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听出话里的不服气,秋衡偷笑。他单手撑着窗沿,稍稍用力便跳了进来,恰好落在软榻上。动作大了些,扯动脖子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嘶嘶直叫唤,吓得钱串儿他们在外面喊“陛下,没事吧”,梓玉却一点都不心疼,她只是嫌弃地蹙眉:“哎,你靴子上带了泥,将我这儿踩脏了!”说着,又要将他赶下去。
秋衡苦着脸,自怨自艾:“看来你真生气了,苦肉计都没有!”他不敢耽搁,非常自觉地解释起先前的事,将自己与良辰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毫无保留。
梓玉听完,不禁愣住了。
她没料到那人居然这么赤~裸裸地表达对男人的倾慕之情,真是……大胆地讨厌!
她喜欢眼前这人这么久,都没说过一句那样贴心的话,竟被一个冒牌货占了先,梓玉很生气。
她也不赶这人下去了,只背过身独自生闷气。秋衡贴过去,怯怯道:“梓玉,朕有些心底的话想对你坦白,你听了别生气。你要是生气,也别憋在肚子里,尽管挠我一顿……”
听他啰啰嗦嗦铺陈了一大堆废话,梓玉没好气道:“什么话?”
“梓玉……”
皇帝唤了一声之后,又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开口,梓玉被他磨得没脾气了,正要发怒,那人连忙求饶,“好,我说我说,我马上说。”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梓玉,朕打心底里倾慕于你。”
梓玉一滞,只瞪着眼望过去。他也凝视着她,动情道:“朕喜欢你的样貌,喜欢你的爽利泼辣,喜欢你的小性子,还喜欢你为了救朕不顾一切的情谊。梓玉,朕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子,真是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喜欢得好卑微!”他的声音低沉如水,那一字字一句句从他好看的唇畔溢出来,格外动听悦耳,缓缓流进梓玉的心里,犹如一杯搀了蜂蜜的水,真是甜进了心肝里。
梓玉的脸蹭的红了,宛若春日里明艳照人的富贵牡丹,美艳不可方物,她忙低下头。
他喜欢她,她何尝不是呢?
秋衡亲了亲她的头顶,眸色一暗,继续道:“梓玉,你也知道宫里有个与你像的人,朕之前没有在意,可先前朕瞧着她的模样性子与你越来越像,朕突然很害怕。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先遇着她,会不会就不喜欢你了,错过了你?又或者与她相处的日子久了,会不会就会怀疑、怀疑自己对你那份入骨的喜欢?我好怕自己只是贪慕你的容颜,好怕自己会辜负你,许是混蛋太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他说的乱极了,心里、话里,无一处不是乱的,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会惹梓玉不高兴。
可是,凌乱得就是他的心,他真的从未如此卑微过,他好怕失去这个人,却又不想瞒她……
这是秋衡心底最深的心思,也是他最最的不堪,如今摊在梓玉面前,完完全全地告诉她,听凭她的处置。
秋衡耷拉下脑袋,黯然道:“其实,朕心里凌乱的时候,又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先遇上了你。朕知道这个念头可恶极了,可是依旧忍不住这样庆幸,因为,我实在很怕今生错过你。”
“梓玉,你之于朕,就像天边的云,又白又纯净,朕自问配不上你……”秋衡垂眸。
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情话,只说给梓玉一个人听。他胆怯又羞涩的心,也只对她一个人敞开。
梓玉彻底怔住了。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到被她利用又为她而死的柳松言。
梓玉很清楚她喜欢眼前这人,可曾几何时,也会为偏执的柳二公子有过一丁点的动容——那亦是她心底最大的不堪。所以,她选择了隐瞒,她向皇帝隐瞒了关于柳松言的一切,但小皇帝心里明明清楚一切,却还要配合她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真是卑微包容她到了极点才会这样……这是他二人之间秘而不宣的事。
梓玉自觉有愧,但她一直开不了口对他坦白一切。所以,现在,她非常明白皇帝此刻向自己坦诚的勇气。
他那么骄傲的人,心里定然难受迷惘极了,才会不管不顾,对她道出所有。
那些字字句句就是他的心,摆在自己跟前,只等着她,或谅解,或摒弃,或一辈子相对无言……
梓玉失神的片刻,那人还在絮絮叨叨:“这段日子前朝的事你也有所耳闻,你爹与柳先生一前一后离开内阁,偏偏兵部一连收到好几封紧急军报,哎,焦头烂额;后宫从你回宫到母后出事,紧接着如妹妹有孕……这一桩桩,一件件,朕好像被什么推着一步步走到现在,一时间只想一样一样赶紧处理掉,也没怎么顾忌到你的情绪,朕心里都有数。这两日待军务处理完,朕会挑她一个错处,将她打发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所有提意见的亲,非常感激,让我明白这篇文章大概真的戳到许多人的雷点。给大家添堵了,抱歉!
谢谢yng扔了一颗地雷,让亲破费了!
感谢各位陪我走过这一段旅程,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爱你们!不管怎么样,一定会给还在追文的亲一个交代。
如果以后再相遇,希望我可以写出让大家喜欢的作品^_^
祝周末愉快~
☆、第100章 战事即燃
咸安宫暖阁内,秋衡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甚至因为心绪紧张口干舌燥起来,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涨一涨地痛,可梓玉头依旧低低垂着头,没什么回应。她的脸掩在鬓发的阴影里,只能看见长长的睫毛偶尔眨了一下,像是蝴蝶温柔地扇动翅膀,让人想要亲吻。
可怜的天子头一回情深意重的表白就吃了个闭门羹,他很挫败。
秋衡无措道:“梓玉,朕说的很乱,是不是?你又难过了?”
这份无措让他像个做错事祈求原谅的小孩,可怜又无辜,真真是将自己放到了很低很低的位置。
梓玉心里愈发难受。
其实,她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更不是天边纯净美好的白云,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还有不能示人的不堪……他将她说的太好了,真是个绝无仅有的傻瓜。
——爱情是盲目的,他纵然知道你有千般不是,可于他心里,你都是最好的一个。
梓玉张了张口,想对他倾诉出心底那些隐秘,却听那人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又道:“让你受委屈,朕心里很不好受。”
他这样委曲求全,梓玉听在耳中心被狠狠揪了一把,猛然一窒。她偏头怔怔望着那人,忍不住埋怨:“你今天是怎么了,光说这种让我心疼又难受的话……”话里虽嗔怪,可她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疼,眼圈儿底下早就泛起红,泪珠隐在眼眶里摇摇欲坠,让人垂怜。
秋衡情不自禁地俯身,落了个吻在她眸边。他的唇温热柔软,熨烫着她。梓玉闭上眼,一颗忍了许久的泪珠坠下来,恰好沁在秋衡唇畔,同时濡湿了两个人。借着这道水意,他的唇来回蹭了蹭,又一点点将那些水气亲吻个遍。梓玉受着这份亲昵,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入手皆是粗勒刺人的绷带,很不舒服。——这底下是他替她的狰狞伤口。只这么一想,她又心疼许多,指尖慢慢在上面摩挲游移,温柔又轻,就听那人闷闷道:“梓玉,这世间不止一人可以为你舍去性命,可我自私地不想遇到那样的情形……我只想与你一同共白首,我还等着你替我生孩子。”
闻听此言,梓玉惊住了。
她睁开眼仰面看他,才发现此人的眼眶也红了,宛若蔚蓝幽沉的深海里的几点微光,深深吸引着她。
梓玉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人对自己已是这样,她震惊之余,也只循着心底最深的渴望,凑过去慢慢亲吻他的脸颊,从白净的额头到如画的眉目,再到好看的薄唇。那人分外乖顺地阖上眼睑。他比梓玉高,所以此刻不得不低下额首,让她仰得不那么难受。
——秋衡心里又有些愉悦,他的梓玉表达感情,永远是做的比说的好,他很喜欢!
那人的眉眼就这样一点点清晰地烙在心里,梓玉很欢喜,更觉不该瞒他任何事,于是,亲吻完,见那人还沉浸其中,梓玉吞吞吐吐地唤了一声陛下,支吾道:“那个……你知道的,我曾利用过那谁,还打了一条丝络……后来,又觉得对不住他,心里可怜又歉疚……”
梓玉满心忐忑,等那人的回应,熟料小皇帝只“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欢喜的意思。”
梓玉终于对他敞开心扉,怎能不欢喜?
秋衡脸上的笑意已经挂不住了,连胸膛都在微微震动,止不住的高兴。他吧唧亲了一口,毫不客气地夸道:“梓玉,你真好。朕娶你为妻,真是再快活不过的事。”夸自家老婆,他不遗余力。
梓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亦忍不住笑了:“我嫁你为妻才不痛快呢!”
那人立刻满脸的歉意,保证道:“朕寻个机会打发她,你要是还不痛快,朕通通打发了……”秋衡明白梓玉得顾忌自己母仪天下的皇后声誉,所以必须忍气吞声,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可他却是一个地地道道我行我素的“昏君”,被言官们骂习惯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梓玉连忙道:“不用,我总觉得你那位良美人不对劲,正想好好查她的底细。还有,宫里其他人你也不可能打发,这种胡话以后别再说了,被人听去不好!”
秋衡正欲争辩,见她横眉冷对,只好先哄道:“哦,好,都听你的。”说着,又伸手揽住她的削肩。
秋衡搂着她,心里冒起了甜蜜的泡泡,这是心意相通之后的欣慰又欢喜。
小皇帝这些天一直在前朝处理政事,军务尤其繁忙,根本没有好好看过梓玉,现在好容易挤出些时间你侬我侬,情深意切,他就……正想缠绵一会儿,钱串儿在外面扯着嗓子高喊:“陛下,八百里加急文书!”好似催命符。秋衡泄气不已,却也不敢耽搁,连忙从咸安宫挪去前朝召人入宫议政。
这一议,就再没合过眼。
这两日朝政颇忙,兵部一连收到好几封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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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西南边陲的南蛮出兵骚扰吴怀等地。大周与南蛮间的争斗是历史上常有的事,渊源颇深,几乎隔上一段日子就要打一场。秋衡初登基那几年,南边各族欺负大周皇帝年纪小,少不更事,于是开始折腾。那一场仗陆陆续续打了三年,南蛮元气大伤。秋衡没想到他们沉寂这么久,又开始小打小闹起来。
除了西南异动外,东南富庶之地的沿海突然有倭寇进犯,倭船竟有百余艘,从几处滩口登陆之后连抢好几座城,此后更是兵分两道夜袭临清府。现在是当地知府指挥驻军与居民一同防守,可也撑不住太久。
这两边约好了似的同时闹腾,秋衡心里不大痛快。
已经入秋,对于以农耕为主的周朝而言,现在正值秋收,并不是一个适宜动兵的季节……
而且,该有动静的北边此时却太过安静了些!
北方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他们原来与周朝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他们内部就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四分五裂,常年为了抢地盘打仗。每到冬天没吃的了,就会互相抢夺。可这几年有一个慢慢崛起,陆续将其他的收入囊中,此后开国号为“燕”。这下子到了冬日食物匮乏之际,北燕就将魔爪伸向大周百姓身上。他们每次策马南下都会大抢一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实在可恶!
往年过了八月,北边就会闹腾起来,偏偏今年安静得不寻常。
皇帝将这不对劲摆到兵部那几个老头跟前,问他们怎么看时,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拍脑袋“哎”了一声,恭维道“陛下英明”。
秋衡吐血,恨不得破口大骂,朕一个人英明有什么用?
他当即下旨探明北燕的最新动向,没料到不过一日那边的军报也就来了。——钱串儿说的八百里加急公文便是此事。
军报中写边境斥候频繁,北燕国内兵马有异动。
其心可诛啊!
秋衡一边下旨命边境各城做好防固,一边紧召兵部与内阁重臣入宫商议。
乱起来的这三处中,南蛮最不值得费劲,皇帝命吴怀总兵自己平息此事。抗倭有些棘手,因为倭寇一般分布较广,神出鬼没灵活极了,极难形成围剿之势,目前只能加紧海防,此外皇帝调相邻几地驻兵,又派大将章执显前去统率。而剩下异常安静的北边,才是此次真正的威胁——北燕人凶悍善骑马,在一马平川之地上的优势极为明显,他们偏偏又挑在秋收时候,局面着实不利。
对于如何对付北燕,大家各抒己见。
有说屯兵北上,做好防固,专等他们南下。秋衡白了一眼,不屑道:“坐吃等死,还有别的法子吗?”另一个说既然他们善骑马,不如将他们引至洛水,利用水战,剿清对方。秋衡更加吐血:“门户大开,一路放他们南下,咱们要损失多少城池?而且入冬之后洛水很快结冰,岂不助他们渡河?还有别的更蠢的法子吗?”不负皇帝的期望,果然有!一贪生怕死之徒,建议小皇帝坐下来与对方谈条件。秋衡气得直接将那人叉了出去,生灵涂炭确是不好,可不战而输,实在有辱男儿血性,更有损大周国威,他堂堂天子怎可能如此?以后见到列祖列宗也不好交代!
商议来商议去,秋衡认为北燕现在按兵不动,肯定是在等大周将兵力集中调往南边,不如来个障眼法,诱他们南下,趁机一举歼灭。
“调兵可得实实在在的调,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么多粮呢,哪儿能障眼?”
秋衡徐徐说出来一个法子,吓得兵部和内阁的老头一个个反对。
原来皇帝想要大周西北边陲的西姜也假意异动!
一个西北,一个正北,粮草补给中转的都城有部分重叠。西姜异动,大周完全有理由往此处运粮,而其余各地亦能往这些城池派兵,实在是光明正大。当“名义上所谓的大军”一旦开拔,秋衡相信北燕就会有所动静,届时西北道的十万大军与直面北燕的数万驻军主动出击,行合围之势,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其余各地的大军正好可以赶到……
这个法子太过冒险,稍不留神,就是给自己又添一桩麻烦事
众人很担心,秋衡笑得无耻:“无妨,西姜太子在京,朕待会就召他入宫……”
——西姜为表诚意,他们的太子这几年在京游学,相当于质子,现在总算派上用处了。
“听陛下的意思是咱们要主动出击?”一人问道。
“不错,等死永远不行,倒不如迎头痛击。这一回,不等他们南下,我们直接北上,抢他们的地盘去!”
自文帝之后,那两位先帝大都重文轻武,边境时不时有人进犯也就胡乱压下,没想到眼前这位不一样,能够折腾啊!
众人也不知该擦汗,还是抹泪……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架的很空……
☆、第101章 梓玉生期
对策一定,各路兵马各自有序进发。大周很久没有如此大动干戈了,秋衡日日盯着,生怕出丁点差错,以至于好几日没合过眼。直到这一日军报说第一批粮草已日夜加紧运抵,而北燕境内暂无特别异动,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秋衡在两仪殿内转了转,就领着钱串儿出殿而去。
此时已经夜深,秋意渐浓,两仪殿檐角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衬得一切肃穆又萧索。
小皇帝爱以玉簪束发,今夜亦是。乌发妥帖地盘成髻,底下露出一张清隽的脸庞。夜里很凉,飕飕的秋风扫过耳畔,他的耳朵不稍一时便冻得通红。秋衡只得加快脚步,衣袂翻飞,像是湖中央绽放的一团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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