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下_分节阅读_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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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咱们拦了太子殿下的车驾,会不会被降罪啊?”一个青年很是不解,不明白自家老爷堂堂的礼部尚书,要见太子殿下怎么还跟做贼似的。

“你懂什么?”那儒士四十岁上下,身材略有些粗短,正是礼部尚书姚筑,“殿下定然不会怪罪,只要你们不把这事说出去,就不会有人追究你们拦太子车驾的罪。”

这话其实就是在敲打他们不许把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两个青年小厮立时苦了脸,只得低声应诺。

楼璟看了看一脸忐忑的二婶,垂下眸子,不笑也不说话,两指在面前厚厚的一摞账本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这些是前年国公爷过世的时候抄的,”二婶咽了咽口水,生怕哪句话说错人怒了楼璟,“当时府里事多,继夫人一人忙不过来,我就帮着管账,怕弄错了,就留了个底。”

楼璟懒得跟二婶计较这漏洞百出的说辞,单刀直入道:“二婶如今把这账目给我,却是为何?”

“明年开春,你爹和两个叔叔就该除服了,”二婶搓了搓手中的帕子,把手心的汗擦去,抬头看了看楼璟的脸色,咬咬牙豁出去道,“濯玉啊,二婶是看着你长大的,这账目交到你手里二婶最放心不过。你现在是太子妃,是楼家地位最高的,来年开春,若是要分家,你可得回来主持公道啊。”

尊亲过世,孙守孝一年,儿子则要守三年。所以尽管二婶对魏氏诸多矛盾,也不敢在三年孝期未满的时候提出分家。

送走了二婶,楼璟脸上才露出笑意,吩咐乐闲把这账册带回东宫去。这可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有了前年的账目,跟魏氏算账就半点也吃不了亏了。

酒宴终于散场,三叔早早的被抬了下去,二叔也喝得脸红脖子粗,楼见榆惦念着还没把晋州账目要过来,便挽留太子再喝会儿茶。萧承钧却不耐烦应付这些人,以回门不可过黄昏为由,带着太子妃就走。

回门是不能过夜,可这会儿才刚过了午时啊!楼见榆能对楼璟呼来喝去,却不敢违抗太子一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五驾华盖马车绝尘而去。

“这就是赤霄宝剑?”萧承钧好奇地把乐闲手中的宝剑拿来细看,“你善用剑?”

“算不得擅长,”楼璟笑了笑,摊开手给太子殿下看,“我学的是内家功夫,除了弓箭,其他兵器都只是会使罢了。”

萧承钧拉过那只手看,净白如玉,毫无瑕疵,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中指处的薄茧,唇角微微上翘,他的太子妃是在跟他坦白实力,这个习惯很好,应该鼓励一下。

楼璟看着太子殿下那微不可查的笑,觉得被那悄悄翘起的猫尾巴搔到了心尖上,忙把手中的月白漆盒塞到萧承钧手中,“这个给你。”

太子妃这话没有用敬称,太子殿下却没有发觉,打开了月白盒子,竟是一个三色和田玉雕的笔洗。

这应当是整块玉雕的,主色为白,十分罕见的掺有青色和粉色。白色笔洗周身珠圆玉润,青色为叶粉为花,雕成了荷花映日。奇就奇在那荷叶、荷花都是凸出来的,茎秆细如苇管,亭亭而立,绿叶上脉络分毫毕现,十六瓣粉白的花瓣薄如蝉翼,半开半合栩栩如生。

萧承钧捧着这鬼斧神工的玉笔洗,爱不释手,“真美。”

楼璟见他喜欢,心里莫名的就很高兴,“这是我在大漠的时候遇到的一个老玉雕师雕的……”

话还没说完,忽而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车夫猛地停下马车,萧承钧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他手里还端着笔洗,这纤薄的玉雕磕到马车定然会摔得粉碎,下意识地就护住了手中之物,没了支撑,身子就直直地向前倒去。

楼璟地一把将太子殿下揽进了怀里,抬腿蹬住车壁,牢牢地稳住了身形。

“殿下恕罪,有人拦车。”车夫忙不迭地告罪。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小兔子馒头的执念,每次抱着太子殿下,楼璟都有些不想撒手。

“何人拦车?”萧承钧起身要出去查看,这才意识到他的太子妃还在紧紧地抱着他,太子殿下愣怔了一下,靠在楼璟胸前的耳朵悄悄变成了红色。

“臣姚筑,求见太子殿下。”礼部尚书姚筑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萧承钧若无其事地坐起身,理了理衣襟,掀帘出去。

楼璟把笔洗装回盒子,看着太子殿下红红的耳朵,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起。

“姚大人,”萧承钧走出马车,看了一眼只带了两个小厮的姚筑,又看了看午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姚筑二话不说地跪在了萧承钧面前,“臣也是走投无路了,求殿下救救微臣。”

“你且起来,”萧承钧抬手让他站起来,“怎么回事?”

知道这是大街上,为防引人注意,姚筑也没有认死理,站起身来低声道:“殿下可知,御史耿卓已经死了?”

“什么?”萧承钧一惊,蹙眉道,“父皇不是答应放了他吗?”

“是啊,”姚筑愁眉苦脸道,“今日早朝,皇上下令放了耿卓,可谁曾想,内侍省的人连夜对耿卓动了大刑,早上去诏狱领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萧承钧觉得头顶嗡的一声,向后退了半步,刚好靠到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身体。

楼璟一直站在太子殿下身后,见状顺势揽住了萧承钧的腰身,“御史死了,又关姚大人何事?”

姚筑惊讶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竟然是太子刚过门的正妃,而太子似乎也没有责怪太子妃擅自插话的意思,只得应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臣前些日子得罪了沈连,近日他正找臣的把柄。臣乃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原是不怕他的,可今日沈连抢先害死了御史,皇上却没有过多责罚,臣……臣实在是忧心不已啊。”

这落棠坊里鲜少有人在外走动,但过了午时,已经有人家的仆人出来办事,萧承钧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且回去,明日吾会出宫一趟,你且到……”

说到地点,萧承钧略有犹豫,大婚期间他本不应参与朝政,私下与官员见面,传到淳德帝耳朵里就麻烦了。

“城西二十里安国公世子的田庄。”楼璟适时的接话道。

萧承钧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左右这两天无事,臣正想请殿下去田庄看看臣亲手种的瓜果呢。”楼璟笑道。

回了东宫,萧承钧立时找了蔡弈他们去崇文馆,楼璟便回了八凤殿睡午觉。

躺在床上,想起方才马车上太子殿下偷偷泛红的耳朵,楼璟觉得心里痒痒,怎么也睡不着,便翻身坐起来,拿出了柜子中那本书,趴在大迎枕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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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不见扔了一个地雷

乌昙华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三位大人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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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隐忍

翻开第一页,上面很文雅地写了个序,言明这一册画卷皆源于一位惊才绝艳的画师,专供皇家所用,不得流于市井。

楼璟摸了摸下巴,这书应当是布置新房的时候与墨漆小盒一同放置好的,就是不知太子殿下看过没有。

接着往后翻,第一幅图乃是两个男子相拥而卧。画中看不出两人的长相,应当是刻意画模糊了,除却脸,其他的地方画得十分清楚,细狼毫笔勾勒的线条,走笔流畅,栩栩如生。

一页一页慢慢翻过去,基本上都是图,偶尔会有一两句话标注在空白处,比如“初承欢,夫为下者痛楚不堪,不可冒进,徐徐图之……”

午后的风吹过窗棱,带着日光的炙烤和初秋的微凉,吹动艳红色的帐幔,轻轻摆动。楼璟趴在床上,抱着大迎枕和那本《阳宫》,睡得香甜,梦中的景象,旖旎而温暖。

太子殿下的朝服繁复奢华,当初司礼太监特意教过他,先拆腰封,再解衣带。楼璟熟练地将朝服一件一件地剥离,身下的人静静地看着人,依旧是那张不动如山的俊颜,只是掩藏在发丝间的两只耳朵慢慢地变成红色,诉说着他的羞赧和无措。忍不住俯身,吻向那漂亮的胸膛,可是任他怎么接近,都看不清那胸膛的样子……

楼璟从梦中倏然惊醒,发觉自己还在床上趴着,眼前的书上画着两个交缠的男子,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弓着身子,脖子上的筋脉紧绷,似是痛苦又似欢愉。一面惊讶自己方才的梦境,一面又忍不住回味,若是被压在下面的是太子殿下……

身体止不住地热了起来,楼璟合上书,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时间有些呆楞。缓缓坐起身来,单手捂住脸,阳光从指缝里漏进来,掌中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那美好才触感。

他和萧承钧本只是互利的君臣关系,原想着利用自己的样貌向太子殿下多要些好处,可这才两天,事情似乎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想要诱惑人家的,结果自己先被诱惑了……

楼璟颓然地滑了下去,把脸埋到了被子里,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没有这般没出息过。

萧承钧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子妃把自己脑袋藏起来,像个大虫子一样供来供去,不由得失笑,原本沉闷的心顿时轻快了不少。太子殿下在床边坐下来,拍了拍大虫子,“不是要午睡吗,你这是做什么?”说着,眼睛扫到了散落在枕边的书,抬手拿了过来,“在看什么……”

太子殿下一个“书”字卡在喉咙里,在看清了书名的时候,立时说不出了。

楼璟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到太子殿下的神情,顿时明了,“殿下看过这书?”

“成亲之前……看过……”萧承钧捏着书,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只能僵着。成亲之前,宫中会有专人教导太子这些,只是这次成亲太匆忙,没有给他安排通房,这本书他也就随便翻了两下,没料想竟被搁置在了新房里。

看着太子殿下的耳朵,由白变粉,在他的追问下又渐渐变成了玛瑙色,楼璟就觉得心像被挠了一爪子一样,特别想上去咬一口。这般想着,他就慢慢凑了过去,正要咬下去,太子殿下突然站了起来,“该去给父后请安了。”

楼璟半张着嘴,看着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起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只得把嘴合上,爬起来穿衣,装作没有看到萧承钧那红晕未消的耳根。

流光溢彩的赤霄宝剑挂在内室的墙上,楼璟伸手去拿,却被萧承钧阻止了,“你现在只是能走路,切莫逞强,过几天再与父后切磋不迟。”

楼璟想想也是,如今尽快养好伤是正经,讨好婆婆这种事,确实不着急,便作罢,空着手去了凤仪宫。

纪皇后还是那副端肃安然的样子,在这寂寥的皇宫里一天一天地消磨,他似乎从不觉得无聊。

“昨夜你去了鸾仪宫?”纪酌冷俊的面容带了几分严肃。

“是,”萧承钧恭敬地应道,“昨日御史耿卓入了诏狱,儿臣忧心不已,求见父皇却被传召至鸾仪宫。”

皇后沉默片刻,冷声道:“大婚期间,皇太子不得干政,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

萧承钧一愣,立时从椅子上起身,跪了下来,“是儿臣莽撞了。”

楼璟闻言,心中一紧,太子大婚十日之中不必参政,本是一项恩典,历来贤德些的太子都不会歇满十天,怎么到萧承钧这里,就成了不得干政了?

“这几日,朝中怕是会越来越乱,切记得,纵使是丞相被下了诏狱,你也不能去跟皇上求情,”纪酌直直地看着跪着的太子,“明白吗?”

萧承钧抬头,看着皇后冷若冰霜的鹰目,缓缓道:“儿臣谨记。”

“你起来吧,”纪酌叹了口气,“凡记得,在你父皇面前,只能示弱,不能示强。”

“是。”萧承钧没有坐下,楼璟也只得站起来跟着听训。

皇后看向陪太子站着的楼璟,面色稍缓,语气也柔和了些,“濯玉也要记得,这宫中的妃嫔比不得你的地位,但凡遇上了,要等她们给你行礼,再回半礼即可,即便是贵妃也分毫不能让。”

“是,儿臣谨遵父后教诲。”楼璟恭敬地应是,暗自佩服皇后娘娘的手段。

太子示弱,对贵妃礼让三分,而刚过门又出身显赫的太子妃,却按着规矩等妃嫔先行礼,一方面提醒皇上太子平日受的委屈,一方面震慑宫中其他人,让他们不敢轻慢了东宫。

因着淳德帝常会提早去后宫,两年前就免了皇子公主们的晨昏定省,两人从凤仪宫出来,就直接回了东宫。

晚上躺在床上,楼璟脑子里还在回想今日在凤仪宫听到的种种。

为何十日不参政变成了十日不干政呢?难道皇上已经对太子疑心至此,把一些不成文的规矩都当成了金科玉律,一旦太子触犯便是威胁皇权吗?

翻身侧躺着,看向床里面的萧承钧,发现他也没睡着。楼璟这才想起来,这位殿下似乎从凤仪宫回来就没说几句话,“殿下,睡不着吗?”

萧承钧转头看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楼璟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才低声道:“濯玉,我这太子当得是不是很无能?”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人人都道他平庸无能,他却不愿自己的太子妃也这般看他。

楼璟愣了一下,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唤他的名字,看着那双黝黑的眸子映着浅浅的月光,莫名的有些心疼,“不忍,是为天下,忍,亦是为天下。

萧承钧怔怔地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太子妃自是深明大义的,“当年王坚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父皇明明答应了放他,第二天却判了斩立决。”

王坚是几年前的晋州刺史,那年他负责修筑长城,忽逢大雨,淋倒了一片还未砌好的城墙,有人弹劾他贪墨修筑银子,还未查清就下了诏狱。等他被杀了,众人去抄家,却只看到了一贫如洗的家宅和哭声震天的晋州百姓。

父后要他忍,他明白,也能忍,可是看着忠良之臣冤死诏狱,他心中还是难受。

楼璟叹了口气,伸手把萧承钧抱进了怀里,“这世间最累的,莫过于心怀天下之人,殿下尽力而为便是,莫与自己过不去。”

太子殿下身体一僵,旋即慢慢放松下来,他们是夫妻,做这些亲密的事本就无妨,便伸出手,也揽住了太子妃的脊背。

温暖结实的胸膛,清清冷冷的草木香,安抚了心中的疼痛,萧承钧微微地笑,“濯玉,我以后叫你的字可好?”

“好啊,”楼璟伸手掖了掖萧承钧身后的被角,“那我叫殿下什么呢?”

“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的名。”

“那岂非不敬?”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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