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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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桀珩一直在慢悠悠的喝酒,仿佛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袁桀夜擦了一下嘴角,目光看向吴钟,突兀的道:“吴叔,多吃点。”

吴钟一向温和的脸微微一变,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捕捉,他轻轻一笑,“少爷不用挂心,我虽然最近身体不太好,但一向能吃能睡。”

“那就好。”

在座的都是精明人,两人之间的异样,自然能察觉到几分,只是大家都聪明的选择不说话。

南浅放在桌下的手寻到袁桀夜,死死的握紧,要不是袁桀夜跟她提过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吴钟,她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导演了一场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

看着吴钟风轻云淡的样子,南浅只能感叹这个

人真的成精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袁家潜伏了这么多年而不被察觉。

“吴叔我敬你一杯。”

袁桀夜举起酒杯,吴钟也抬起酒杯,两人旁若无人的干了一杯,吴钟放下酒杯,“大概是老了,越活越活回去了,最近总是想到以往的事情。”

吴钟的话一出,南浅的心一紧,就连一直沉默的袁桀珩也微微抬起了眼帘,袁六伯也拧起了眉头。

袁桀夜的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那吴叔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我们这几人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总应该有之情权吧。”

“我想我怕是最有权利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

章管家突然推着白雪而来,白雪的气色好了很多,嘴巴说话也利索了。

“母亲,你好了。”南浅欣喜,连忙起身上前。

白雪深深的看了南浅一眼,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笑得有几分苍凉,“为了在袁家生活下去,我没走一步都在精心算计,却不知我早就成为别人手中操控的棋子,要是不知道真相我死都不瞑目。”

白雪在南浅的身边坐下,南浅看着同样坐在轮椅上的白雪和袁六伯,心中感叹了一下,这两人的遭遇竟然如此的相似。

袁家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几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吴钟看着该到场的都到了,平日一向收敛情绪的眼睛露出几分诡异,“很好,都到齐了。其实这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女人引发的连锁反应,我想这要问袁成志。”

袁六伯自从双腿残废后,一直意志消沉,这次本来也不想出席,是袁桀夜特意让人强行把他弄过来的,本就憋着一口气,听到吴钟把把枪口对准他不免生出几分不悦,“关我什么事?”

吴钟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抹阴戾,“袁成志,我的原名叫吴达。”

袁六伯怔了一下,吴达,这个名字听着有些熟悉,只是太久远了,什么时候听到,听谁提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吴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什么情形,袁桀珩却灵光一闪,倏地看向吴钟,“你是我母亲青梅竹马的朋友?”

吴钟鄙夷的一笑,“是啊,我这么直白的名字,竟然没人看透。”他阴冷的看向袁成志,“你终究还是一如既往的渣,连这个名字都想不起来。”

吴钟,吴钟,袁桀珩的母亲叫钟心,原来如此。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的父亲下手?”

“袁桀夜,你不是都知道真相了吗?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你是不是也觉得眼前的人太令人恶心,所以一直排斥你是他儿子这个事实。”吴钟不咸不淡的道。

吴钟的话一出立即掀起惊涛骇浪,袁家的一些长辈目瞪口呆,袁六伯直接傻掉了,就连袁桀珩也变了脸色。

南浅心中大惊,觉得袁桀夜握着她手的力度不断收紧,她一直在为这件事隐瞒的很好,哪想到袁桀夜其实早就知道了。

她偏头看向他,他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反而平静的勾了一下唇,眸中带着一抹轻笑,“血缘并不是维系亲情的唯一要素,我想认谁做父亲自然是我的自由,我说他是他就不是,不是就不是。”

南浅心中松了一口气,反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吴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很明显,就算知道他今晚逃不了,这人依旧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惧怕和慌张。

“吴钟你说什么?他是谁的儿子?”袁六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张瘦削的脸将近扭曲,不可置信的看着袁桀夜,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双眼因为睁得太大看着有几分狰狞和骇人。

吴钟很满意袁六伯的反应,心中觉得无比的畅快,“当然是你的儿子,你和白雪的儿子,只不过人家可不想认你,哦,我差点忘记了,你落到今时今日的局面全是你这儿子干的好事,你曾经三番两次想要置你的亲生儿子于死地,你们父子斗了好多年。”

“不,这怎么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袁六伯看向白雪,他和白雪之间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子,而且还是在他和钟心结婚后一年。

当年的那个女人是他强娶豪夺来的,刚开始只是为了打击袁成荣而夺走他心爱的女人,可后来他发现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刚结婚的那几年他根本就没有过其他女人,这一点他还是很确定的。

“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白雪再也克制不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手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把手。

清风吹的有些凉,吴钟抬头看向远方,唇角一直轻扬,看样子并不打算多说。

“既然吴叔不想说,那就由我这个没参与过故事的人来说一说,吴叔不妨仔细听一下,看看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南浅一直以为袁桀夜不擅长讲故事,但是现在她知道他错了,只要他真想讲的,那一定会讲的抑扬顿挫。

每一个听着他故事的人,就像亲眼目睹了那一幕,随着他在那一段旧时光里走了一遭,那些真实的故事就像电影一样清晰无比。

故事的从袁桀珩的母亲钟心说起,那真的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钟心和吴达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学一直到大学都在一个学校,但是郎有情妾无疑,在钟心的眼中,吴达始终只是他的好朋友,更亲密一步,也只是个大哥哥。

吴达有些气馁,但是却不愿意就此放弃,他坚信只要他愿意等,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总有一天会得到钟心的喜欢,两人经常出双入对,在很多人的眼中他们俨然就是一对,再加上吴达赶走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男生,一直到了大学,钟心的身边也只有他一个男子,钟心也一直很好学,规规矩矩。

吴达以为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谁知道在上了大学之后完全变了。

吴达祖上是没落的中药世家,但父母双亡,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耳濡目染,自小就精通中医之道,在中医方面很有天赋,造诣颇深,大学的时候又选择了西医,立志中西医结合把医术发扬光大,大学有一段时间一直沉迷于各种各样的医学实验,也就因为这样,而让其他男子有机会走进钟心的视野。

在一次学校举办的联谊晚会上,钟心认识了隔壁学校的一个男生,而且是一见钟情,彼此都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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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达知道这事的时候已是一个月后,他很生气,偏偏钟心初尝恋爱的滋味,每天都心情愉悦,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入别的男人怀抱,吴达一度很痛苦。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袁桀夜名义上的父亲,袁成荣,当时袁家倍受宠爱的太子爷。

家世自然没得说,和之一比,吴达不免有些自卑,再说袁成荣品行也好,吴达暗中观察过一段时间,看他们之间发展的很好便选择忍痛割爱。

恰逢当年袁家老爷子要资助一批大学生去外面留学,吴达成绩各方面的条件都很符合,于是他选择了放手出国深造。

一去就是好几年,刚开始一直和钟心保持联络,但是钟心每次提的都是他和袁成荣之间感情如何好,如何甜蜜,作为一个付出太多感情的男人来说,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心爱的女人张嘴闭嘴就提起另外一个男人,于是他不自觉地回避起钟心。

久而久之钟心自然也能感觉得到,于是两人之间的联系慢慢变少了,一年也就联系一两次。

当他几年后学成回国的时候,见到的情景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钟心嫁人了,甚至都怀胎四个月,可是所嫁之人不是袁成荣,而变成了袁成荣的六哥袁成志。

而一向性格开朗的钟心郁郁寡欢,患上了抑郁症,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总是三缄其口,她尽管刻意掩饰,但是彼此之间从小长大,又岂会瞒得住吴达,吴达知道这其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袁成荣从小就患有心脏病,袁家老爷子从国外引进了很多专家,吴达想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换了名字借此机会进入了袁家。

袁老爷子当年资助的人很多,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资助贫困学生出国深造只是很普通的一件慈善事,一年到头像这样的善事不知道要做多少件,而且也只不过是他出钱,其他人替他打理这事情,又怎么会去记那些人叫什么名字,这都是后来吴钟向老爷子亲自坦白的,老爷子才知道这是他当年资助过的学生。

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在里面,袁家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报恩来的,再加上他医术确实高明,深得袁家人的信赖。

吴达调查了很久,一直没有任何的头绪,最后是因为昔日的爱人一直噩梦缠身,他为了帮她平复心情用了催眠的方法才知道真相。

原来钟心之所以嫁给袁成志的原因是袁成志强暴了她,导致她怀上了身孕,钟家一家都是基督徒,钟心也不例外,所以即便恨透了袁成志,也不忍流掉肚中的孩子,钟家人不想这等丢人的事情被人发现,所以匆忙安排了二人的婚事。而出事后,钟心没脸再面对袁成荣,以谎称自己移情别恋和袁成荣分手了。

知道真相后的吴达怒不可遏,当场就想杀了袁成志,可考虑到钟心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忍下这口气。

同年,袁成荣也接受了家族的安排,娶了白雪为妻,钟心大受刺激,一度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儿,在他尽力挽救之后才勉强稳定下来。

而一个报复计划也在吴达的心中形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是医学界的天才,中西医集于一身,苦心研制了一种迷幻剂,让白雪和袁成志之间发生了关系,事后又催眠了他们,让他们都对这事完全没印象。

他恨袁成志,同样也恨袁成荣,他把心爱的女人轻易让给了他,他却没有保护好人。

看着不久后白雪传出怀孕的消息,他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产后的钟心抑郁症加重,几年的时间终于服药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吴达悲痛欲绝,找上了当时还不是家主的袁成玥,两人达成同盟,各取所需,由他提供药物,袁成玥那边负责具体实施,那种一种刺激心脏病的慢性毒药,心脏病和毒性齐发,折磨袁成荣致死。

他本来也想让袁成志不得好死,可是他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死很简单,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外乎追求了一生却一无所得,那种无数次追求却总是擦肩而过的无力感,那种父子相残、兄弟相残的惨烈局面。

……

一个故事,袁桀夜说的很慢,就像他经历了一样,南浅听得很认真,心中却是忍不住长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袁家这么多年的争斗,都是因为一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要为心爱的女人出头。

爱情这东西,真的可以让人毁灭,吴达追求了一辈子,最终为的也只是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这又是何苦,死去的人早已死去,活着的人却就煎熬一辈子,一辈子活在痛苦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要是这一切早一点摊开,袁六伯不会和袁桀夜斗的这么你死我活,吴钟也能开始新的生活。

“吴叔,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如果有说漏的地方,你可以补充说明。”袁桀夜声音嘶哑,不过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轻快。

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吴钟拍手称快,“少爷不仅有经商头脑,还有当编剧的潜质,要是哪天袁家落魄了,你去当个编剧也是能生活下来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自认为这么多年一直隐藏的很好,你究竟什么时候发现我是背后黑手?”

南浅也看向袁桀夜,这也是她一直好奇的,袁桀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袁桀夜轻抿着唇,“对,你手法干练,没留下任何的证据,我的确一直找不到证据,也因此苦恼了好多年。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所有的完美都是等待被拆穿的谎言,也许是我阴暗,也许是我小人之心,我从不相信当今社会上还有这样一种人,可以无怨无悔的在袁家付出这么多年。”

“还有呢?”吴钟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你能在袁家这么多年一直安然无恙,而且还受人尊敬,不是圆滑便是城府极深,还有事情太过凑巧,我父亲死于一种奇毒,这种毒混合了好多种中草药,连国外的专家都不知道成分,要说袁家人谁最擅长这些,除了你找不出第二人。”

“原来如此,想不到我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却暴露了我的身份。”

袁桀夜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看着吴钟的目光带着几分戾气。

吴钟波澜不惊的看着袁桀夜,“你什么时候确定是我的?”

“五年前。”袁桀夜睨向袁六伯,没有称呼他的名字,只是用了一个他来代替,“他当时情形很危急,本来要死的,可是你却中途赶了过来给他进行了急救,你不想他这么痛快的死,却忽视了当时根本就没人通知你,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我母亲也是同样的原因,你在救治她上面表现得太过执着,比我这个当儿子的还要急。”

吴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着,许久才道:“原来如此。”

“吴叔,你精心布置了这么久,也真是令人折服。”袁桀夜凉凉的道。一个人要有多少毅力,心里要有多扭曲,才能把仇人当成棋子,几十年如一日慢慢观赏。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多年要故意误导我,说我母亲是死于他人之手?”一直久坐在一边的袁桀珩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

吴钟嘲讽的一笑,视线看向袁桀珩,动了动嘴皮子,“你叫谁母亲?”

袁桀珩身形一晃,脸色有几分惨白,袁桀夜也抿紧了唇,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才是重磅炸弹。

果不其然,只见吴钟那带着可怜的目光挨个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定在袁桀珩的身上,“你压根和袁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更和袁成志没有关系,你要是小心的儿子,你今日所面对的局面绝对不会是这样。可怜有些人还一心想夺了家主之位交给你,殊不知他一直对付的人其实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袁六伯整个人都愣住了,听到这话愈发受到刺激,消瘦的身子抖的更加厉害,摇摇欲坠,看着随时可能从轮椅上栽下去,“你说什么?”

吴钟就着桌子上的茶杯直接掀到袁六伯的双腿上,发出哐啷的一声响,拔高声音道:“袁成志,你也就是个悲剧,白白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却一直在折磨自己的亲生儿子,到头来你两个儿子都对你恨之入骨。”

滚烫的茶水溅在袁成志的腿上,可惜他双腿已废,根本就没有什么知觉,“这不可能,桀珩怎么会不是我的儿子?当年我是亲眼看着他出生的。”

“这是报应,小心怀孕的时候情绪一直不好,营养根本就没跟上,你儿子当年一出生就死了,还没生产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肚中的孩子已是死胎,我怕小心伤心,早已让人在产房的时候就将他换掉了,你见到的是已经掉包过的婴孩。他只不过是我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种,可能连老天都在帮我,注定要你们父子相残,兄弟相杀,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这抱来的竟然是白雪婚前所生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章管家和白雪两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吴钟,白家人不是说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当初是在孤儿院见到他的,很不巧当初有你们白家的人过来看望他,想让孤儿院把他有多远送多远,不要留在s市,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白家小姐还有这么一段丑闻,不用这么看着我,那确实是你儿子,我有给你们做过亲子鉴定,绝对是真的,做不了假。”

袁桀珩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地,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散,他没有动怒,也没有生气,反而十分的平静。灵魂仿佛一下子被抽离出来。

袁桀夜和南浅同时看向白雪,想确定此事是否属实,但一看白雪的反应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

“不会的,不会的,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白雪失声痛哭出来,眼中无边无际的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片刻就将她湮没。

她一直以为自己当年所生的孩子真的死了,却不料非但没死,还一直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这么多年,她不止一次想杀他,为了杀他她布过无数的局。

她一直想杀的人竟然是她的亲生骨肉,这造的都是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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