌去上早朝了,辛瞳想着这两天都没回去阅微坞,不知怎的也没见到何嫣她们,便出了宣政宫往后宫方向走去。一时偷懒不愿意绕路,便捡了最近的道儿,只这样便要路过当今太后所居的寿康宫。

之前在宫宴上见到过几次,辛瞳只觉得这位太后娘娘颇有威严,不易亲近。连带着她的寿康宫,仿佛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心里头暗暗自嘲,太后主子可从来没有针对过自己,凭什么对她有微词。想来还是因着主子的缘故,只是这皇家秘辛,更不是自己能妄自揣测的了。

心里这么想,脚下步子也就快起来,沿着赤色宫墙,辛瞳快步走过,却不防突然被人叫了名字。

辛瞳回转身来,第一反应是,这年轻男子怎的闯进后宫来了,瞧着二十出头的样子,衣着服饰也不像是太医或侍卫。他就这么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难道是旧识?

再多打量两眼,才惊觉这面庞如此的熟悉,他是……

“辛瞳,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陆双祺。”

“双祺哥哥,真的是你”辛瞳乍闻这个名字真是惊喜极了,这大概是打从自己进宫起,近十年来头一回遇见幼时的故人:“双祺哥哥你怎么会进宫来?”

“是太后娘娘召我进宫的,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跟你细聊。辛瞳,真是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实在是太高兴。这些年,我虽知道你人在宫里,但一直不清楚你过得好不好,想托人打听,不知为何,结果总模棱两可。辛瞳,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

像是终于抓住了童年时的某些记忆,对于见到陆双祺,辛瞳打心眼里高兴。左眼皮突地一条,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或许,这会是解开谜底的契机也说不定。不管陆双祺能不能帮自己找到真相,这都是自己同紫禁城外取得联络的一次绝好机会。

还好理智尚存,此刻所处的时间,所在的地点都不对。辛瞳强掩住兴奋之情,轻声说道:“双祺哥哥,太后娘娘传召,你还是快去吧。只是,我还有些格外要紧的事情想请你帮忙,你从寿康宫出来以后,我们能不能找地方见上一面?”

陆双祺虽对辛瞳讲说并不清楚这些年她在宫中的境遇,但实际并不完全是实话。辛瞳如今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这事儿早有人私底下谈起过,无论是哪方面,但凡有点想法的,目的虽不同,但都对宫里这位极年轻的姑姑知道几分。对辛瞳莫名的格外关注,外加男人的直觉都在告诉他,恐怕,真是万岁爷对她另眼相看了,另有考量也说不定。只这事儿,在辛瞳跟前,万不能这么贸然地轻易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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