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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骁一顿,点头道:“是,百刃如今也不怎么去诲信院了,闲着也是无聊,侄儿就将他带出去了,让他多看看多学学,也知道以后该如何当差事……”

敦肃长公主笑着打断祁骁的话:“这些话你只同别人说去吧,不用拿来糊弄我,我今天将你叫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知道了,心里有个谱。”

祁骁微微蹙眉:“怎么了?”,敦肃长公主轻叹,慢慢道:“惠老王爷有个孙女,年前刚及笄。”

祁骁脸上笑意褪去,勾唇冷笑:“这是谁打上百刃的主意了?”

“什么也瞒不过你。”敦肃长公主拿过茶盏抿了一口,轻声道,“是皇上的意思。”

“柔嘉嫁进了贺家,虽是和亲的意思,但到底不是同皇室联姻,之前皇上是想将康泰留下来,但……你也看见了,康泰那资质,实难婚配,现在康泰又同文钰匆匆忙忙的走了,皇上就将主意打到百刃身上了,可也是,柔嘉马上就要出嫁了,下一步不就是百刃了么。”

敦肃长公主放下茶盏接着道:“我昨日听见信儿后回来仔细想了想,其实这门亲事不错,惠老王爷那孙女我见过的,模样人品都配得上百刃,也是嫡出,就是不说人,只论门第,也是百刃沾了光了,惠王府没实权,但这些年惠老王爷四处结缘,京中数得着的人家多有跟他家结亲的,宫里宫外,三省六部,没有说不上话的地方,再说家私……我曾听郡王妃说过,早就给她们家姑娘准备好了两全抬的嫁妆,可见其殷实。”

祁骁静静听着,半晌道:“这是皇帝的意思,惠王府的人怎么说?老王爷不是糊涂人,若真是为了他孙女好,就不该搀和岭南的事。”

敦肃长公主轻笑:“让你说中了,昨日皇帝只是提了一句该给他那小孙女寻个好亲事了,惠老王爷马上就说自己孙女无才无德,进不得王公侯府,只想寻一书香门第嫁了就罢了,皇帝装没听出来,混过去了,所以我急着将你叫来,你若是喜欢这门婚事,就让百刃去惠王府那边走动走动,没准真能说成。”

敦肃长公主看着祁骁的神色就知道他不乐意,笑了下劝道:“我明白你的心思……这有什么呢?就是成了亲,也挡不住你同百刃交好的,替他谋这么一门好亲,他记着你的恩,不好么?”

祁骁莞尔:“记着我的恩?真替他说成了,他不将太子府拆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敦肃长公主没太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

祁骁摇摇头:“没有。”

敦肃长公主方才说的不错,就以祁骁这样苛刻的眼光看,这也是一门好亲,对百刃百利而无一害,敦肃长公主替他考虑的也很好,就是真的成亲了,也耽误不了自己和百刃之间的事,但祁骁心里清楚的很,这样的事,百刃是做不出的。

别说是百刃,就是自己,如今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了。百刃心地纯善,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凭白耽误一个好女子的一辈子光阴,而自己,则是怕惹百刃嫌恶。

祁骁轻叹,为了百刃,自己真是立地成佛了。

敦肃长公主见祁骁出神忍不住问:“到底如何,你说句话啊。”

祁骁无意同敦肃长公主细说,这种话若是说清楚了,敦肃长公主大概会以为自己疯了,遂摇摇头:“这亲事结不得。”

敦肃长公主大觉可惜:“大有裨益的一门亲事,你不问问百刃?”

祁骁轻笑:“不用问,他一定也是这意思。”

“罢了,你说的算。”敦肃长公主摇头,“既两边都不乐意,那就是皇帝再愿意无法了,不是他自己的儿女,也不好硬指亲的,唉……可惜了。”

祁骁顿了下将江德清叫了进来,将前事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吩咐:“去跟世子透个口风,让他一味的装傻就好,皇帝自己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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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德清连忙答应着去了。

敦肃长公主扶了扶云鬓,低声道:“这事就算了,还有一事……你许久没去给冯皇后请安了吧?”

祁骁淡淡一笑没说话,敦肃长公主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她,但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这也是你的嫡母,太子总不去给皇后请安,这在哪里都说不过去的,也不让你晨昏定省,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就行,别让别人揪你的错处,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有你受的。”

祁骁点头:“谢姑母教导,侄儿知道了。”

“单是知道不行。”敦肃长公主看了看时漏,起身道,“离开宴还早,你这就跟我去趟凤华宫。”

祁骁无法,笑了下陪着敦肃长公主出了大殿。

敦肃长公主有心让祁骁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可惜扑了个空,冯皇后早就去前面张罗寿宴的事了,敦肃长公主本还有些可怜冯皇后如今失势失宠,一听她又去主事了马上变了脸色,冷笑一声:“惹的这个嫌那个厌的,还总上赶着去丢人现眼,别是还做着梦,以为冯家这堆死灰还能复燃吧。”

祁骁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皇帝不过是顾着面子,将冯皇后摆到明面上堵别人的嘴罢了,死灰复燃?早在祁骅宠幸了那宫女时就不可能了。

两人说着话去了前面,晚宴间皇帝果然频频提起惠老王爷那孙女的婚事,几次都被惠老王爷插科打诨的敷衍过去了,提起百刃时百刃也一味的装糊涂,皇帝心里明白是有人露出风声去了,却也无法,打趣了几句就没再多提。

整个晚宴祁骁和百刃也没说一句话,晚宴后各自上了自己府上的马车,等出了内城,拐过书院胡同后,两辆马车纷纷停下,并在一处,好像车上的人在说话似得,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又各自行了起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各自去了,只是这会儿岭南王府的马车已经空了,而太子的銮驾里,两人耳鬓厮磨,亲昵不停。

乾清宫的寝殿中,皇帝身着中衣躺在榻上,轻轻的揉着眉心,低声慢慢道:“看清楚了?”

跪在在地上的人点点头:“千真万确,世子席间两次净手,奴才都盯得真真的,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道红痕,是绳带勒伤所致,看那伤痕颜色……不会超过两天。”

皇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下去吧。”

☆、第六十八章

翌日,江德清早早的敲开了祁骁寝室的门。

天刚蒙蒙亮,祁骁轻轻的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了件衣裳转过屏风来蹙眉道:“怎么了?”

江德清看了看里间,压低声音道:“殿下,霍荣有话想同殿下说。”

祁骁眼中一沉,慢慢披好衣裳道:“带他去内书房。”

内书房阁子里,霍荣行礼后起身低声道:“今早天刚透亮的时候,皇上的人来找我了,殿下知道的,隔着墙响三声猫叫,就是暗号。”

这个祁骁早就知道,不单知道,府中还有专门盯着这暗号的人,是以就是霍荣不来寻自己,等旁人跟自己提的时候也要去问霍荣的,幸得霍荣还算知趣,每次都主动来跟自己报备,事无巨细,都会说清楚。

早起还是有些冷,祁骁拢了拢衣裳,问:“又吩咐你什么了?”

霍荣摇头,犹豫了下低声道:“这次只是问了属下几句话,说实话……着实是将属下问懵了,只怕答的不合殿下心意。”

祁骁摇头:“无妨,你照实说就行。”

霍荣点头:“他先问了之前殿下跟世子去庄子上的事,这个瞒不过人,属下就都说了,那人又问了到底是哪日去的,哪日回来的,哪时哪刻都要属下说清楚,这个属下也是照实说的。”

“然后他问世子和殿下在庄子上都玩了什么,属下就随意说了几件,看油菜花田,赏春花什么的,之后就有些……有些不好宣之于口了,他问属下殿下和世子是不是每日都同处一室,属下就回并不是总在一处,偶尔喝酒闹晚了就会宿在一起。”

祁骁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冷笑一声没说话,霍荣额上渗出点点汗珠,咬牙继续道:“然后……问的话就越发不堪了,属下就回属下每日在外面侍奉,进不去内院,并不多清楚,但就平日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异状,他又问府中可有什么风言风语,属下回没听说过,怕内应起疑,属下又说了几件殿下的无关要紧的事,奇怪的是……若是平时,不管属下说什么,只要是关于殿下的,他都会刨根问底的细问一通,但今日却没有,只追问殿下和世子之间的事,依属下愚见,怕是皇上知道了什么事,起疑心了,所以才派人专门来问一趟。”

祁骁轻叩桌面,半晌道:“这次他们来,吩咐你什么了?”

霍荣颔首:“那人说义父有话带给我,让我试着跟内院的丫头们结交一二,看看能不能套出些殿下内院的事。”

祁骁点点头,道:“江德清……”,江德清连忙上前,祁骁淡淡道:“赏。”,霍荣闻言松了一口气,磕了个头拿了赏赐下去了。

江德清心焦不已,低声道:“这是怎么说的……皇上这肯定是起疑了,他如何就知道了?可是咱们府上还有别的内应?要不要老奴再排查一二?”

祁骁摇头:“不必,你没听霍荣说么,福海禄让他去跟我内院的丫头们套近乎,可见他们的手还没伸到里面来,我院里的这些都是千挑万选留下来的,且都是跟着我的老人了,各个可以放心,不必多疑,没得寒了他们的心。”

江德清犹自扼腕:“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祁骁倒是不甚着急,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了,以前还能拿柔嘉当挡箭牌,但那会儿自己十天里至多有三天接百刃来,而如今百刃几乎跟自己形影不离,皇帝不是傻子,他早晚会知道,能拖到今日,已经是幸运了,祁骁自嘲一笑,怕也是皇帝太过自负的缘故,他自认最清楚自己的脾气,一定是做不出这样出格的事来的。

江德清见祁骁神色如常不禁着急道:“殿下……这要如何应对?得快点想个法子让皇帝去疑才好。”

祁骁倚在迎枕上摇摇头:“不必着急,这个当口上去疑只能是越描越黑,适得其反的事没必要做,当初拿柔嘉的婚事同百刃做交易时我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没事……而且我笃定,他就是知道了也会装不知道的。”

江德清不明白了,蹙眉道:“殿下这话怎么说?皇上要是揪住了殿下这小辫子……还不得忙不迭闹得满朝皆知么。”

祁骁摇头:“先不说好南风在本朝不是新鲜事,公公忘了?祁骅和祁骐以前还互换过自己得宠的娈童呢,我敢肯定……”,祁骁淡淡一笑:“他一定会引而不发,直到我娶太子妃时再宣扬出来。”

“现在嚷嚷出来是对我名声有损,但也是小事了,等来日大婚时有人提起来,一句年少无知就能遮掩过去,耽误不了大事,但要是等婚事临了的时候再闹起来呢?”祁骁嘲讽一笑,“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人家姑娘家里定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到时候亲事告吹,我好南风的事传的天下皆知,这才是皇上所乐见的,放心吧……皇上的算盘打的比我清。”

江德清一听这话更着急了:“这么说……虽然眼前无虞,但等殿下娶太子妃的时候必然要有一场大闹了!”

皇上若真想拿自己和百刃的事当做底牌,想着在自己娶亲的时候让自己声名狼藉倒是好了,祁骁冷笑一声,娶太子妃?让他等着吧。

祁骁安抚的看了江德清一眼:“这个以后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我跟百刃的事皇帝到底是如何知道的?若只是他从细微末节慢慢看出来的,那他不会突然派人来问,这一定是谁跟他说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事让他知道了,庄子那边的面大,逐一排查,务必将走路风声人给我找出来。”

江德清也知道这个最要紧,点点头:“是……若真有这么个人,真是让人觉都睡不好了。”

祁骁起身,依旧往寝室去了。

寝室里间暖阁里百刃半睡半醒,听见祁骁的脚步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祁骁脱下衣袍放在一旁的小蝶几上,坐到榻上来随口道:“庄子上派人来问,是不是这一春的出息就送到你那边去了,还是等夏收后再归到你那去,我吩咐了,从即日起庄子里所有出息全送到你府上去,等回府的时候你记得点算点算,亲事上花用大,若还是不够记得跟我说。”

百刃心中感念不已,低声道:“我……我替柔嘉谢过殿下的好意了。”

祁骁挑眉,将人揽过来捏了捏脸道:“替柔嘉?我是为了柔嘉么?”

百刃心里一暖,笑了下点头:“知道,是为了我。”,祁骁笑笑:“行了起来吧,昨晚睡下前不是说今天要早早的回府准备大婚的事么。”

百刃点头,又跟祁骁腻歪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了,他微微探过身,推开榻前镂空绦环板拿小柜里的干净中衣,祁骁看他费劲,转过身替他拿了,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百刃的手腕,心中一凛。

百刃犹自不觉,见祁骁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还有些不大好意思,笑了下小声道:“我换衣裳。”

祁骁宠溺一笑:“换吧,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

百刃的脸微微泛红,他到底脸皮薄,见祁骁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好背过身将衣服换了,等百刃将衣裳穿好后祁骁才叫丫鬟们进来,众丫鬟在门外等候已久,听见祁骁叫人鱼贯而入,纷纷伺候祁骁百刃洗漱,祁骁不动声色,余光一直落在百刃身上,等百刃净手净面时祁骁心中瞬间明了,原来是这里出了岔子。

那两道勒痕并不显眼,与上次两人吵架时祁骁给百刃勒的伤痕一比更是不算什么了,是以两人也没上心,百刃一点不觉得疼,祁骁也就没给他上药,只想着过几日就好了,没想到……祁骁心中轻叹,这些日子自己过得太顺遂了,行成于思,毁于随,韩文公的话没错啊。

百刃见祁骁老是看着自己也有些犯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笑了下:“没事,马上就好了。”

祁骁点点头:“嗯。”

用罢早膳后祁骁吩咐顺子套车送百刃回府,前脚将人送出去,后脚宫里就来人了。

祁骁早有准备,对福海禄淡淡一笑:“什么事要劳动福公公亲自跑这一趟?”

福海禄笑的同一尊弥勒佛一般,客客气气道:“来太子殿下这,怎么敢说是劳动呢?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殿下不是去督管春耕事宜了么,一去这么多天,皇上心里挂念的紧,偏生昨日刚回来就又赶上了惠老王爷的寿辰,忙忙碌碌的,皇上也没能跟殿下说上几句话,所以想着让殿下进宫一趟,父子俩好好说会儿话。”

祁骁点头:“好。”

☆、第六十九章

承乾宫中,皇帝皇后薛贵妃都在,皇帝依旧是平日那副慈和的样子,笑道:“昨日见你瘦了些,朕心里就不大放心,叫你进来看看。”

祁骁垂眸:“谢皇上关爱。”

冯皇后有学有样,笑了下转头去问江德清祁骁近日吃了什么,睡得可好,每日几时睡几时醒等琐事,江德清俱答了,冯皇后点点头:“骁儿在外面,本宫总不能放心的。”

近日宫中事多,宗室那边不止一次的提醒了皇帝,皇后贵为中宫,无甚大过错,不可太轻视了,皇帝为了应付宗室,也为了不惹得言官多言,不好再整日整日的将人干放着,每每有事时也叫冯皇后出来操持一二,但内里如何……祁骁只看冯皇后眉梢眼角掩不住的疲惫心里就清楚,皇帝是彻底厌恶了冯家了,如今对冯皇后,也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

祁骁永远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点点头:“谢皇后娘娘关爱。”

冯皇后笑了下:“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对了,这是你舅舅昨日送上来的鹿茸,刚从北边带来的,带回去,让他们好生炖汤给你喝。”

祁骁躬身谢过,皇帝摇摇轻叹:“只是进补也不中用……骁儿在外面,到底没个妥帖的人伺候。”

祁骁心中轻笑,正题来了。

薛贵妃给皇上递了一盏茶,盈盈一笑:“皇上不放心,给太子寻几个妥帖的人就是了,上次皇上赐给琪儿那个丫头就极好,煲的一手好汤水,别说是琪儿,就是臣妾也极喜欢她,到底是皇上宫里出来的人,规矩体统,一样都不差的。”

皇帝似是不经意的想起了什么来,对薛贵妃道:“对,说起这个来……上次让你从新晋宫女中选几个出挑的,预备着伺候皇子,好些日子过去了,朕都快忘了,可选出来了?”

薛贵妃嫣然一笑,起身福了福道:“预备伺候皇子的女孩子,模样人品都要出挑,臣妾和嬷嬷们筛金子似得筛了好几遍,最后也只挑出来几个能入眼的。”

皇帝不在意道:“无妨,只要是得用的人,就是一个也够了,将人带上来。”,皇帝转身对冯皇后一笑:“如今咱们看着好的,孩子们多是不爱见了,上回朕给了骁儿两个丫头,听说骁儿直接将人扔到后院,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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